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昨日的明晚,就是此時此刻。◎

“出去看看。”惠妃聞言道。

“我與你同去。”談寶璐起身道。

兩人一同走出宮殿, 才行數米,還未至禦花園, 就聽見了那群烏茲蠻人的聲音和宮女們的驚叫,“救命啊!不要啊!救命……”

“哈哈,哈哈哈哈!”這群壯如狗熊的粗魯烏茲人,老鷹抓小雞似的任意搶拖來一名大晉宮女,撕開她們的裙擺就肆意戲弄。

幾名小太監戰戰兢兢的躲在樹叢後,吓得屁滾尿流。

惠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晉後宮竟然會出這樣的事,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烏茲蠻人竟敢如此放肆,完全不将大晉放在眼裏!”

談寶璐也出離憤怒,她問那幾名抖如篩糠的小太監:“侍衛和禁衛軍在何處?”

一名小太監尖聲答道:“回娘娘, 禁衛軍進不來後宮,這裏只有侍衛守衛。而陛下的意思是……”他略一停頓,吞吞吐吐道:“陛下說, 遠來是客,沒有讓客人受虧待的道理, 要讓他們在這裏賓至如歸。”

這番話如當頭棒喝。

赫東延的态度很明白, 一心要做只縮頭烏龜, 裝死到底。

惠妃吩咐道:“立刻去請徐玉過來,立刻,馬上。”

徐玉若在這裏,一定有辦法勸退這群野蠻人。

“是。”這群吓傻了的小太監中, 一名稍稍機靈些的, 忙不疊地跑去了。

談寶璐直直地望向這群烏茲人。他們各個人高馬大, 一身黑毛, 壯如公牛。面對他們要說完全不畏懼也是不可能的, 但她絕不許自己在此關頭表露出一絲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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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力掐了掐掌心,将心中這股天然的恐懼強壓下去,然後微昂起頭,朗聲道:“此地是大晉後宮,豈容你們放肆?!”

帶頭搶人的,正是談寶璐當日在街上撞到過的一人,他今夜喝得滿臉通紅,醉眼朦胧,滿口胡言亂語:“是你們大晉人先不講道理,說好了要将那個妃子獻給我們的偉大的首領,現在又翻臉不認人,我們偉大的首領豈容這般戲耍?”

話中的大晉妃子寶夫人,此時就站在惠妃和談寶璐兩人的身後。

她聽到烏茲人提及自己的名字,連忙往後退了一步,悄悄躲藏了起來,将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那烏茲人用猩紅的醉眼望向立在談寶璐身旁的惠妃徐敏兒。

徐敏兒比寶夫人生得更合他們烏茲人的胃口,明媚大氣,豔光四射。

他邪笑一聲,沖着惠妃說:“她也是大晉皇帝的女人,睡她是一樣的,把她帶走!”

他直接上前要攥徐敏兒的手腕。

“放手!”徐敏兒掙紮道。

徐敏兒的掙紮在烏茲人面前就像小貓撓爪子,引起一陣大笑。

“松開她!”談寶璐也撲了過去,用力掰着那名烏茲人粗壯的手指。

她怎麽也撼動不了那鋼鐵似的手指。

“放開她!”談寶璐用自己最嚴厲的聲音命令:“我命令你放開!”

這道命令在烏茲人耳中聽起來多麽輕柔可笑。

“哈哈哈!”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放開。”

這一次的命令卻不是出自談寶璐之口。

一道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這道聲音的語氣十分平靜,但每個字都清清楚楚,擲地有聲。

這群瘋狂的烏茲人同時震住,尋聲回頭望去。

那是一支精良幹練的軍隊,身着紅色練武服,腰間佩戴寶劍,氣勢破竹削鐵,宛如天降神兵。

站在這支軍隊左前方的,是一名着紅衣的年輕太監。雖是個閹人,但卻沒有閹人陰柔的氣質,相反十分清雅俊逸。

而這名年輕太監微躬身相迎的男人,便是岑迦南。

岑迦南那雙異色的眼眸神色鋒利而冷淡,如寶劍出鞘時那一閃而過的銀光。

那群烏茲人大部分嚣張的氣焰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滋滋冒起煙來。

這個人曾經戰勝了他們的首領,而他們敬畏最強者。

衆人皆偃旗息鼓,唯獨這個打頭的烏茲人是徹底喝大發了。

他不僅神志不清,腦袋不清明,而且還在酒水的作用下異常亢奮。

大晉人都是孬種,他岑迦南就不孬?

看着岑迦南在灼灼宮燈映襯下詭谲昳麗的異色瞳孔,那些他們烏茲士兵曾在酒足飯飽後說了無數遍的吹牛張狂的話語脫口而出——

“你岑迦南又有什麽了不起?不過就是個:一只眼睛黑,一只眼睛紅的怪物!”

此言一出,方才烈火烹油鮮花着錦的禦花園登時陷入一片死寂。

多少年了?

五年?還是十年?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膽敢再指着岑迦南的鼻子罵出這句心裏話。

饒是岑迦南本人,都覺得這個場景頗有些趣味。

他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瞳孔中倒映着火紅的宮燈和一衆魂魄盡失的烏茲人,使這只紫色的眼睛看起更加的危險。

他單薄的淡色嘴角輕輕挑了起來。

久違了……

“啪!”只聽一聲脆響打破了粘稠的寂靜。

談寶璐上前揚手就是一巴掌,直将那烏茲人的臉打得歪了過去。

她站得筆直,下颌微微擡起,瘦削的肩因憤怒而劇烈地顫抖,“住嘴,不許你這麽說殿下!”

她罵過仍不解氣,氣得臉發紅。

她舌尖抵住上颚,以喉震發聲,沖烏茲人說出了昨晚岑迦南教過她許多遍的三個音節。

在場只要是稍會一點烏茲語人,無論是大晉人,還是烏茲人都明顯一震。

這句話即便對烏茲人來說,都算罵得很過分的詞。

沒想到以溫婉淑女著稱的大晉女子,竟然也會罵出這種話。

這三個字的意思是烏茲語中的“狗東西。”

與此同時,這一巴掌也徹底将這名烏茲人的酒瘋打醒了一半。

他擡起頭,清醒地看向岑迦南,只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湧上天靈蓋。

他們烏茲曾有這樣的傳說,人在死之前,會見到一個穿着黑衣服的人,這個人将帶他走上輪回之路。

晚風輕拂,吹得火紅宮燈搖曳,綽約的燈影将岑迦南的衣服映成了濃墨般的黑。

他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

皇宮另一隅的偏殿。

拓跋烨取出了第二枚玉石,用一把小巧的刻刀細致地雕琢着。他這一次不想雕竹葉,而想雕蘭花。

他用尖刀鑿出蘭花花瓣的形狀,蘭花的花莖。

動作雖生疏笨拙,但異常用心專注。

殿堂的大門卻在此時轟然打開,一個着紫衣的人從屋外進來,周身帶着初秋刺骨的寒氣,和以一人敵千萬人的強勁氣場。

“哐”地一聲,他将一個人的頭顱重重地扔在桌上。

拓拔烨看見他下屬的腦袋在桌上像彈珠似的滴溜溜滾了一整圈。

鮮紅的血染透了他掌心半成品的玉石雕。

*

禁衛軍處理掉了在場所有烏茲人,一時間血流成河。

九名鬧事的烏茲士兵,無一人生還。

岑迦南送談寶璐坐上歸家的馬車,然後與她一同回府。

回來的一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岑迦南倚着車廂壁,靜靜地閉目養神,微風吹過他紫色衣擺,衣角蕩漾如一圈漣漪。

談寶璐則默不作聲地悄悄觀察岑迦南的神情。岑迦南看起來很平靜,看不出此時此刻他正在想什麽。

曾經岑迦南的暴戾狠辣,全在他人的嘴裏。

而今晚她終于親眼看到了那些人眼中岑迦南的樣子。

手起刀落,殺伐果斷,冷漠無情。

不一時,馬車已将他們送回府邸。

岑迦南像往常一樣先下了車,然後轉身牽她。但待她下車後,他便松開了手,走在她的前面。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寝宮裏。不知岑迦南對侍女們吩咐了什麽,不一時侍女們便送來了幹淨暖和衣物,驅寒的姜湯,一只正暖的手爐,而岑迦南本人卻不見蹤影。

談寶璐一心記挂着岑迦南,那姜湯只動了一口,便讓侍女端了下去。

待屋裏只剩下他們兩人,談寶璐便立刻去尋岑迦南。她總想着那烏茲人羞辱岑迦南的話,每想一回心裏就墜墜得難受。

岑迦南正在淨室中沐浴,水霧彌漫的淨室裏十分安靜,連水聲都沒有,空氣裏除了皂角香,還飄着被稀釋過的血的味道。

談寶璐猶豫半晌,還是走了進去,她剛到浴桶邊,一直合着雙目的岑迦南霍然睜開眼睛,他抓着了她的手,冷冷地問:“方才用哪只手打的人?”

談寶璐讷讷道:“右手。”

岑迦南面無表情,半垂着眼皮,時輕時重地捏着她的指節,不知又在想着什麽。

談寶璐覺得這樣的岑迦南離自己好遠好遠,她垂下頭,用鼻尖輕輕拱了拱岑迦南的面頰,小聲說:“殿下不要在意哪些話好不好?”

“什麽話?”岑迦南卻故意反問她。

那些話談寶璐怎麽可能重複出口?她眨了眨眼睛,嘴唇抿緊又松開。她不能用言語表達,就只能試着用自己的方式讓岑迦南明白她的心意。

濃密而卷曲的眼睫輕顫着,談寶璐閉上眼睛,然後小心翼翼地朝岑迦南的方向倚了過去,将自己的嘴唇貼在岑迦南右眼的臉皮上。她吻到了那層單薄,還會跳動的皮膚,嘴唇一顫,便飛快地往後退。

一只寬厚的大手卻猛地按了過去,整個包住了她的後腦,強硬地将她壓了過來。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一輕,便被岑迦南抱進了溫熱的浴盆裏。

岑迦南滾燙堅實地胸膛将她柔軟的身體壓在浴桶的邊沿,她的兩條腿在水中找不到支點,踢在岑迦南的膝蓋上。

她撐着岑迦南的手臂,在水中起起伏伏。

岑迦南凝望着她,然後用手臂在水下一撈。

她的腿被擡了起來,分挂在他的腰側。

“還記得我昨晚說過的話嗎?”岑迦南問。

談寶璐的臉頰被氤氲的水汽蒸得泛紅。

昨晚岑迦南跟她說過好多話,但以此時他們的姿勢,她非常清楚岑迦南指的是哪一句。

明晚回來,就該圓房了……

而昨日的明晚,就是此時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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