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煩惱
煩惱
“我逃了之後,你替我嫁過去嗎?”謝杏婉瞥了幸災樂禍的謝明澤一眼,不知道他在瞎高興什麽。雖然從議親伊始,她就不喜歡這門親事,卻從沒想過要用逃婚這麽不靠譜的辦法。
“我要是個姑娘,替三姐姐嫁過去也就罷了,只可惜我是一個堂堂男兒,沒辦法幫三姐姐分憂了。”謝明澤不喜歡別人說他肖似女子,今天被謝杏婉這麽一說,他也不生氣。
“三弟,其實你打扮打扮,比姑娘還像姑娘。”謝杏婉突然站起來,挑起謝明澤的下巴,微微一笑。謝明澤雙眼微眯,輕輕撥開謝杏婉放在他下巴上的手。
“那三姐姐有什麽打算,準備用什麽理由回絕這門婚事。”
謝杏婉搖了搖頭,沖着謝明澤一笑:“不可說,山人自有妙計。”
壓了謝明澤一回,謝杏婉心中格外舒暢。可她沒樂過一會兒,就聽謝明澤漫不經心地說:“三姐姐和陸公子的婚事已經定下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光明正大地回絕婚事已經沒了可能,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兩家生出變故,不得不取消這場婚事。三姐姐要用什麽方法,讓我來猜猜。”
謝明澤突然停下來,看着謝杏婉緊抿的嘴唇,眼睛裏的笑漾開來。
“三姐姐放心,我不會多嘴的。我也不喜歡爹娘給三姐姐定的這門婚事。”或許是同類相斥,謝明澤與陸遲不過一面之緣,卻怎麽也對他生不出好感來。
“不許多嘴,不然我就把你的嘴巴貼起來。”謝杏婉惡狠狠地做了個封嘴的動作,謝明澤會心一笑,閉上了嘴,端起桌上的茶,慢悠悠地喝起來。
雖然威脅謝明澤不許亂說,謝杏婉心中卻沒有法子阻止這一場婚事。還好距離她嫁人的時間有好幾年,她就不信幾年的時間都不夠她找到好方法,把這門親事攪合了。
為什麽這麽反對這門親事?
無他,兩家定親前,陸遲在謝家做了一段時間的客,那時候謝杏婉以謝明澤的身份和陸遲蕭缙二人結交了一番。确如王氏所言,陸遲有才學,相貌出衆,家世出挑,是未來夫婿的好人選。但是,陸遲那性子未免太磨蹭,叫她難以接受。
他的衣裳鞋襪,無一不是精工細裁做出來的。這也就罷了,但凡大戶人家,姑娘少爺穿的東西,底下伺候的人務必要仔仔細細做了,只為求一個舒适,穿着得體,以免贻笑大方。講究不是問題,問題是陸遲的講究非同一般。倘使他今日要穿哪件長衫了,鞋的顏色和款式必須與之相配的,頭上束發之物,絕不能随意亂戴。哪樣的顏色,哪樣的紋飾,都得統一了,腰間的束帶千萬亂不得。因此陸遲出一趟門,單單就他的衣裳鞋襪等物件,就得安排一輛馬車專門放。據說,這還是精簡過後才有的,若不經精簡,會有幾馬車?謝杏婉無法想象。
陸遲還是個慣用自己物件的人,別處的東西他用不慣。謝杏婉不過去陸遲住的地方做了兩次客,第二次去的時候,她就發現屋裏擺着的日用器皿與第一次去的時候完全不同,一問才知,全是他自己從家裏帶來的東西。一想到他日與陸遲成親,他們出一趟門,就得把半副家當帶上路,謝杏婉就覺得累得慌。
蕭缙也是大家出身,吃穿住行樣樣講究,仍在一個度內,可到了陸遲這裏,吃的用的件件必須精挑細選,差一點都不行。雖然在外做客,陸遲的吃食都是由小廚房做。有時候,他吃的一樣小食,或許就要花費一天的功夫才能做出來。做小食的通常是他身邊的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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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她第一次去陸遲住的院子裏找陸遲,陸遲招呼她,給她倒了一盞茶,足足耗時半個時辰。無愧于他“遲”之名,“子緩”一字。
起初,謝杏婉看着他煮水,洗茶盞,洗茶,泡茶,還比較新鮮。等到第六泡,陸遲仍把茶碗裏的茶水倒了,她還沒喝上一口茶,謝杏婉已忍不住二揉眉心了。直到第七泡,他才取裏茶碗中這味道醇香的一小杯茶給她。謝杏婉接過茶,一口就喝完了。茶的味道确實不錯,比第二泡,第三泡的茶味要甘醇,可至于為了喝上一小口茶等上半個時辰?一想到日後可能她每次喝一口茶,陸遲就要用上半個時辰給她泡,謝杏婉就難以接受。
再者,陸遲行事慢條斯理,謝杏婉卻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比如說,他們三人出門,同樣從屋裏出發。她和蕭缙都走到了大門外 ,陸遲才走到院子中間。這是個走三步,必定要歇半步的人。且他走路,絕不會抄近路,花園裏若有三條小徑,一左一右兩條環形路,中間一條筆直的道,陸遲絕對不會走中間這條筆直短一些的道路。曲徑通幽處,彎彎曲曲環環繞繞,方是他喜歡的。
到了謝杏婉這裏,茶就是能解渴之物,渴極了,第一泡也是好東西,實在沒得茶水,白水也能喝上一碗。身上穿的衣物,舒适即可,便于行動更好,繁瑣的衣裙她反而嫌麻煩,首飾能不戴就不戴。路,必須挑短的走,若是着急趕時間,爬牆鑽洞她也幹。有時候,謝明澤說話留半句,都會被她催促敲打,換了陸遲這樣一個幹什麽都慢悠悠的人,謝杏婉只覺得未來一片灰暗。
要她和這樣一個慢吞吞的人生活一輩子,謝杏婉只覺得比刀架在她脖子上還讓她難以忍受。謝杏婉能願意和陸遲定親才怪。不過,王氏鐵了心要和陸家結親,她要敢破壞,王氏就會叫她好看。而且,這次定親異常倉促,等兩家都交換好信物了,王氏才通知她。但凡定親前王氏透露出些許讓她和陸遲定親的意思,她都要不遺餘力地搞破壞,可惜,王氏就是吃準了她的性子,直接給她定下來了。兩家親事既定,她要破壞兩家結親,難上加難。可要她乖乖認命,謝杏婉不甘心。
事到如今,她除了鬧一鬧脾氣,讓王氏知道她不樂意,也沒有其他的辦法。真像謝明澤說的逃婚,謝杏婉幹不出來。逃得了一時,能逃得了一世?何況,謝家才是她的家,她為什麽要為了另一個人逃離自己的家,這不符合她的處事之道。就算要解決這門婚事,那也得從陸遲身上下手。只可惜在兩家定親前陸遲就離開了謝家,不然她非得鬧得陸遲主動拒絕結親不可。
“三姐姐真的不考慮逃婚?”謝明澤再次出聲提醒,謝杏婉瞪了他一眼,卻見他一臉認真。
“我怎麽聽到逃婚?是誰要逃婚?莫不是三妹妹?”謝丹婉笑着走進來,眼睛裏帶着探尋的光。見謝明澤坐在一旁喝茶,謝丹婉臉上的笑容更盛了。
“三弟也在呀,今天這麽早就下學了嗎?”謝丹婉坐在了謝明澤的旁邊,翠環親自給她添上了一杯茶。
十歲生辰過後,謝明澤已經搬到前院住。白日裏大都跟着先生讀書,鮮少到後院裏來混時間。謝丹婉會這麽問,也是因為現在這個時辰,謝明澤不應該在謝杏婉的定坤齋,而應該跟着先生念書。
“要是沒下學,二姐姐是不是一會兒該去娘那裏告我一狀,說我不念書,只顧着玩耍了?”念書一事,謝明澤不是很上心。平日也不喜歡別人念叨他讀書的事。
謝丹婉聞言,略顯詫異。
“怎會。我豈是無端告狀的那種人。不過,三弟要真因貪玩不去念書,就太不應該了。”
“二姐姐說笑了,今日莊先生有事放假一日,我才得閑過來陪三姐姐說說話。是了,二姐姐近日一直在凝霜閣養病,也難怪二姐姐不知道。”
“是啊,我前些日子病了,一直不見好,也就是這幾天才好些了。如若不然,之前聽說三弟受驚病了,就該去文殊院看三弟的。”
“多謝二姐姐惦記,我的病沒有大礙。”
謝杏婉看着這兩人你來我往,好似要從言語上分出個高下來,頭就隐隐發疼。
“二姐姐,三弟,你們非得争個子醜寅卯,換個地兒行嗎?我的頭正疼着呢!你們一吵,我的頭都要炸開了。”
見謝杏婉不耐煩了,謝明澤連忙閉上了嘴。趕人這事,謝杏婉是真做得出的。他今天過來,還沒坐夠一刻鐘,可不能叫謝杏婉趕了出去。
“三妹妹的脾氣越來越大了。”聞言,謝丹婉嗔笑一聲。
“我脾氣大的時候,二姐姐也不是沒見過。”謝杏婉一句話堵回去,似笑非笑地看着謝丹婉。姐妹兩人上次因為連城的事大吵一架,還未和好。如今,謝丹婉上門拿話刺她,謝杏婉也不會任她指摘。
“好了,知道你脾氣大,我不和你計較。我這次過來,主要是有一件事與你們二人商量。”鬥了幾句嘴,謝丹婉也覺得沒什麽意思。她畢竟是兩人的姐姐,方才進來搶說一番,不過是為着之前的事,想在謝杏婉面前找回一些話語權。
“爹爹的生辰就要到了,你們可想好準備什麽生辰禮物了嗎?”往年,謝丹婉都會自己做針線,并附上一首賀壽詩祝壽。今年因為詩與連城結識,她若繼續在壽宴上寫詩,恐怕勾得王氏記起這件事不喜。因此,謝丹婉想要換一換禮物。
“送禮心意到就好了,不必在乎形式。我給爹背一首祝壽詩,爹都高興。”謝杏婉話一出口,當即引得謝丹婉和謝明澤側目。謝杏婉自從學會了背詩後,每年給謝韻的生辰禮物就是背一首祝壽詩,唯一變的是,詩的內容每年她還更換一下。
“是我糊塗了,竟然跑過來問三妹妹。”謝丹婉失笑道。她只想到了她附上祝壽詩可能會引起王氏的不悅,卻忘了謝杏婉不但在謝韞的生辰時背詩賀壽,王氏過生辰時,她也背詩。如此看來,生辰禮變不變的,也不是大事。
來一趟也不全沒有收獲,至少這一件事叫她解決了。
很快,謝韞的生辰到了。這一天,賓客盈門,燕子胡同好生熱鬧。只是王氏從晨起時,眼皮就跳得厲害。
熱鬧的時候,容易出事。為了不叫謝杏婉惹出麻煩事來,王氏特意吩咐身邊的人多看着點她。誰知,謝杏婉這裏沒惹事,謝明澤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