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喜歡”
“不喜歡”
“你要知道,有一部分亞人和人類的長相是沒有區別的,你得細心分辨他們,不然你未來很可能會被欺騙感情。”濁手裏拿着平板,相當認真地介紹。
說到這裏,他又轉頭去看冷漠臉的袁安卿:“與其被玩弄感情還不如被我一口吃掉。”
“你說得有道理。”袁安卿微微點頭。
濁侵占了袁安卿的舒适區,但濁似乎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他依舊緊緊地擠着袁安卿。
濁的身形高大,但他有辦法能把自己整個團在沙發上,他們家沙發是L形的,濁原本團在拐角處,但袁安卿一來,濁便開始往袁安卿的方向擠。
沙發扶手攔住了袁安卿的去路,他只能被濁卡在這兒。
像是一種小孩間特有的親近行為。
他們是洗過澡之後再開始觀看紀錄片的,濁只套了件短褲和一條浴袍,浴袍是黑色的,它套在濁身上莫名讓濁多出了幾分慵懶的危險感,像是運籌帷幄的幕後大boss。
這一形象終結在濁團上沙發的那一刻。
濁身後的尾巴很粗,随着落座,他尾巴撩起了一部分的浴袍下擺,而濁本身也不怎麽在意形象,他是盤腿坐的,袁安卿只要視線稍低就能看到濁的褲衩。
這不是重點,男人的褲衩沒什麽特別的,袁安卿也住過學生宿舍。但濁的大腿緊緊貼着袁安卿的腿,袁安卿甚至能感覺到熱量的傳遞。
而對于袁安卿來說也太過頭了。
他從未與任何人有過這種程度的親密行為,這導致袁安卿從頭到尾都是僵硬緊繃的,當然了,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袁安卿永遠都是那個平靜的樣子。
濁咦了一聲,他問袁安卿:“你是沒有爸媽的對吧?”
“額,有,只不過根據白天他們給我的資料來看,他們應該是發生了意外。”袁安卿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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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放在濁的膝蓋上,想把濁往反方向推,但沒有推動。
“你會難過嗎?”濁真的很好奇,畢竟袁安卿有時候像個沒感情的怪物。
袁安卿嘆了口氣:“我沒有見過他們,所以我沒概念。”
他知道沒有父母的這層親密關系的他與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是不同的,但他實在沒辦法細細品味這兩種成長的區別,畢竟他沒有經歷過有父母的環境。
“所以你這麽頹廢是因為從來沒有人誇獎過你嗎?”濁開始琢磨了。
袁安卿:……
“人類的正面情緒來源也可以是一些很小的東西哦。”濁關掉平板,認真盯着袁安卿的雙眼。
袁安卿深覺無奈:“很遺憾,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是被忽略的那個。”
“為什麽?”濁那雙紅色的眼睛清澈的像是玻璃種寶石,裝不下太多“智慧”的雜質。
袁安卿指了指自己的臉:“人都是很膚淺的,他們會往往會将面部作為第一評判标準。而我擁有非常不錯的外表以及相當優異的成績。”
他在福利院長大,但他從不缺少誇贊,或者說福利院各位的“關心”向袁安卿傾斜了很大一部分,這其實是不公平的,然而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絕對的公平。
“那種誇贊和父母的誇贊是不同的哦。”濁覺得袁安卿和自己說的是兩回事。
“恕我冒昧,你有父母嗎?”袁安卿反問。
濁愣了下,随後點頭:“算有。”
“你和他們一起長大的?”袁安卿又問。
濁搖頭:“他們是被欲望控制的分化體。”濁的出生是一件不合常理的事,而他的父母嚴格意義上不算有人格的生物。
“你覺得你缺愛嗎?”袁安卿伸出手,他在濁的肩膀上拍了兩下,“如果此時我告訴你,你今天做得很好,你會覺得開心嗎?”
“你在誇狗嗎?”濁有些不爽,他覺得袁安卿這種玩笑般的誇贊很荒唐。
“不,這是我的真心話。”袁安卿說,“我很高興我們的關系沒有那麽僵了,而如今這種局面單憑我個人的努力是做不到的,所以你很好,起碼對于我來說,今天的你很好。”
說完之後袁安卿發現濁沒聲了,袁安卿又問:“這樣會讓你覺得開心?”
“不會,你像在誇獎小孩。”濁挪開視線,他盤着的腿也放下去了。
袁安卿聳聳肩:“所以你明白了吧,我不需要誇贊。有很多人誇過我,我變成現在這樣只是因為太累了。”
他趁着濁挪開腿的空當起身表示自己需要獨自喝點酒,便翻出酒杯拎着酒瓶去陽臺了。
濁依舊目視前方,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
而他的尾巴尖悄悄擡起一些又落下,拍在布藝沙發上發出一道悶響。在第一次搖擺之後,第二次和第三次擺動也就自然而然順理成章了。
有一點袁安卿猜對了,濁确實沒朋友。
其實組織并沒有虐待過濁,這點從濁對疼痛的耐受度就能看出來。
在确認過濁并非無理智個體後,組織其實是有想過認真給濁做心理輔導的,但年幼的濁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照顧他的護士和老師幾乎三天一換。
和濁待久了容易被放大欲望,最後很有可能家破人亡,開始劣等分化。
所以組織對濁是高度警惕的,而濁能感受到這種警惕,這就導致在濁長大後這種單方面的警惕便演化為了雙方的對抗。
沒有人能對濁喜歡得起來,這并不取決于同情心的多少,純粹是因為濁本身是個極度危險的炸彈。
至于濁,他始終把自己擺在一個階下囚的位置上,他的天賦讓他能夠看透許多感情的本質,能夠做到紙上談兵,甚至靠着這點敏銳度去語言誘惑那些看護。
但他自己其實啥親密關系都沒參與過,他情感經驗一片空白。
也曾有人自以為是地想要感化濁,但最後因為情感過于豐沛,被濁抓住弱點給整破防了。
濁沒有和誰進行過真正平等的溝通,畢竟濁想要挑動欲望太簡單了。
一個不會被他整破防的人若無其事地和他這個怪物住在同一空間裏,就連恐懼都沒有多少。
濁覺得這不正常。
更不正常的是自己,在被袁安卿認真誇贊之後,濁居然覺得很舒服,有一種陌生的快樂在心裏迸開。
這種快樂與過去挑動他人欲望時不同,那時候濁只想看着對方恐懼的表情,而現在濁特別想再拉着袁安卿扯兩句有的沒的。
就算聊的天沒什麽意義和影響也無所謂,反正濁想說話。
陽臺上的袁安卿在一邊喝酒一邊放空大腦,這是他難得喜歡的休閑方式之一。另一種他鐘愛的休閑方式是抽煙,但這一項愛好已經被濁給抹殺了。
夜晚的微風吹過,袁安卿取下眼鏡放在旁邊的小圓桌上,惬意地眯起了雙眼。
陽臺連接客廳的推拉玻璃門被打開。
袁安卿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
他正好和濁四目相接,濁猩紅的瞳色在黑夜中有一種嗜血的危險性,但袁安卿面對這種氣場強的壓迫卻連眉毛都懶得擡一下。
陽臺沒有開燈,只有客廳的光稍稍往這邊落了些。
從濁的視角看去,袁安卿的眼瞳看起來很黑,但濁很清楚這層黑色裏藏着絢爛的金。
黑色的頭發耷拉着,再配上那雙墨一樣的眼鏡,濁感覺這個沒活力的救世主看起來像是什麽變态研究員之類的角色,體能弱雞,但是殺傷力巨大。
濁湊了上去,他輕嗅着空氣中酒水的味道,追随着越來越濃烈的酒味,他的鼻尖幾乎要抵到袁安卿的唇角。
袁安卿的上半身微微後傾:“你幹嘛?”
“酒的味道也不好聞。”濁看了眼袁安卿手裏的酒瓶,“我嘗過酒精,但我至今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執着于它。”酒太難喝了,對于濁來說所有的酒都是難以入口的怪異飲料。
袁安卿警惕了起來:“你不可以再收走我的酒。”
“我才不會收你的酒,我不會阻止你傷害你自己的身體。”濁給自己搬了個小凳子坐下。
“那你過來做什麽?”袁安卿再次放松了下來。
“我過來吹吹風,風涼快。”濁的尾巴在有規律地晃動,似乎非常享受這一切。
他也給自己帶來了自己喜歡的飲料和紙杯,不過濁沒有占用袁安卿的那個小玻璃圓桌,他把那兩升的飲料瓶挂在了自己的角上。
“咳咳咳!”袁安卿被嗆到了。
濁看向他。
那一大瓶飲料随着濁的動作而晃動。
濁問他:“你快死了?”他不希望袁安卿這麽快完蛋,他覺得袁安卿要死也得等自己情緒平複再說。
“你的角是幹嘛用的?”袁安卿指向那一大瓶飲料。
“這個?這對我而言是力量的象征。”濁喝了口小紙杯裏的飲料,“它不是武器,我不會用它來頂人。”
“但它可以挂東西?”袁安卿覺得有些割裂,濁還是個實用主義。
“為什麽不可以?它不會斷,而且它就長在我頭上,不會消失也不會忽然跑開。”濁伸手點了點自己的角,實心的,梆硬。
“确實很不錯。”袁安卿朝着濁舉了舉酒杯,“我開始喜歡這對角了。”
“我一直都很喜歡它們。”濁不想跟袁安卿碰杯,只有朋友才會跟朋友碰杯,他們不是。
袁安卿也不管濁,他自顧自地舉起來,又相當自然地收回手喝了一口。
“我讨厭酒味。”濁忽然重複。
袁安卿看向濁。
濁又說:“不過你身上的酒味不讓我覺得惡心。”那種味道配合此時此刻的氣氛,讓濁覺得很合适。
不過濁還是堅持自己的觀念:“但我還是讨厭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