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4、

拿到方唯念的手機號之後,薛澄謹自然少不了常常給她發短信。

只是發短信的理由,遠比約見面的理由要容易找。在前兩次見面之後,薛澄謹要非常非常用心,才在校園裏遇到過她幾次,但每次都剛好有其中一方在趕時間,或是身旁有別人,打完了招呼,就聊不了幾句。

而最震撼的一次遇見,發生在大一的跨年夜。

他們學校有一所前些年才并進來的二級學院,之前是獨立的服裝學院,除了制衣相關的各項專業之外,還有時裝模特專業。

可想而知,這個專業的存在,使得當年院校合并時,主校區的一應學長學姐們狠狠地興奮了一陣子,後來也始終是全校的焦點所在。

這年的跨年活動中,最熱門的一項就是在服裝學院舉行的全國青年時裝模特大獎賽,聽說也會是各模特公司的選拔簽約活動,在學生們中的一票難求頓時就超過了主校區的傳統跨年晚會。

但以薛澄謹的家世,找個關系拿張票還是不在話下的,他甚至還給同宿舍的大龍也弄了張票,另外兩個兄弟有女朋友,他堅決不同意他們去,打的旗號是怕他們就算是攜女友前往,也分別被女模男模勾去魂魄,等于他棒打鴛鴦,豈不作孽。

薛澄謹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模特大獎賽上遇見方唯念。

固然她很美,身材更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但162的身高,怎麽也不可能是模特。

但她是串場表演者之一。

與模特大賽的基調相和,串場的幾個節目也都格調高雅,要麽是酷酷的現代舞,要麽是文藝唯美的歌曲,而方唯念參演的節目,是小樂隊演奏。

她是主角。

在看到方唯念的表演之前,薛澄謹對手風琴的印象一直就是一個字——土。

手風琴?那不就是八-九十年代各個國家機關單位、學校裏面的大媽阿姨們用來演奏紅-歌——最洋氣也不過是俄羅斯革命歌曲的?現在已經沒人學了吧?

可方唯念學了,而且顯然,還學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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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一套仿似蘇格蘭風格校服一般的白襯衫、紅領帶配格子裙,長發披着,斜戴着頂與裙子同花色的貝雷帽,黑皮鞋上是及膝白襪,舞臺妝有些濃,配着她全程沒有笑容的表情,卻是恰到好處的高冷。

樂隊在T臺的最裏端,她站在前面,一邊領銜演奏着一批音樂串燒一邊緩緩踱步,在T臺上時而左右時而來回地逡巡,步法并沒有什麽規律,但這種表演形式很簡單很高級,比起光一個樂隊在那兒單調地演奏來,觀賞性一下子強多了。

可能主要還是因為,這個走來走去的女生太好看了吧。

大龍也認出來了,在旁邊激動地說:“嘿!嘿!這是你看上那妞吧?本人真是……太正點了!怎麽樣?追到了沒?”

薛澄謹苦笑,沒說話。

他對她當然是有興趣的,太有興趣了點。

只是要說追她……好像總有點無從下手。

她除了努力學習以争取優秀獎學金之外,就是沒完沒了地掙錢,他有一種直覺,她應該沒有男朋友,但也不打算現在找男朋友,那會耽誤她覺得更重要的事。

其實對于非常有錢的他來說,這樣一個她,他要得到那簡直再有捷徑不過。

但由于他對她的判斷是正在接受鍛煉或考驗的另一個深藏不露的富家女,這條路顯然行不通,她對他,大約也不會有什麽稀罕,可能早見多了,甚至見過更好的。

在驚豔偶遇她的這個跨年夜,薛澄謹越發感到自己對她的判斷得到了證實。

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麽窮的家庭,怎麽可能供女兒去學特長,還學得這麽好?

再看她演奏的動作,氣質,無一不上乘至佳,顯是很有登臺經驗。

他們樂隊所演奏的這一首首歌曲,很多都聽着耳熟,但又未必叫得出名字,不是那種爛大街的流行歌曲,但也并不曲高和寡,節奏很強且歡快,她時而邊踏着拍子走路邊自然地一下一下點頭,那種女學生氣十足的可愛。

那種……直男無法抗拒的清純,與一點點不多不少、剛好夠人心折的高傲驕矜。

原來并不是只有紅-歌和俄羅斯歌曲,用手風琴演奏出來才好聽。

他們的節目下場後,薛澄謹坐不住了。

他擔心她一演完就即刻離開,趕到後臺出口等待,果然很快就等到了她。

她看到他,表情頗有幾分意外。

他長身玉立地站在那裏,含笑誇贊:“琴拉得真好!學了很多年?”

她沒有否認:“六歲開始學的,這兩年沒怎麽練習,有些生疏了。”

他覺得她是承認了自己心中的揣測,進一步戲谑了一句:“所以最近不緊着掙錢啦,有時間排練演出?”

她的回答卻出乎意料:“有演出費。”

他有些錯愕,不由幹咳了一聲:“那個……衣服和琴都很漂亮。”

她似乎已經看出了他的用意,索性一一解說清楚:“琴是學校的,衣服是大賽組委會提供的,不知道哪家演藝公司的服裝,我已經還回去了。”

薛澄謹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倒是方唯念輕輕笑了一下,點明主旨:“我還是很窮,有活兒記得找我哈。”

——

佳姐面試過方唯念之後,過來向薛澄謹彙報:“她人真的很不錯!思維敏捷,口齒清晰,待人接物都很得體。”

她的盛贊之餘,有一縷掩飾不住的擔憂:這樣的人,真的會願意來給部門二把手當秘書?

薛澄謹看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提點道:“你可以跟她說清楚我的身份,她應該會明白這個職位不委屈她,只要別說我是誰就行了。”

佳姐點頭應允。他最後這個要求其實在最開始就提過,她沒問出過答案,于是仍舊頗為不解:“那……你不親自見見她了?”

薛澄謹笑了笑:“不必了。”

佳姐起身要走時,薛澄謹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不,其實不是忽然想起的,而是本來就最關心、但他覺得答案根本不重要所以無需關注的。

可是,還是想問一聲。

“佳姐,你問了她的個人情況嗎?”

作為資深HR,佳姐對于這個問題自有其關注,立刻回答:“問了,她說單身。這女孩長得很漂亮,不過既然男朋友都還沒有的話,應該暫時不會有結婚離職或者生孩子的問題,算是穩定。”

佳姐走了之後,忽然結束談話的辦公室裏猛然就顯出了一派空曠的寂寥。

需要他見她嗎?

雖然他挖空心思要她來,就是為了見她,就是為了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都能見到她。

可他早就将她一覽無餘,她是什麽樣子,從裏到外從上到下,他一清二楚。

想到這裏,他小腹深處不由自主一陣酥熱,某種反應不合時宜地發生,令他懊惱,又沉迷。

那次演出之後的再一次偶遇,令薛澄謹開始動搖了他對于方唯念的默認設定。

她或許……不是低調修行中的大富之女。

大一的春節,薛澄碩自己給自己放假,逃課飛回來了一周,那天薛澄謹跟他在一家餐廳吃飯。

點好菜,薛澄碩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後對薛澄謹擠眉弄眼的:“發現一美女,快看!”

薛澄謹順着他的目光望去,萬分驚訝地發現一身服務員打扮、正在櫃臺後忙碌的方唯念!

他萬般震驚之中,耳裏聽得薛澄碩在色-迷-迷地議論不知這妞是不是寒假來補春節不足人手的女大學生,氣質看着真是好。

他擔心方唯念不願被熟人知道自己的窘境,給她發短信時裝作若無其事:“幹嘛呢?”

片刻後,他看到方唯念忙停了個段落,掏出手機看了看,摁鍵回複:“你看見我了是不是?”

他忽而心慌意亂:“你知道我在這兒?”

“嗯,我是服務員,必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然有客人叫聽不到就不好了。你們一進來我就看到了。”

薛澄謹又發了一條:“那你別過來我這桌,這我哥,特別色,我怕他沖撞了你。”

他看她拿着手機思索了一會兒,收到了她的回複:“嗯,謝謝。”

吃完飯後,薛澄碩又邀他轉戰某狐朋狗友的地盤繼續嗨,他堅決拒絕了,讓薛澄碩先走,他心不在焉地買好單,到處張望不見方唯念,便給她發短信:“我哥走了,你在哪兒?”

方唯念回複:“你在原位上等我,我來找你。”

薛澄謹依言回到座位上,力圖表現得不那麽急切,努力表演了半天才想起可以玩手機游戲。

才鬥了一盤地主,輸得落花流水,方唯念就端着一壺水果茶過來了。

他勉力讓自己輕松自如地打招呼,用下巴指了指那壺茶:“你請的?”

方唯念點點頭:“你已經吃飽了,別的大約也吃不下,就當下午茶吧。”

薛澄謹看着在自己對面坐下的方唯念,聽她抱歉地解釋:“現在人少,我坐一會兒沒事,不過不好太久,領班會說話的。”

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你……春節也不回家?”

方唯念點點頭,什麽話也沒說。

他很想問她家裏究竟是什麽情況,她到底是連交通費都要省下來,還是像一些家裏條件不如學校的同學那樣、覺得還不如留在學校過年舒服,可又覺得不便開口。

大過年的,人家的傷心事,提起來就是交淺言深。

他想了又想,終于問:“這兒的活兒幹到開學?”

方唯念答:“到正月十五,頭天是情人節,應該會非常忙,十五過後放假的服務員應該都陸陸續續回來了,我也回去準備開學了。”

薛澄謹看着她,到底沒忍住問了出來:“大年三十你也是在這兒過的?”

方唯念點頭:“那天年夜飯都訂滿了,我們忙到半夜,吃得很好,還有三倍工資,我從來沒過過這麽充實又熱鬧的春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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