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猿意馬

心猿意馬

“你大約覺得我不可信,但可以試着偶爾……只當利用我吧。”

回呂府的路上,任紅秀滿腦子還在回味着陳宮的那句話。陳宮是個聰明人,聰明的有些驕傲。所以他的聰明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出的。

一眼就能看出的智慧,讓他立刻脫穎日出,但也讓人會不自覺的産生出提防的心思。

任紅秀的陳府之行,說是去找陳宮談蔡邑的事情,也只是一半。她本是想試探一下陳宮、或者去擾亂王允的布局。沒想到卻得到了更有用的東西。

誠然,她不信陳宮。但陳宮紅着眼睛的神情有些打動她。她覺得人非草木,若是還要萬一的良心……大約是陳宮看她為王允做了那麽多,王允還準備收拾她,實在看不過眼了。

不過古人也說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她任紅秀不是君子,難養,難惹。現在知道了陳宮在這件事上打算幫她,她也不會介意。反正是多了一枚棋子。她更會不介意厚臉皮的去跟他讨價還價。

想到陳宮提醒的,任紅秀心有餘悸。王允對她動手,任紅秀是早就知道了,陳宮提醒她離開,也不代表他是任紅秀這邊的人。将來任紅秀和王允PK,他就一定會站在任紅秀這邊?比起逃跑她更想……再留一段時間,哪怕只是為了張遼,要多擔些風險。

呂布疼她,但不一定保得住她。熟悉了呂府發生的那些宅鬥慘案之後,任紅秀總結道:他連自己的妻兒都保不住。比起忍辱負重多年的王允來,呂布太嫩了。

事态安定了她才會去考慮幫這個幫那個,如果是順手的事情。可一旦威脅到她的性命了,自然是性命重要些。

就在任紅秀在考慮是否要聽從陳宮的建議立刻逃跑的時候。長安城外卻鬧開了。

李傕心裏有刺,他人年輕沒有坐上中郎将的位置,但他和董卓幕僚李儒等向來交好。原以為升官發財只是時間問題,誰知道李儒背後将了他一軍,私自調他的軍隊離開長安。也幸虧是董卓死了便沒追究。不過也因為李儒的“先見之明”為他留下了那麽些人手。

原本李傕也跟李儒拍過桌子,但得知董卓的死訊之後,李傕忽而開朗了。立刻喚人傳李儒商讨下一步該怎麽做。

那邊郭汜的軍隊也屯兵在外,對于董卓已死的事實從先前的震驚已經轉到驚恐了。董卓生前退兵的十八路諸侯聯盟已經散了。但他所屯兵之處與袁紹屬地地接,那董卓殺了董卓在京的五族,董卓對他恨之入骨。是以,如今董卓死了,袁紹不但沒有撤兵,反而是更近了一步。而另一邊,長安城內,掌權的是司徒王允和呂布。

他與呂布本就不睦,又加上上次鳳儀亭的事。呂布一定懷恨在心。

賈诩此刻在郭汜身邊做事,便笑道:“袁公四世三公名望在外,是亂世中的豪傑。就算董卓不殺他在京親戚,袁公也不會安于現今的一州之屬。他只是圖謀權力罷了,太師的生死從來不是他的考慮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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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汜似乎是有些聽明白了。“但是呂布呢?萬一我投降他便殺我……”

“他不會殺你,”賈诩說。郭汜心剛放下一半,賈诩又接道,“但是司徒公不會留你。司徒公生性剛直。董卓作惡多端,你們便是幫兇,他連蔡公都殺了,又怎麽會容得下你們?”

“蔡公?”郭汜似是自言自語,“我記得他,他有個女兒叫蔡琰蔡文姬的,聽說極有文采。當初我提親都被她拒絕了的。”

“蔡公已經死了!”賈诩重聲提醒道。

郭汜慌了:“那依先生看我該如何呢?要不然我現在立刻解散了隊伍讨回家鄉去?這樣還來得及嗎?”

“懦夫!”賈诩罵道,可轉眼又見郭汜滿臉憤懑,又覺是自己話說重了,便又安慰了幾句。稍許鎮定道:“逃跑是沒有活路的。四處那麽亂,董卓、王允、呂布……之外還有黃巾賊、胡人……将軍失了軍隊便是放棄了自身的保護屏障。”

“如何?”

“不如彙集相國最後的力量——反戈一擊!”

“反戈一擊!”郭汜不自覺的重複着他的話。

“對,而且可以直接去找李傕将軍部。李儒先生便在那方,他定是願意的。另外還有當初王允平定長安之時逃走的兵将。将軍以仇為旗,以利誘之,定能在短時間內集合相當的人馬。”

反戈一擊計劃,開始施行了。

走出郭汜大軍軍營的時候賈诩都覺得在做夢一樣。他從未質疑過自己的智慧,但多少年來一直的默默無聞、不受重用讓他的心裏面都憋着一股勁。他不善與人交往、不會甜言蜜語、不會拍馬屁,所以永遠也走不高嗎?

他是個機會主義者,且他并不想永遠的埋葬自己的才華。

此次算是小試牛刀,再者順便收拾那個虛僞造作的司徒公。他看不起他木讷,他也看不起他虛僞。

呂布最近有些迷茫,最近貂蟬一直病着,已經好幾日未親近了。本來大局初定,他公務繁忙便有些顧不上,可每每回來又不見她,心裏面難免就會有些失落。

前兩日嚴氏被冷落了竟口出逆言說他朝三暮四和誰都長久不了,被呂布狠狠打了一巴掌。

他朝三暮四麽?他現在心裏只有貂蟬,他最愛的是貂蟬!

這一日呂布回府,門房說貂蟬去訪她的好友葛秋月了。呂布無奈只得去到她住的地方慢慢的等了。心想:這成親之後比成親之前還讓他難熬。

才踏入她住的地方便見一人着了碧色群裳,低眉撫袖正在書案上畫一幅畫。那神情專注的令人心驚。

這貂蟬不是在這嗎?門房怎麽說貂蟬去訪了葛秋月?

呂布高興的大部走去,一下抱住了那個水做的柔軟懷抱,暗笑道:“畫什麽呢?這麽入神,竟是連我來了也未察覺。”

呂布感覺到懷抱中的人僵了一下,聽他說話也未轉過頭來。只緩緩的放下了畫筆,輕輕推開他。

“你……你不是貂蟬!”呂布終于反應過來。

那女子便也緩緩的轉過頭來,低眉婉轉,柔情入畫。此刻這個角度便也不似呂布印象中的貂蟬了。若說貂蟬豔麗,她便是靈秀,氣度不同,神情也是不同的。再看那女子,她掙開了呂布之後就那樣靜靜的端坐着,如一幅畫,臉頰到耳根卻都已染上了緋紅。

“見過呂将軍,”她一禮,聲音溫和,似曾相識。她略擡起頭,呂布便仔細看着,腦海中搜索着這個人:“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在下任紅……昌,是貂蟬的……姐姐。将軍心中惦愛貂蟬,自然是記不得我的。”任紅昌,許久未有人提起過的名字。

她要用自己的名字!為什麽要她用別人的名字!

從前在司徒府的時候呂布也去過很多次。那時候王允既是選定了任紅秀便藏起了貂蟬。只派出與任紅秀氣質不同,稍顯陪襯的幾個人。呂布自然是見不到她。

後來葛秋月與陳宮成親,王允見大局已定才沒有過多的參與。卻派了貂蟬時而過來看看任紅秀,并“觀察”她的所作所為。而這時候呂布每日繁忙,能遇見的機會也是極少的。

“你……”呂布看了看方才她拿着的那支白玉杆的筆,“那是我送貂蟬的。”

貂蟬的動作頓了一下。心裏某個地方被些微妙的觸動。

“我是說……那是我送她的,她竟也沒用過。”呂布準備說些什麽緩解尴尬,卻發現自己越說,對方的臉色越說蒼白。

呂布一拍腦袋:诶呀,他怎麽沒想到呢?雖然從前貂蟬總是說要在她閨房裏擺上文房四寶,卻從未見她用過,她又怎麽可能精通繪畫,還在他面前畫的那樣認真呢?

說到畫,呂布便去看了那畫。卻見是一棵桃花樹,花開緋紅,一個女子在樹下翩翩而舞水袖妩媚,卻是看不見臉……

但從舞蹈動作和所穿的顏色來看,都只讓他想到一個人——貂蟬。

吧囚呂布驚訝的是,任紅昌竟是比貂蟬還要多才些。

對于貂蟬而言,人生中莫大的失落便是,在做自己的時候,依舊被人誤會成模仿。不得不說,任紅秀對她的“替代”很完全。任紅秀明明喜歡紅藍,卻一直穿着貂蟬愛的青碧,明明是愛笑潑辣又總能作出貂蟬的溫柔靜美來……她真佩服她。

“你畫的這貂蟬極為精準,我可否要來收藏了。”

“當……當然可以。”貂蟬微微的低着頭,今日的遇見,似偶然又像預謀。卻不知任紅秀到底會怎樣想她,但她就是這樣做了。

任紅秀回來的時候門房禀報呂布已經回了。她便去議事廳看看,呂布不在,她便知道呂布去了她那裏等着——都這麽久了,還那麽好的性子真是難得啊。

“诶,你……”任紅秀進屋的時候正看見呂布在端詳着貂蟬畫的那幅畫。上面已經題上了字,呂布帶着笑似乎非常的喜歡。旁邊是臉色略紅的貂蟬。

她看了一眼呂布,又轉向貂蟬:“诶,姐姐何時來的?”任紅秀在人前都只是稱她為姐姐。最近貂蟬經常來,她到也不怎麽注意。

貂蟬怔了一下,從三人見面的尴尬中回過神來,便拉了任紅秀的手親切語氣道:“我來看看你。”

呂布正沉浸在對貂蟬畫藝的欣賞之中,任紅秀來了,他忽感尴尬正準備解釋幾句,卻見她二人親切的拉了手轉到隔間,說貼己話去了。

任紅秀見貂蟬欲言又止,心想定是司徒府那邊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了。貂蟬本是城府不深,被拉到了一邊也便尴尬的想解釋,她不是故意的。卻見任紅秀一攤手笑道:“是不是有人托你給我帶信?”

“啊?”

任紅秀竟毫不在意,貂蟬楞了一下。便在袖中掏出一物。

任紅秀不說,她還差點忘了,是有人托了她帶信的。她的心思方才全都……

來信的還是張遼那厮。不知道這些又是輾轉經過多少人的手,信被捏的皺巴巴不說,還帶了密碼。任紅秀順着蔡侯紙上方方正正的一排排字看下去,從斜角往下讀起,看到那信的主要內容是:半月為期。

任紅秀心裏明白他說的是董宜孩子的事情,最後期限是半月,便笑着一拍掌:“哈,正好,反正現在我也不怕你了。”說完又痛快的從裏間出來,對着呂布歉意道:“将軍我恐怕還要出去一趟。不能陪你了,将軍早些休息吧。”

說完又轉向貂蟬:“姐姐你是自己回司徒府還是……”

貂蟬看了一眼呂布,微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尴尬:“我在院子裏再坐坐,這有好些花都很漂亮呢?”不知怎麽的,貂蟬就這樣回答了。

“好,”任紅秀笑道,“我去去就回。回來,再親自送你回去。”

“诶你……”呂布又是欲言又止,直到她人已經快步的離開了院子。他只是有點別扭,她怎麽就半點不生氣?

突然還是覺得這個……好狗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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