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白川鄉。

交代完“後事”，櫻田櫻子的身子一倒，夏油傑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扶，然而櫻發的少女在頃刻之間破碎、散為螢光。

一瞬間，夏油傑呼吸停滞，一陣風、将螢光吹向他，閉眼，溫涼如水的螢光拂面，攥緊拳頭，被他握在手心裏的螢光從指縫溢出。

抓不到、留不住。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空無一物。

而在此時，一顆小小的螢光喝醉了酒似的，搖搖晃晃地進入他的視野，落在他的指尖，螢光微閃、慢慢融入血肉。

如此多的螢火，每一顆都有獨屬于自己的歸處，那是櫻田櫻子的牽挂。

螢光落在花花兔的臉頰、春神兔的耳朵、剪耳兔的眼角、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眉心……

剩下的螢光以風為翅、帶着櫻田櫻子的牽挂，向遠處飛去。

縱然陽光燦爛，微弱的螢光依然閃爍，在天空中形成一條熒綠色的光帶，落入不少人的眼裏。

目送螢光化為的長龍遠去，剪耳兔愣愣地松開手，後知後覺——

它的媽媽、這次真的飛走了。

夏油傑最早反應過來，便也及時救下了從剪耳兔手裏落下的兩姐妹。

美美子和菜菜子保持着輕觸眉心的姿勢，當螢光親吻她們的眉間，微涼的觸感，卻有一種讓她們落淚的沖動。

明明和夏油傑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美美子眼角泛起淚花，握住他的手，哽咽，“她去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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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回來的。”夏油傑望着螢光遠去的方向，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之後，青山千春趕到，将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的身體恢複到二十四小時之前的狀态。

她和大部分兔兔一樣，對除了櫻田櫻子以外的任何事物都提不起興致，在趕來的路上，她迎面與一粒螢火相擁。

螢火鑽入她的身體，在她的胸腔紮根，成為了她的心髒。

空蕩蕩的胸口乍被填滿，青山千春不知所措。

她捂住胸口，失落、酸脹、苦澀。

她不想要這顆心髒，卻又愛着這顆心髒，愛給予她心髒的那一個人。

看着呆愣站在祠堂裏的春神兔，青山千春面露不善。

是那只兔子。

春神兔垂首，白色圓鈍的手蜷起、松開、蜷起、松開……

它和天元一樣，與其他兔子不同，櫻田櫻子在轉化咒靈時會格式化掉它們的記憶，而它與天元，擁有千百年的記憶，格式化是一個大工程，于是被無限期地延遲。

春神，祂曾是庇佑白川鄉乃至更大範圍的土地神，祂掌管生命和複蘇的神靈，因此受祂庇佑的土地和人們沒有缺少糧食的煩惱。然而，信仰終究會走向末路，人類不再需要神明。

與祂同時代的神靈相繼隕落，祂能夠清醒地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流失，他所能庇佑的土地範圍逐漸縮小，祂的子民開始被蟲災、幹旱困擾，湧入祂的神社祈求祂的原諒。

然而，祂已經失去了回應信徒的力量，直到——

信徒往祂的神社裏送上第一個活人祭品，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

衣不蔽體，形容消瘦，手腳被綁着，因為害怕她發出聲音引來神怒，所以她的嘴巴也被堵上。

無助的淚水泅濕地面。

四天，她沒了聲息。

祂聽見她生命最後一刻發出的聲音：

如果有地獄，我會化為怨鬼，回來帶他們一起下地獄。

信徒們進來為女孩收斂屍骨，卻沒有看見女孩的怨氣侵入祂黯淡無光的神格，此後，一個又一個活人祭品被送入神社，他們也是祂的信徒。

作為神明，祂得到信徒的供奉，回應信徒的祈願，以及承受反噬。

他們死前的詛咒把祂扯入深淵、

神格破碎，

祂堕神了。

櫻田櫻子淨化了信徒対祂的詛咒，也分擔了祂身上的孽力，那一粒螢火——

是她對祂的祝福。

作為神明，

祂被人祝福了。

春神兔自然是注意到青山千春落在它身上的眼神。

生氣、讨厭，唯獨沒有憎惡。

青山千春知道，它們的大家長對所有的兔子都是一視同仁，不遺餘力地幫助它們，她也是曾經被幫助的一員，她沒有立場不讓大家長去幫助別人，而事實上她也樂意于幫助其他需要幫助的人。

但如果幫助的條件是失去大家長。

她無法接受。

所以，這并不妨礙她讨厭春神兔。

兔兔們連着網，記憶共享，夏油傑有幸連入兔兔的網絡，在櫻田櫻子接收到春神兔記憶的下一秒，他也得到了共享。

愚昧的人類将神明拉下神壇。

卻又害怕神明的報複，以別人的生命為代價試圖平息神明的怒火。

祠堂外的空地上，忘記世俗煩擾的村民在花田裏相互舞蹈，夏油傑神情複雜。

菜菜子輕輕動了動夏油傑的手指，“那個地方，有三個外來的大姐姐。”

夏油傑送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回高專休息，然後向夜蛾正道彙報此次的任務。

對夜蛾正道，沒有什麽好隐瞞的。

二級變超特級，灰原雄和七海建人負傷，他庫存的咒靈全都折在戰鬥中，其中的兇險夜蛾正道不敢想象，而夏油傑卻用一種極為平常的語氣講述。

割裂感。

夜蛾正道讓夏油傑先去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他來處理。

走到門口擡手開門，夏油傑回過身問，“悟呢？”

夜蛾正道，“在北海道。”五條悟領悟反轉術式成為名副其實的最強之後，落在他肩上的任務呈指數式增長。

夏油傑點點頭，手握在門把上準備下壓，“還有點事我要處理一下，我能請兩天假嗎？”

“這個星期，好好修整一下，下個星期準時上課。”五條悟忙得腳不着地，而家入硝子專攻反轉術式、近期準備考醫師資格證，他教不了，課堂上只剩下夏油傑過于冷清，又經歷了這樣一件事，沒有絲毫猶豫，夜蛾正道答應了夏油傑的請求。

走下山。

一輛白色的嶄新的小轎車已經在路邊等了。

夏油傑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俯身進去坐好關門，“麻煩你特地跑一趟。”

“不會，順路的事情。”黑井美裏啓動引擎，她看了一眼後視鏡，兩個小女孩坐在中間頭抵頭相擁睡覺，由于座位有限剪耳兔坐在春神兔的身上，畢竟都是棉花做的，空氣占比大，擠一擠總是能坐下的；而青山千春坐在左側窗邊的座位，雙手抱胸，臉上對坐在另一側的春神兔的讨厭之情溢于言表。

至于花花兔——

黑井美裏趕來之前，在花鳥市場買盆栽，一接到夏油傑的電話就急匆匆趕來，買好的花都堆在後備箱，花花兔自覺鑽進後備箱與鮮花作伴。

風景飛速後移，夏油傑吐出一口氣，強撐着的身體微微有些垮了，他閉上眼睛、閉目養神。

那些屍骨，他都已經收斂整齊擺放在祠堂裏，将沒有反抗意識的村民綁在一起，在美美子和菜菜子的帶領下，他們找到了被關在地窖裏的三個女人。

拿出手機，報警、通知媒體。

得益于櫻田櫻子，他一系列的動作一氣呵成。

和櫻田櫻子認識久了，夏油傑自認為對新聞走勢有一定的敏銳度，像這樣的事件，媒體一定很樂于去宣傳。

活人祭祀、拐賣人口。

他能想象到這個村落在一夜之間成名，血洗各大新聞頭條、網絡平臺的“盛況”了。

**

當時，櫻田櫻子身體一軟，随後便是意識不斷下墜的過程，像是沉入海底、又像是身處海中央的孤島，四周不斷有浪花向她拍打而來。

她昏昏沉沉的，身體同浪花浮沉，伴随着海浪的聲音，似乎有許多人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

太多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櫻田櫻子難以分辨，許久，她似乎聽見——

“……jjxx……”

聲音隔着海水含糊不清。

什麽？

櫻田櫻子動動手指。

海水一陣又一陣地翻湧而來，将那些聲音帶過來，她終于能聽清了——

「jjxx，你這個賤人。」

櫻田櫻子，“……”

像是打開了一個口，後面的聲音不需要聚精會神就能輕易聽到：

「我被創死了！！jjxx沒有心！！我的老公沒了！！」

「不會畫可以不要畫，最強的人設完全崩塌了啊。」

「我以為我的心和娜娜明一起死了，現在看來還是還是死得不夠徹底，不然為什麽還會痛啊啊啊！！」

「腰斬、你怎麽敢的啊jjxx！！」

「霓虹的漫畫家是約好了一起發瘋創死所有人然後統治全世界嗎！？」

「……有沒有可能只是單純hfs喝多了引發了某種神秘的疾病。」

櫻田櫻子的意識空間被“感嘆號”刷屏，這些“感嘆號”一轉，化為了能量，源源不斷地湧入她的身體，與此同時，還帶着“母親”們的期願——

“櫻子！媽媽的好孩子！加油創死jjxx！！”

自此，櫻田櫻子完全陷入了意識，“海洋”的能量不斷沖刷她的意識體，為她塑造新的身軀。

遲了一點，但是——

櫻櫻獸：媽媽的怨念确實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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