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37、
第二天上班,兩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
沒睡好。因為亢奮,精神倒是并不算差,然而事情突然少了下來。
與啓原的談判突然将薛澄謹排除在外,薛澄謹被要求徹底避嫌,連後臺支持工作都繞過他了。
方唯念卻一直收到方仕坤的播報。
有的是微信——
“我們今天在文裕大酒店談判,你們公司……怕是再也不歡迎我們進入了(苦笑)”
有的是念念不忘的朋友圈——
“念念你看,這個點心很好吃,覺得應該是你喜歡的,想給你買,想帶你一起來吃,就是不知道你口味變沒變……想到這裏有些小失落,很怕你變了,更怕你變了我卻不知道。”
方唯念其實一直有看到他的朋友圈,不管他圈沒圈她。
她意識到自己會控制不住地一直刷朋友圈到續上上次看到他發的那條為止,還會忍不住去點開他的朋友圈,看看有沒有遺漏。
雖然她從來沒有點贊或評論。
後來她有看到念念不忘發了一條朋友圈:“最近常看到關于開放可查看訪客功能的讨論,好像大家都很害怕這個功能。是只有我一個人盼着開放嗎?好想知道,她有沒有來看我,而我,永不會擔心她發現,我一直在看她,強迫症一樣,大約五分鐘一次的頻率(微笑)。”
方唯念退出朋友圈,又想起這幾天的痛苦。
以前,她和薛澄謹之間基本上沒有秘密可言,彼此的手機都是想拿就拿,拿起就看的,別說密碼了,連對方的指紋都有錄入,解鎖非常方便。
可現在,她真的真的,很怕薛澄謹看她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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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之後——
被安排到一個新項目上的薛澄謹加班到七點才回家,進門時意外地發現方唯念剛張羅好色香味俱佳的三菜一湯。
聽到他進門,她在料理臺前轉過腦袋,道一聲:“回來啦?快洗手吃飯吧,我這就把米飯盛過來!”
薛澄謹莫名地一緊張,腳下踢錯了什麽東西,鞋架上好幾只鞋子掉了下來。
他慌忙彎腰去撿,拿的是她的一只黑色高跟鞋,那麽秀氣小巧,在他手中不盈一握。
他忽而心中柔軟得要化開,她的高跟鞋在他的家裏,在他手中,她是他的,她是他的!
他擺好鞋子就去洗手,心中是春來水漲般的喜悅。她下班先回家,為他洗手做羹湯,他覺得一切又重入了正軌,她一定做了什麽決定!
可是,涼水澆到手上的那一瞬間,他心裏倏爾一抖——
是什麽決定呢?
好的壞的,其實都有可能,不是嗎?就好像被宣布絕症不治的病人,被醫生交代家人要好好對待他,最後這段時間,他想吃什麽就讓他吃吧……
方唯念剛将碗筷放好在餐桌前坐下,就看到薛澄謹臉色鐵青地走過來。
她心裏一顫,反而踏實下來。
看樣子他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要說的話反倒沒那麽難以出口了。
她咬了咬牙,開始給薛澄謹布菜:“餓了吧?快吃吧,這幾天我看你都沒好好吃飯,這幾個菜應該都算開胃,我……”
“你直說吧,”薛澄謹打斷了她,“我沒胃口,吃不下。”他看着她,想要嘔吐的感覺令他吐字艱難,“你有話跟我說,不是嗎?先說,說出來我才知道這飯我能不能吃下去。”
方唯念的動作頓住。
她慢慢放下碗筷,擡起眼睛看着他:“澄謹,我覺得……可能我們還是各自給對方一點空間,冷靜一段時間比較好。”
她等了一下,沒等到薛澄謹的應和,只等到他一句冷冷的:“所以呢?”
這使得她原本設想的艱難立刻翻了倍:“我的意思是……我想先搬回去住,這樣……”
“是給你自己一點空間,還是給你的前任一點空間?”薛澄謹冷笑了一下,語氣一下子刻薄起來。
方唯念噎住,難過地看着他:“澄謹,你別這麽想好嗎?我不是要跟你分手,也不是要跟他怎麽樣,只是現在咱們這樣在一起實在是太難受了。我承認我還不夠強大,很多情緒,我藏得很辛苦,可如果不藏起來,又太過不為你考慮,這樣一天天的,對我們的關系并沒有任何好處……”
“怎麽難受了?”薛澄謹依然是那副不好相與的模樣,“你要藏什麽?不就是他給你發的那些消息嗎?就因為沒法随時跟你前男友互動呗?要是沒有我,你不但微信可以随時聊,還可以直接見面吧?”
方唯念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澄謹……如果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樣,那……好像确實也沒法再繼續在一起了。”
薛澄謹怒極反笑,笑容凄厲而迫人:“這句話不就是你想說的嗎?怎麽樣?憋了幾天憋不下去了?”
方唯念勉力讓自己心緒重新平和,再試圖曉之以理:“澄謹,你這樣的态度我現在真的處理不了,我承認我這幾天很難過,很不正常,但不是因為我還愛他,想跟他在一起,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直接跟你提分手就好了呀。我只是……這種心情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假如換成是你,如果你也遇到這樣的狀況……”
“就是因為我沒有這樣的狀況!”薛澄謹終于被觸到了最深處的逆鱗,拍着桌子吼起來,“就因為我的初戀是你,我沒有過別人,就活該被這樣欺負,是不是!”
方唯念又心疼又為難,徹底束手無策了:“澄謹你是怎麽了?我們能不能心平氣和地談,不要吵架好不好?”
薛澄謹卻不肯善罷甘休:“不吵架?為什麽不能吵架?這世界上誰家兩口子不吵架?你這是要跟我天長地久的态度嗎?想好聚好散是不是?”
方唯念終于舉起雙手,無力地搖頭,是投降,也是請求停戰的意思。
她什麽也沒再說,因為說什麽都能被他揪住某個點吵起來,她只好緘默,起身進了卧室。
随即跟着她出來的是拉杆箱滾過地面的隆隆聲,低沉而壓抑,薛澄謹震驚地僵在那裏,張口結舌。
原來她不但真的要走,而且早就鐵了心,連行李都收拾好了,随時抽身。
剛才那些話,不是商量,只是通知……
直到她出去,再關好門,他才感到出竅的靈魂慢慢回到胸口。
其實早該想到了,可又好像完全完全沒有想到,她就真的這樣……走了……
他忽而暴起,在長長的怒喝聲中,将一桌飯菜全部掀翻!
從第二天開始,方唯念發現自己被完全晾起來了。
薛澄謹的冷戰來得很徹底,再沒有給過她一份工作,甚至就連群發的郵件,回複時也要刻意将她的郵箱從抄送名單裏删掉——就是這個舉動,暴露了他小孩子賭氣一般的幼稚。
他的助理工作全都交給了部門裏的其他同事,不過大家在最開始的一頭霧水之後,很快就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
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事情,他們不敢去追問窩着團火一觸即發的薛澄謹,只好偷偷轉交給方唯念,方唯念處理好之後給回他們,他們再交給薛澄謹。
剛開始還擔心這樣會不會也摸了老虎屁股,但發現平安無事之後,大家也就放心直接轉給方唯念了。
至于這些情況薛澄謹到底知不知道,就沒人能确定了。有的工作,其實仔細想想,在他毫無交代的情況下,除方唯念以外的人根本連這是怎麽回事都搞不清楚,又怎麽可能順利完成?所以大概率事件,他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作不知罷了。
薛澄謹的這種态度,讓大家都開始懷疑——雖然都不敢明着問——他是不是打算、或者已經跟方唯念分手?
一如大家都開始懷疑,方唯念是不是離被開掉不遠了?
畢竟無論是被曝光的辦公室戀情,還是與上司男友的關系出現危機,都是她離職的最強有力理由。
大家都沒想到,只有佳姐知道,方唯念的狀況,根本不是表面上這回事。
此時的她,正頭疼地站在董事長辦公室裏艱難彙報:“澄謹死活不肯批,這辭退手續根本就無法發起,他說要是方唯念走,他也一起走,倆人手續一起辦他就簽字。現在除非在系統裏解除他的權限,否則……您看這……”
薛總一臉郁怒:“他量老子不敢開他是吧?!”
話雖如此,可公司開掉一個員工——哪怕是太子爺——容易,薛家能因為這個就把兒子也逐出門戶嗎?
佳姐緩了緩,小心翼翼地提了個折衷方案:“董事長,還有個權宜之計,就是……咱們這個系統有個bug,直接上級不批的情況下,離職是辦不了,但調職還是辦得了的,上周剛跟供應商溝通過修改,還沒完成,所以倒是可以先把方唯念調離澄謹身邊,先遠一遠,冷一冷,而且換了上司的話……”
她話還沒說完,薛總已經點頭:“就這麽辦,把她調到騰躍去!”
“啊?”佳姐之前想着的是公關部或者市場部,都跟方唯念的專業和工作經驗對口,師出有名,理直氣壯,沒想到薛總這麽大手筆,一下就是派駐外地!
薛總道:“趁着騰躍還沒交割清楚,算內部調動。正好啓原的方仕坤跟我溝通過,這幾天談判進展順利,他那邊做了不少努力,是因為我答應了把方唯念還給他。那就不用離職了,讓她跟着騰躍一起走,不就是人和廠子一起交接了嗎?就這麽辦!”
佳姐點頭應允,但還有些遲疑:“但澄謹那邊……可能瞞不了多久……”
薛總直視着她的眼睛,幾十年商海沉浮摔打過來,這點小事在他的目光裏根本激不起一點漣漪:“澄謹跟進的項目最近總在出差,明天又要走至少一周,他們倆不是在冷戰嗎?你再想想該怎麽跟那位說,随便就混過去了。區區小事,我相信在你那裏不足挂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