第48章 “沒必要彼此膈應”
第48章 “沒必要彼此膈應”
兩人一坐一站,就這個姿勢不知道保持了多久,雙雙沉默着誰也沒有最先開口——直到許臨熙有些避嫌意味的,把自己的手腕從時允的掌中抽了出來。
時允沒有那個膽量擡頭,但是他知道,許臨熙此刻就在頭頂望着自己,再繼續這樣一句話不說,可能下一秒人就會失了耐心立馬走掉。
想到這裏,時允深吸口氣擡頭,叫了聲:“哥。”
他這一聲喚出口,目光可及之處,看到許臨熙垂在身側的五指微微動了動。
時允從位子上站起來,終于提起了勇氣直視許臨熙的眼睛,問他:“你……以前的電話號碼還在用嗎?”
“之後采訪咱們可能還需要聯系,如果變了的話,新號碼能不能給我留一下?”
時允慶幸自己能尋到這麽個正當的理由,不然一上來就拉着五年不見的前男友要電話號碼,怎麽看都有點心思不純。
許臨熙兩手插在大衣兜裏,眨眨眼,看上去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變了,有事打到辦公室就好,不出意外我基本都在。”
拒絕得很委婉,時允聽出來了,但還是不死心。
既然話題都已經聊到了這兒,難得見許臨熙對自己說了這麽多個字,好像不問出點什麽就白白浪費了這次機會一樣。
思及此處,時允定了定神,剛張口說了個“可是”,下一秒,卻被對方的主動開口堵了回來。
“我會盡量配合你們工作,但手術臺也不是随便什麽人都可以觀摩的地方。希望你們做好前期的準備工作,争取一次性把需要的素材拍完。”
許臨熙說着看過來,眸中帶着不屑一顧的淡然:“戰線不要拉太久,像現在這樣時不時見上一面來膈應彼此,沒什麽必要,你說對吧?”
話雖然是以問句的形式出口的,但時允很清楚,許臨熙并不是在找認同,也不需要自己的回答。
“膈應”兩個字被他輕飄飄地一筆帶過,卻像化做了一把看不見的刀,把時允的心活生生剜走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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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許臨熙的話裏聽不出恨,對方的瞳眸裏甚至看不見自己的倒影。
時允眼底的神色跟着黯下去,還未來得及傷懷,一擡頭,許臨熙竟不是何時早已與自己擦肩,背影利落,邁步走出了幾米之外。
陳彬的電話趕在晚上飯點前打了過來,問他在忙什麽、有空的話可以來場子裏坐坐。
時允上了一天班本就累得夠嗆,再加上中午跟許臨熙見過面後情緒也比較低落,沒心思娛樂,原本是想推掉的。
結果聽陳彬在那頭提了一嘴,說是今晚唐曉淇也在,還是打起精神回酒店換了身幹淨衣服,按時趕到了地方。
畢竟是這麽多年沒聯系,幾人之間的相處難免生分。唐曉淇還和以前一樣內向不愛言語,時允心裏裝着事,就只能指着陳彬這個話痨活躍氣氛。
可今天話痨本人也難得沉默,時允進門後着重觀察了一下,他手裏的煙一根接一根幾乎就沒斷過。
唐曉淇今天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陪着另一個男人。
對方年齡看上去跟他們幾個差不多,個頭挺高、跟許臨熙有的一拼,就是氣質方面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大冷的天,這人就只穿了一件機車皮夾克,也不知是凍的還是怎麽着,從始至終佝偻個肩,那脊背基本就沒挺直過。頭盔一卸,原本抓好的發型也給壓塌了,看上去甚至有點油頭粉面的。
時允和陳彬并肩挨着、坐在唐曉淇和機車男對面,聊天內容主要還是集中在交流近況、扯扯閑篇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上。
服務生進包間的時候陳彬特地讓給上一杯唐曉淇以前喜歡喝的檸檬紅茶,結果話剛一撂下,機車男立馬就給駁回了,說唐曉淇最近口腔潰瘍,還是少喝酸的為好。
之後又旁若無人地把唐曉淇的手撈過捂在掌心,湊到耳根對着他一陣噓寒問暖,當着陳彬這個老板的面說包間裏的暖氣也太不給力了,要實在不行,就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他披上。
估計是人多覺得不好意思,唐曉淇往時允和陳彬這邊瞟了一眼,搖搖頭,有些局促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後來趁着那男的點歌的時候,陳彬把上衣扣子解開了兩顆,拿了煙盒站起身說是出去透口氣。
時允膝蓋往邊一斜給他把過道的位置讓出來,人走了沒兩分鐘,一聲不吭,也起身默默跟了出去。
露臺的欄杆旁,兩人背靠着夜色一人手裏夾了跟煙,明滅星火映于晦暗的瞳眸中、緩緩燃燒着。
一根燃盡、看陳彬歪着頭又将打火機舉了起來,時允想了想,從人手中将煙盒一把奪了過來:“心情不好的時候別總是拿抽煙當發洩,對身體不好。”
說罷側了側身,往街樓下街道瞟了一眼:“一會兒散場了把你車開上,我陪你兜風去。”
陳彬哼笑一聲,搖搖頭,頗有些自暴自棄那味道:“抽死去拉倒,我他媽自找的。”
“不過這唐曉淇也是沒救了,找男人眼光差成這樣。”說着又勾勾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不瞞你說,我當年還懷疑過他是不是喜歡許臨熙呢。”
許是見了面降低心理預期的緣故,陳彬現在再提起這個名字,時允已然沒了剛回來時那股刻意回避的應激反應,神情看上去已經平淡了許多。
陳彬沒心思留意他這處變化,自顧自喃喃:“現在想想,他要是喜歡許臨熙至少證明他眼光沒問題,你看屋裏那位,這都什麽跟着什麽啊……”
時允沒跟着人一起吐槽,淡淡笑了下,從兜裏掏出兩廳易拉罐啤酒,撂給陳彬一個:“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剛好我今天過得也特別糟糕,同病相憐,來,碰一下。”
“你怎麽了?”陳彬拉開啤酒灌了一口,問道。
“遇着他了。”
時允這個“他”并沒有提及具體的名字,但陳彬心裏就像是有感應一般,聽後當即了然。
“怎麽樣?”陳彬饒有興致地看過來。
他這個問題問得太籠統了,時允心裏正亂着,一時也講不出個所以然,只能自嘲呵了一聲,低下頭:“能怎麽樣。”
眸底一片黯然:“見了還不如不見。”
許是受今晚的氣氛影響,陳彬不知怎麽的,看見時允這副慘兮兮的模樣、突然就想起了機場送他出國那天自己蹲在地上大哭的場景。
往日回憶一幕幕湧入腦海,陳彬眼眶發酸,看向遠處深吐出一口氣:“時允,現在說這個可能有點矯情,但……”
他說着頓了頓:“當年的事情,我一直想好好給你道個歉。”
“你和許臨熙之間按理來說沒我這個外人多參與的份,說我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也好、說我是因為你們都向着他心生嫉妒也罷,反正沒我在一旁煽風點火那麽撺掇着,你和他可能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陳彬轉過身,一臉內疚拍了拍時允手臂:“我這個朋友當得實在有點差勁,沒起什麽正面作用,對不住了兄弟。”
當年最痛苦在國外尋死覓活的那段時間是自己一個人熬過來的,現在回頭想想,糾結誰對誰錯都已然沒有了必要。
時允仰頭看看天,目光中帶着輕舟已過萬重山的坦然:“都過去了。”
他這邊話音剛落,便聽見陳彬又問了句:“你心裏是不是還喜歡他?”
時允“嗯”了一聲,承認歸承認,卻是語氣平平,不抱有任何希冀。
“喜歡就把人追回來啊,像你當年一樣。”陳彬沖他擡了擡下巴,不自覺提高了聲線。
時允低笑一聲,對陳彬的盲目樂觀表示懷疑:“人家又不是傻子,一個火坑跳兩次。”
“你是沒瞧見他看我那眼神,大冷天的,我還以為自己掉進冰窟窿裏了。”時允搖搖頭,思索半晌,唇間吐出兩個字:“沒戲。”
“有戲沒戲的,你說了不算,還是得看許臨熙的反應。”陳彬姿态放松了些,背靠着牆壁跟時允面對面站着,給人分析:“五年時間不短了,他現在對你這态度就證明還沒完全放下過去,那你就還有機會。”
“什麽時候他看你的眼神和看樓下賣燒餅的老大爺一個樣,那你才是真的沒戲了。”
被陳彬這句話逗樂,時允短暫地笑了一下:“哪來的機會?”
他道:“話都不願意跟我說,銅牆鐵壁一塊,鑿都鑿不開。”
“鑿不開就硬鑿。”陳彬在這事上顯然比他這個當事人更執着:“你要是真的還喜歡他,索性就再試一把,實在不行就算了,但萬一他心裏要是還想着你呢?”
“怎麽可能……”那話說出來時允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你以前可沒這麽畏畏縮縮的。”陳彬喝了口酒、望過來的神色認真。
停了半晌才半開玩笑似地幽幽道:“怎麽說當初也是你甩的人家,想複合的話就麻溜主動點。別等哪一天他身邊真的有人了,你再後悔可就真的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