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是的,兩個男人。
胤禩從床上盤腿坐了起來看向坐在了桌子前的兩個男人,他拿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六十米之外的視力保證,這兩個人就是貨真價實的男人。
但為什麽會有宋小姐的聲音呢?
胤禩皺了一下眉頭一時之間沒有想明白,于是便将這個問題歸結于他剛剛應該是聽錯了,再拿眼睛瞧了兩個人一眼之後,胤禩閉上眼睛重新躺了下去。
兩個人果然是認識的。
李中心裏這麽想着,回頭看向了剛剛沒有出聲的宋昭。
剛剛為什麽不說話?
是沒有反應過來還是在裝深沉…?
等等——你那驚訝的小眼神是什麽意思?你剛不會剛剛都沒有發現那邊床上有一個人吧?
“他,這個人,”宋昭的手慢慢擡起來指了一下已經躺在床上的人,“是什麽時候在那裏的?”
不是,這怎麽突然就騰地一下坐了起來?打量了自己一眼後就又坐了回去?
垂死病中驚坐起?
“他一直都在那裏。”李中面無表情地回答。
“那你剛剛為什麽沒有跟我說啊?”
“你難道沒有看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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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那一大坨東西是被子呢,”宋昭抿了一下嘴唇小聲嘟囔道,“誰知道竟然有人能悶頭蓋着牢房的被子睡着,他就不害怕得病嗎?”
想當初她進了牢房,那可是在牢房裏跑了一整個晚上,就是不敢上床睡。
這個人倒是厲害,上床睡覺也就罷了,竟然還悶着頭睡——真是厲害了我的哥。
可雖然宋昭的聲音很小,但這牢房裏太過安靜又沒有什麽別的聲音吵嚷擾亂人的聽力,所以宋昭的這句吐槽被胤禩聽得清清楚楚。
這一瞬間。他幾乎就确定了這個男人模樣的人就是宋昭,那個第一次見到他就告訴他要去看看大夫的宋昭。
于是胤禩擡手将悶在了臉上的被子拉了下來,從床上坐起來後又一把将被子全部掀開,将鞋子随意的套在了腳上之後從床上走了下來——他只是有些疑惑要解開而已,絕對不是因為聽了這個人說的鬼話。
“宋小姐?”胤禩慢慢走到了桌子跟前,拉開了一條凳子,坐在了兩人的對面,“你怎麽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額……”
宋昭有些尴尬的眨了眨眼睛,擡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
她現在的皮膚因為化妝變得灰黑灰黑的,而且因為最近吃的多沒有怎麽運動,臉稍微胖了一小圈,再加上這頭上醜醜的發型,要不是自己的聲音沒怎麽變,估計眼前的人就認不出這個人竟然是自己吧。
“雖然我變了很多,但你不是認出我來了嗎?”宋昭輕輕地笑了一聲,想要不着痕跡地讓自己變化太大的這件事情給帶過去,“所以其實我也沒怎麽變,只是稍微改了一下外在形象而已。”
“如果聲音沒有變,聽過你說話的人自然會認出你的。”
胤禩輕輕搖了一下頭,沖着宋昭揚起了一個淺淺的微笑,“你既然已經做到了這種程度,為什麽不在這方面注意一些呢?”
宋昭猶豫了一下,從腰間挂上的繡囊中取出了一顆藥丸塞進了嘴裏,嚼了幾下,咽了下去之後開口道,“我剛剛沒有吃藥丸是為了方便你認出我,其實在外面的話,我一般是會吃下這顆藥丸的。”
低沉渾厚的男聲讓胤禩忍不住挑了一下眉頭,“看樣子,你準備的倒是真的挺齊全。”
“那當然。”宋昭有些傲嬌地揚了揚下巴,擡起胳膊在坐在她旁邊的李中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當然,我在這個裏面起到的作用其實很小,最主要的還是靠着李兄,我現在才可以見到你。”
胤禩笑着打量了一眼李中之後,沒有說話又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而且對于宋昭的話不做任何評價。
“說說吧,你費這麽大的勁兒見到我,是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消息呢?”
宋昭愣了一下,剛想說你是不是搞錯情況了,就聽到胤禩開始在那裏自顧自的推測了起來。
“是不是還不死心,想要問問我,你的仲秋兄到底是不是當今皇上?”胤禩擡起手,摸了摸眼睛的下睑,“那就我告訴你一個最簡單的分辨方法吧。”
李中皺了一下眉頭回頭看向突然變得興奮起來的宋昭,在心中暗暗思琢了一下剛剛這位廉親王說的話,最終卻還是有點沒有太想明白為什麽宋昭突然會興奮。
“是什麽?”
宋昭一臉期待地看着胤禩。
“他的胯骨處有一塊痣。”
宋昭:????
胯骨?
你他娘是認真的嗎?
看着宋昭瞪圓的眼睛,胤禩再次輕笑一聲,垂下了眼眸,語氣輕挑,“怎麽,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是你這個地方吧,有點不太對,胯骨處?你怎麽會知道人家的胯骨處有一顆痣呢?難不成你偷看人家洗澡了?”
“我們自小兄弟情深在一塊洗個澡,有什麽問題嗎?”
“你确定他兄弟情深的對象是你,而不是他的十三弟,這句話從怡親王嘴裏出來我倒是能相信,但是從你嘴裏出來怎麽就那麽的讓人懷疑呢?”
“你在騙我吧!”宋昭眼睛轉了一圈後,最終下了這個結論。
她的這句話話音未落就看見了坐在對面的胤禩放肆的大聲笑了起來。
他是真的笑得很開心,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那麽綿長的笑聲,甚至最後眼淚都笑了出來,捂着肚子指着她哈哈大笑。
宋昭氣鼓鼓的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看這個煩人的家夥。
“宋小姐真是可愛呀,”胤禩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從剛剛開始就沒有消失過,“你剛剛到底在期待什麽呢?怎麽,難不成你還想找一個人假扮他?”
宋昭哼了一聲沒有理會這個人。
“你今日來見我是知道我要死了,所以過來送我最後一程嗎?”拿手指在桌子上輕輕的敲了幾下,胤禩臉上的笑意不達眼底,“倒也算是不賴了,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刻還能遇見這麽有趣的人,本王這一輩子倒也活得挺值了。”
“你是特意為了見我,所以才剃了這個頭型嗎?明明已經出了京城的範圍現在卻連夜跑了回來,莫非你喜歡的人不是皇上而是本王?”
宋昭愣了一下猛地回過頭看着胤禩,“你說什麽?”
什麽玩意兒?
這些皇帝的種,都他娘的喜歡腦補嗎?
胤禩看着宋昭的表情,眨了眨眼睛,有些難過的低下了頭,“難道不是嗎?”
“看來是本王高估自己了,我還以為在這個世上,還會有人在意本王呢。”
宋昭:……
宋昭心中很是無語,默默的握了握拳頭之後看着胤禩恨鐵不成鋼的道:“你這都快要死掉了,為什麽突然變得水性楊花起來了啊?”
“你跟你的福晉關系多好呀,你能不能把你的深情人設一直維持下去呀,死到臨頭了來調戲我,你不覺得你這種行為很過分嗎?你這個樣子對我說話,對得起你的福晉嗎?”
“最過分的是我上次見你是女子的樣子,你對我百般排擠。現在倒好,我變成一個男子了你卻如此對我說話,我真是有點想不明白,難不成說是你口味比較特殊,看到我現在這個男人的樣子才心動了?”
李中默默看了一眼義憤填膺的宋昭,又回頭看了一眼,一直笑眯眯的胤禩,垂下眼眸,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我的姑奶奶啊,你難道沒有看出來他是在逗你玩嗎?
“水性楊花?”胤禩輕輕挑眉,“什麽意思?”
糟糕,這個成語是高鹗續寫紅樓夢的時候才寫出來的成語,她剛剛脫口而出了,之前還以為這個人是要反駁她這個成語是用來形容女性的呢。
曹雪芹先生的紅樓夢都沒有寫出來,這高鹗的續寫紅樓夢當然沒有蹤影呀……
“這個成語是什麽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這個人,你不覺得你剛剛對我說的那些話太過分了嗎?”
沒有辦法解釋,也不好解釋的宋昭厚着臉皮将這句話帶了過去。
“宋小姐,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都要快被你們毒死了,你也不願意說兩句好聽的話哄哄本王嗎?”
宋昭:????
等一下,這個人他到底想幹嘛?
宋昭回頭看向李中,想從他那裏知道一點準确答案,不想李中他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之後,又默默的轉回了頭,不忍再看宋昭了。
宋昭皺了一下眉頭又回頭看了一眼,現在還在笑眯眯的胤禩,心裏一下子就轉過了彎。
“從你認出我開始之後,你就一直在诓我,你想看我的笑話?”
胤禩輕笑着搖搖頭,“不要把我想的這麽壞,宋小姐。本王只是想在臨死之前多找些樂子而已,你不會連我這點小小的要求都滿足不了吧。”
“不……”宋昭下意識就搖起了頭。
你準備找樂子,不管找什麽樂子我都不管,但問題是你找樂子找到別人頭上了還要問別人,你不願意嗎?這個世界上哪有這樣的話呢?
這人是把自己當傻子忽悠嗎?
她剛剛那只是一時之間被他的話騙到了沒有反應過來,之後她反應過來了,還能被他騙到?
搞笑呢吧!
“準備親手殺掉我的人,現在連一點樂趣都舍不得給我了?宋小姐還真是吝啬啊……啧啧啧~”胤禩搖搖頭輕輕啧了幾聲,“本王倒是從未見過如宋小姐這般厚顏無恥之人呢。”
“你說的什麽瞎話?”宋昭皺眉狠狠地瞪了一眼胤禩,“我何時要親手殺掉你了,這毒酒是皇上賜下來的,跟我有什麽關系?”
“難道不是因為你本王才被暴露了?”胤禩有些好笑的看着宋昭,“若不是因為你,我也不至于被皇上抓了一個正着,扣了本王一頂造反大帽子,直接把我關起來了?”
宋昭直接愣了一下,她看着胤禩笑眯眯的眼睛,心中的氣的是噌噌噌的往上漲。
“拜托你搞清楚,是我讓你造反的嗎?”
“當時我一個人好好的在牢裏待着,是你派出來的人非要把我接出去,我當時什麽都不知道,是你要給我下套,想要借着我将皇上他騙出來。”
“那不是你先算計我的嗎?現在你功虧一篑,棋差一着被抓起來了,跟我有什麽關系?你莫要血口噴人好不好,當着我的屬下的面說這些話,你是想做什麽?挑撥離間?”
胤禩靜靜的聽完了宋昭的話,卻依舊沒有動怒,只是仍舊笑眯眯的繼續道。
“哦,抱歉,原來是我先算計你的嗎?我忘記了,不好意思呢。”
就像是狠狠的一拳砸在了棉花上,非但沒有把氣出出來,反而讓自己更氣了,宋昭感覺自己現在就是這麽個情況。
“忘記?怎麽,你是七老八十了連這種事情都會忘記嗎?”
胤禩擡起手輕輕晃了晃,“好吧,這件事先不提。本王現在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為什麽同樣都是造反,本王馬上就要死了,但是你卻還活得好好的,甚至還能在這京城大搖大擺的行走,以至于今天還特意找到了我,同我在這牢房裏說話呢?”
“我怎麽知道,”宋昭白了一眼胤禩,十分敷衍的回答:“可能是你運氣不好吧。”
“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本王的運氣一直都不怎麽樣。”胤禩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然後擡起眼眸瞧了一眼宋昭,“不過本王覺得宋小姐你的運氣也并不怎麽樣,剛要造反卻被皇上給撞上了,不過你能活下來的真是讓人驚訝,讓本王猜一猜,是因為當今皇上對你用情至深,那這可真是幸運啊,若是你用得好的話豈不是……”
胤禩說到這裏便沒有繼續再說下去了,只是輕輕皺了一下眉頭,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幾下,然後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宋昭旁邊的李中,“宋小姐,有些事情還需要本王說的更明白一些嗎?”
“你現在既然有那個優勢,便趕緊趁着自己占了優勢動手,不要等到你年華老去,想像現在這樣做的時候卻沒有機會了。”
宋昭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我擡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之後,認真的看着胤禩,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似的。
“你什麽意思?”
“本王什麽意思你聽不明白嗎?”
胤禩嗤笑一聲,“莫要裝傻了。”
“我沒有裝傻,我只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其實宋昭有點大概猜到了這個男人是什麽意思,但是他有點不敢相信——這個男人現在是在教他怎麽去對胤禛嗎?
“回去就把你的妝卸了,把頭發養起來,不要再吃這個藥丸了,現在明白了嗎?”
宋昭:!!!!
“所以你現在是在教我色誘他嗎?”
excuse me?
這個男人這麽野的嗎?
不是,他該不會是在牢房裏待時間太久,腦子出問題了吧,從剛剛開始這說話就一段一段的,一會兒說這個,一會兒又說那個,現在又轉過頭來說這個?
怕不是精神錯亂有問題了吧?
胤禩微微張開了嘴,舌尖頂住了上齒,“宋小姐說話這麽直白的嗎?這種事情你知我知就行了,現在卻說的這麽清楚,難不成你沒有學過?”
宋昭有些難以置信的拿手指了指自己,“我學過?我學過什麽?色誘男人這種事情我當然沒有學過呀,難不成你學過?你一個大男人你還學過這種事情?”
胤禩有些一言難盡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眼睛看向了李中,“她一直都是這樣的?”
“面對皇上也這樣?”
李中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具體是什麽,但是瞧着宋昭平常的樣子,就已經猜了她一直以來都是這個性子,所以……
“是的。”
“怪不得呢。”胤禩垂下眼眸,心中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偷偷送出去的那些女人,沒有一個能夠籠絡住胤禛,原來胤禛竟然好的是這口,這他娘的誰能想到呀?
堂堂一個富家子弟,皇室子孫不喜歡大家閨秀,反而喜歡這種目無法紀,無視規則,說話嗓門極大,除了一張臉和那一點點思想以及武功有一些可取之處之外,別的都不怎麽樣的女子?
哦不對,現在連一張臉都沒有了。
所以就憑她現在這個樣子想要成功的話,那豈不是難上加難了?
“怪不得什麽?”宋昭面無表情的問話。
“沒什麽。”胤禩輕輕咬了一下頭,拿手撐住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眼宋昭後繼續開口道,“不知道怎麽讨好男子,就去青樓轉一轉,以你現在這個樣子去了青樓,倒也能好好觀察一番。”
“雖然他現在對你寬容,但是這個人實在是太善變了,若是你有一點地方做得不對,說不定轉眼就翻臉了。所以你一定要記得他的幾個禁忌,不要一直反駁他的話,反駁幾次是情趣,但若是每一句話都反駁,那他就會變得不耐煩。”
“他養在宮中的一切東西都是他的心上寵,你可以通過他們來試探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但是記住一定不要傷害他們,不然他嘴上不說,但是夜裏回想起來還會是對你生出一點嫌隙的。”
“我先前瞧你無師自通,知道了欲拒還迎,但是這種事情呢,還是盡量少來幾次吧,多了反倒是不美了。哦,對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一定要隐藏自己的實力,不要将自己的力量暴露在他的眼下,讓他覺得你是無辜的弱小的,這樣你才能存活下去,等他死了,然後這一切都是你的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宋昭:……
他果然是腦子有問題了……
“對了,你回去之後不要吃那麽多。”胤禩看了一眼宋朝的臉蛋後,認真囑咐道,“雖說能吃是福吧,但是胖了并不好看。”
“好了,本王也沒有什麽別的想說的了,喝酒吧。”
胤禩一把抓起了酒壺,往旁邊的杯子裏咕嚕咕嚕倒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
這酒水到了肚子裏,不過是一會兒胤禩便感覺到自己的胃火辣辣的疼,嘴角也變得溫熱,她擡起手抹了一把嘴角流出來的血,從腰間取下了自己一直随身攜帶的玉佩,放到了桌子上,然後推給了宋昭。
“莫要讓本王失望。”胤禩說,然後他便閉上了眼睛,一頭栽倒了過去。
宋昭顫抖着手緩緩的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胤禩的鼻子底下,好半天都沒有感受到呼吸聲,她脖子有些僵硬的轉了過來看向李中,聲音有些顫抖。
“死了?”
“禦賜的毒酒效果自然是不一樣的。”
李中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可是,可是他怎麽就,這麽,這麽突然的嗎?他都不說一聲,就自己直接倒了酒就喝了,他剛剛明明還在笑呀,為什麽他會這樣……啊……”
宋昭語無倫次,擡起手有些煩躁的抓着自己的頭發,“不是,他剛剛不是還在教我怎麽色誘男人,他怎麽下一秒就喝了毒酒呢?”
李中看着宋昭紅紅的眼睛,心下有一些奇怪,“鐘離兄沒有殺過人嗎?”
“殺人當然是殺過了,但是他,他不一樣呀,他可是……”
“鐘離兄先前不是對我說過人人生而平等嗎?怎麽就不一樣了?”
李中再次看了一眼感覺快要哭出來的宋昭,抿了一下嘴唇,而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是有些不習慣吧?不習慣剛剛還在跟你談笑風生,甚至故意找你樂子的人,下一瞬卻死了?”
宋昭目光渙散地點點頭。
“但人總是要學會習慣的吧,這其實沒什麽的,他本來就要死了,臨死前見了你一面,還将自己的想法都說給你了,死的也不算虧了。”李中默然了一瞬,對上宋昭還有些迷茫的眼眸,“你不要跟我說你剛剛什麽都沒聽懂,你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他都說的那麽直白了,我怎麽會不知道呢?我只是……”
“你只是什麽?只是不想色誘男人?”
“不……”
“想卻不敢?”
宋昭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打斷了李中還想要再說出口的話。
“不是我想不想和敢不敢問的問題,是為什麽你,不是,是他剛剛要說這個問題呢?這件事情跟我有什麽關系嗎?他為什麽要跟我說那麽多……”
“我怎麽知道。”李中扯了扯嘴角,“和你相識的人是他又不是我,我怎麽知道他為什麽會說這些話呢?”
“那你剛剛還跟他說是的,你……”
“那我總不能說我不知道吧,那豈不是就讓他知道了我們只是合作關系,而你卻連我這個人都沒有收服呢?”
宋昭:……
你厲害!
牛!
“鐘離兄明明心裏清楚這件事為什麽這麽抗拒呢?”
“我……”
“好了不要說了,你趕緊走吧,這個時間那些獄卒應該過來要叫我了。”
宋昭深深的看了一眼李中,起身走到了窗戶下,“我同李勝在外面等你。”
“大理寺卿告訴我今夜最好不要回去,所以……”
“我知道你有辦法的,先走了。”
李中:……
反擊來的這麽快可還行?
宋小姐是嗎?這麽受不得還是說被吓到了?
明明心裏門清的事兒卻這麽逃避,還特意将自己的發型做成了這個樣子,她一定有所圖謀,但……圖什麽呢?
圖什麽?
宋昭表示自己不知道,只是從那牢房裏翻了出來,蹲在牆角微微喘了一口氣的時候,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她擡手抹了一把自己眼角的眼淚,腦海中不期然的又回想起了剛剛胤禩死的時候沖他笑的那一個場景。
這個人是怎麽做到那麽從容的去赴死?
認命了?
可若是認命的話,為什麽死之前需要對自己說那段話嗎?
他明明是不甘心的,可是為什麽卻又那麽決絕地喝下了那杯毒酒?
宋昭想不通,擡腳踢了一下面前的臺階,看着幾塊碎石順着自己的力度落了下來。
他忍不住彎下腰撿起了這幾塊碎石将,它握在了手裏,感受着那冰涼的氣息,才讓自己發熱的大腦緩緩的涼了下來。
不要再想這件事情了,這件事情跟你沒有關系,就到此為止吧。
人死如燈滅,他先前做過的所有事情已經與她無關了,之後的事情——胤禛伸手摸上了,已經被她挂在了腰間的,原本屬于胤禩的玉佩的玉佩。
既然來之前想達到的目的已經達成,那就不要再氣餒了,聽到了嗎?宋昭,你不要在這裏流眼淚了,哭泣只是懦夫的行為!
宋昭吸了吸鼻子,擡手再用力抹掉了自己的眼淚,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悲涼。
“明公,你怎麽了?”
“沒事兒。”
宋昭站着了身子裝作一副雲淡風輕,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這李兄他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出來呀?我們都在外面等這麽久了?”李勝迅速地瞄了一眼宋昭之後收回了目光,“要不,我進去問一下?”
“不用了,我們就在這裏等吧。”宋昭拒絕了李勝的這個提議。
“他應該很快就出來了。”
宋昭沒有猜錯,李中果然很快就出來了,不過他出來之後宋昭就後悔了,因為這個人走在半路上竟然問起了她這個問題。
“你為什麽要剃掉自己的頭發?”
她為什麽要剃掉自己的頭發?
不是,你一個大老爺們關注人家一個女生頭發是怎麽樣的,你覺得自己很有禮貌嗎?
“這個事情啊,那可就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沒關系,這長路漫漫你說出來,讓我們消遣幾分也是好的。”
宋昭:……
為什麽這個人不按套路出牌?
聰明人都是這麽鬼的嗎?
“鐘離兄不想說?”
“既然不想說,那就是想挨到已經死去的廉親王了?畢竟我剛剛看到你在抹眼淚……”
“李中!”
“鐘離兄為何要生氣,若是你真的在意他,那為什麽不救他反而要過來勸他喝下毒酒呢?”
宋昭被噎了一下,然後有些生氣地怼道,“你說話要講點道理,誰勸他喝毒酒了?我們剛剛明明在很愉快的聊天,不,是他在很愉快的同我說話,然後突然自己喝下了毒酒……”
“要講道理的話,難道不是因為你過去了,他看到你了,放下心了,而且交代了一點事情,所以才放心的喝下了毒酒?”
“李中兄今天晚上為何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談不上,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已。”
“與你何幹?”
“與我何幹?”李中猛地停下了腳步,回過頭憤憤的瞪了一眼宋昭,“你該不會不明白我說的是什麽意思吧?”
“什麽什麽意思?”宋昭皺着眉頭有一些不爽。
李中:……
“愚不可及!”
“你真是搞笑,誰愚不可及……”宋昭有些驚喜的睜大眼睛,擡頭看向剛剛大步走到了前面的李中,抿着嘴唇笑了一下之後連忙攆了上去。
“是我是我,是我愚不可及了,李兄莫要見怪。”
李中哼了一聲沒有搭理宋昭繼續往前走。
“李兄真的莫要生氣了,我這不是剛剛一時沒有轉過彎嗎?”宋昭笑着走在了李中他旁邊,拿肩膀撞了一下他,“你看你,這臭脾氣。你想讓我做明公也不好好說話,還非得讓我去猜,那我要萬一要是沒有猜到呢,你是不是得把自己憋出內傷呢?”
“我剛剛話說的那麽明顯,你要是再不猜到的話那我這個明公不認也罷。”
再次哼了一聲,李中抱着自己的胳膊繼續向前走。
哪裏明顯了?
誰能知道你那剛剛順口回答的一句廉親王的話就代表了你已經讓我為明公呢,那誰能猜到呀?
要不是她知道知道這個人的性子,然後按照這個人的性子反推了一下,那豈不是也不知道這件事情了。
“對了,”宋昭臉上的笑容都快要掩飾不住了,剛剛因為胤禩他死亡而帶來的那種悲傷的感覺,現在竟然慢慢的淡了,宋昭在心中反思了一秒自己這種行為的糟糕程度,然後就忍不住又開始說話了,“既然你已經認我為明公,那到時候我們一起走嗎?”
人類的悲喜總是并不相通,她剛剛突然生出的悲傷和現在突然升起的喜悅都是因為另外一個人,這其實并不好。
作為一個優秀的明公,她必須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像這種因為別人的事情或者話語而牽動了自己的情緒的事情不能再發生了。
一個過于情緒化的人可能最終不能走向勝利,所以她以後要慢慢盡力克服這種問題了。
唉,現在好想再次感嘆一聲,做人好難,做一個造反的人更難,做一個在清朝還沒有金手指就要造反的人,真是難上加難!
“走?”
李中停下腳步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宋昭,“你要走去哪裏?”
“寧古塔啊!”看在已經是自己人的份上,宋昭決定給這個人稍微透露一下自己的計劃,“走農村包圍城市的道路,先從邊境出發,然後一步步推進,最後直接包圍京城,然後一舉成功,你覺得如何?”
李中像是第一次認識宋昭一樣,眉頭緊緊皺了一下而後又緩緩松開。
“怪不得剛剛廉親王沖我使眼色呢。”
“他沖你使眼色了,什麽時候,我怎麽沒看到?”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覺得你剛剛說的計劃用的時間太慢了嗎?我記得你是一個很急求成的人,不應該會制訂出這種穩重的計劃,所以是有誰在你的耳邊說了什麽嗎?”
什麽叫他是一個很急于求成的人,不應該能制定出這種穩重的計劃?
“我哪裏急于求成啊,我這不都是一步一步慢慢來嗎?”
“這是為了減少流血的事件發生,雖然這種過程中可能會流血,但是盡量減少流血是我的目标,所以一定要慢慢來,這不就是正确的路嗎?有什麽問題嗎?”
“但如果你聽了廉親王的話,想要成功不是更簡單,更快,而且甚至可能中間過程都不用流血嗎?”
“我聽他的話?怎麽做?色誘他嗎?讓他為了我鬼迷心竅什麽事情都不做,然後推翻他?”
“你看,”李中輕挑眉頭,“你不是都知道嗎?”
宋昭:????
“不是,你什麽意思?”
“就像廉親王說的那樣,不要再胖了,将你的頭發養起來,再穿上美麗的衣服去見他。”
“還是說,你不願意?”
“你還是李中嗎?”宋昭的眼圈慢慢紅了。
“自然是我。”李中輕輕點了一下頭,“按照你給的計劃,我覺得你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如果按照我給你制訂的計劃,那你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
“我知道你可能不想委身于他心裏有點難受,但是一切都是為了成功這些小事都是可以犧牲的,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如果要拒絕我,最起碼要告訴我一個讓我可以接受的理由吧?”
“你覺得我現在醜嗎?”
“雖然我說的話可能有點傷人,但是你現在比我家娘子還要醜。”
“你說的對,我現在很醜,因為我頭上這個發型很醜,在我的眼裏你們男人搞的這些發型也非常醜,所以我不喜歡,不管他是誰,不管他是什麽地位,他有什麽本事,我都不可能會喜歡上他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現在跟我同齡的人他們都已經髒了,我嫌棄。”
“這個理由,你滿意了嗎?”
李中愣了一下而後輕輕笑了一聲,“宋小姐在開玩笑嗎?因為這麽好笑的理由,你就要放棄這麽偉大的事業嗎?”
“你不是李中。”宋昭再次肯定道,“我認識的李中不會說這種話,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他。”
“你就是他,那你的意思是先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假裝的了?”
李中面色僵硬了一下,而後輕輕搖了一下頭。
“我自然就是從前的我,從來沒有過任何改變,如果非說要改變的話,那只有你自己變了吧。”
“明明嘴上說着可以為了造反付出一切,但是事到臨頭卻連一點小小的犧牲都不敢,究竟是誰改變了你的心裏難道不清楚嗎?”
“你的廉親王的人吧?”
“宋小姐在說什麽?”李中的眉頭擰成了麻花。
“明公,小心後面!”李勝的聲音突然傳來,宋昭猛的轉過了身子,一道淩厲的風掠過後背,驚出了她一聲冷汗。
李勝現在雖然人圓鼓鼓的,可是跑起來卻一點也不慢。
他剛剛聽到兩個人在談話,為了警戒也是為了防止別人聽到他們的談話,所以一直落在不遠的地方,警惕着四周,剛剛突然出現一個人拿着劍朝着宋昭刺去,可是一向靈敏的明公卻沒有任何反應。
李勝也顧不得什麽安靜不安靜的了,他連忙大吼了一聲,飛速朝兩人趕來,一把将那個刺殺的人提了起來。
“我聽到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李勝擋在宋昭的前面,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的方向,“明公,我掩護,你們先撤退。”
“不用了。”宋昭擡手撥開了李勝,“我們手裏有人質,他們不敢輕易動手的。”
“啊?人質?”李勝回過頭有些懵逼的看着宋昭,“誰啊?”
這裏不就三個人嗎?哪來的人質啊?
宋昭擡起手一把将李中拽到了自己的身前,不過對方的掙紮,擡起下巴看着越來越逼近的人。
那把劍離自己很近了,但是卻依然沒有降低速度。
宋昭看了一眼身體顫抖着,但嘴上仍然堅挺着,不說一句話的李中,在心裏嗤笑了一聲:這是還以為自己是以前那個心軟的人嗎?告訴你們我不是了,哪怕你這把劍就這樣直直的插過來,我也不會心軟了!
利劍在宋昭拉着李中躲避的情況下刺進了李中的肩膀,而後再毫不留情地往下刺,然後他便沒有了任何動作,因為李勝趁他不備之時,将他的腦袋與身體分家了。
“你這自己人不行啊,怎麽連你都刺呢?”宋昭嗤笑一聲垂眸對上李中的眼神時愣了一下。
“咋的,不是你們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