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欺負
欺負
會有這種想法,的确符合建文帝平日的行事作風。可陸遲并非剛認識建文帝,他們是摯友,相交多年。建文帝能登上帝位,也不全然是運氣使然。
“如若謝二姑娘是安平兄所愛,我自然贊同。”
“謝三姑娘是子緩所愛?”建文帝那雙好看的眼睛裏滿是打趣的光。他記得以前問過陸遲,不會真的看上謝杏婉了吧。當時陸遲的回答他可沒忘了:誰知道呢?
“三妹妹是唯一一個我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
陸遲肯定的回答讓建文帝略感詫異,陸遲不是個信口開河的人,他說謝杏婉是唯一一個他想與之共度餘生的人,必然是真的。只是謝杏婉那個莽莽撞撞的小丫頭有什麽好的,竟然真的讓陸子緩動了心。
“安平兄可是想問我,為何認定了三妹妹?”陸遲笑道。
“沒錯,我的确很想知道,你怎麽就對謝三姑娘姑娘動了心。京城裏的漂亮女孩子那麽多,為什麽偏偏是謝三姑娘。”
“需要理由嗎?”
建文帝哈哈大笑,不需要理由,陸子緩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要什麽理由。要理由就不是陸子緩了。
“你真不想和我成為連襟?”
“安平兄既不曾心悅謝二姑娘,何必把人拉進來,淌這一趟渾水。”
“也就是你才敢說,做我的皇後是趟渾水。不過你說的一點都沒錯,這就是一灘渾水,我一個人在裏面攪合太沒意思了,謝二姑娘既然是你未來的姨姐,看在謝三姑娘的份上,你怎麽也要拉她一把吧。”建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陸遲。
陸遲毫不遲疑地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
“安平兄看上的又不是三妹妹。”
建文帝再一次開懷大笑。他是真想和陸遲一起并肩而行。可惜了,自他坐上這個位置後,他們就注定了再無并肩同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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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你既然不願意,我也不強人所難。”
此後兩日,謝丹婉再次被建文帝召見。待她離宮後,建文帝再未提及立謝丹婉為後一事。采選的諸多事宜如常進行,關于謝丹婉的傳言,不知流出了多少個版本。然而結果殊途同歸:謝丹婉被建文帝厭棄了,徹底錯失了皇後的位置。
至于錯失了皇後之位的謝丹婉本人,卻沒有覺得可惜。那日,建文帝召她入宮,開口就說:“朕可以立你為皇後,你敢不敢應下?”
她是怎麽回答的?
“臣女不敢。”
這并非假話,乃是真心不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不是她心中所向,建文帝也并非她的良人。她在建文帝眼中沒有看到認真,唯有戲谑。興許自始至終,這只是建文帝的戲言,她要是将這件事當真了,才是真正的笑話。
從踏出禦書房的那一步開始,她只覺得這幾日來壓在身上的重擔卸了大半,渾身一輕。也許在外人看來,她錯過了天下間屬于女人的最尊貴位置,只有她明白,她從來就沒有靠近過那個位置,更不适合坐上去。她現在就想守着她的凝霜閣,等這一季花落,等下一季花開。
再大的風波也會在時光中平息,日子一天天過去,謝杏婉看着謝丹婉日日守着她的凝霜閣,心中分外難過。她等了這麽些日子,還是沒有等來那個向謝丹婉提親的人,心中不免懷疑陸遲當日猜測的是否錯了。她曾想過要去找那人,卻知事情的結果可能不是她所期盼的那樣。一旦她踏出那一步,有可能讓事情變得更糟糕。若是她自己,去了也就去了,成與不成不過是一個答案罷了,可謝丹婉不一樣。謝丹婉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日子,經不起她的折騰。
謝杏婉的心思這一壓就是半年,九月悠然而至。新科重開,芸芸考生從各地奔赴京城趕考。會試頭一回定在秋日,天高雲淡,風清氣爽。不似往年春闱,最冷的時候凍得人直哆嗦。謝明禮和謝明澤都參加了這一次會試。若以謝韞的意思,謝明澤當晚兩年參加。他年齡尚小,心性不穩,且剛中舉人不久,文章還不紮實。謝明澤卻想試一試。這次恩科是建文帝登基後的第一屆科舉,若能得中,便是天子門生。來京趕考的舉子,哪個不想在這一科中嶄露頭角,得建文帝的眼緣,他日能一展宏圖?
謝明澤執意一試,謝韞也不阻止他,試一試就試一試,橫豎他年紀尚小。至于謝明禮,年紀也不大,他的文章紮實,就是欠缺了幾分運道。考中了,自然是皆大歡喜,靠不中,下一屆再來也非大事。
因此,當喜報送到謝家時,謝韞都沒料到,謝明禮和謝明澤兩個人竟然同時榜上有名。謝明澤的名次比謝明禮還要靠前。
說起運道,謝韞不得不嘆一聲謝明澤好運。若是旁人閱卷,謝明澤的那份卷子說不得名落孫山,偏偏建文帝橫插一竿子,大手一揮,将謝明澤的卷子拿了出來,這才成就了謝家一科雙進士的美名。非但如此,殿前應答那一日,建文帝忽然提起謝丹婉,笑稱謝明澤做不得他的小舅子,憑他的容貌做個探花郎也是足夠了。于是,殿前欽點謝明澤為探花。
建文帝的話不免引人遐思。雖然采選早已結束,皇後之位仍舊空懸,誰也不知道建文帝的心思。點探花時,建文帝舊話重提,莫不是真屬意謝家二姑娘為後?
一時間衆說紛纭,就連謝明澤這個新出爐的探花因為這一重關系,也成了時不時被人打趣和議論的對象。要是沒有之前與謝韞的那一番談話,謝明澤或許根本無法忍受別人看他的那些異樣目光,可今日的他已非吳下阿蒙,他能奪得探花位,的确有莫大的運道相護,可運道也是實力的一種。不然,這麽多人參考,建文帝怎麽就能一眼看到他的卷子?若非他的文章有可取之處,即便建文帝看了他的卷子也不會錄取他。旁人的話語聽聽也就夠了,因為他的容貌,他從小聽到的閑話還少?計較太多他日後也不必在官場上混了。他該做什麽做什麽,并不将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着他的坦然以對,到得了謝韞的一回贊許,讓謝明澤大為驚喜。實在是在這個家中,除了謝杏婉,其他人想要從謝韞嘴裏聽到贊許的話并不容易。
比起謝明澤的探花,謝明禮這個二榜進士受到的關注就要少很多,尤其是旁人得知他已經成家,家中妻子待産時,關注就更少了。謝明禮早就習慣了埋頭讀書的日子,如今能得中進士已經了卻了多年的心願,即便名次不如謝明澤這個弟弟,他也滿足了。加之妻子臨盆在即,他的目光更多放在了妻子的身上。
興許是這個孩子太淘氣了,産期過了十來日還不肯出來,謝明禮夫妻都有些擔憂,蓮姨娘更是日日燒香拜佛,祈禱孩子能平安出生。
這個孩子是謝韞這一支孫子輩裏的第一人,孩子出生前,大家都在等着。就是守着凝霜閣過日子的謝丹婉也忍不住要去廟裏替母子二人上一炷香,祈求平安。
王氏不放心謝丹婉獨自去廟裏燒香,哪怕有蓮姨娘自告奮勇要跟着一起去,王氏也不放心。要不是家中有事牽着,王氏定要一起去,這也是沒辦法了,只能讓謝杏婉跟着謝丹婉一同前往。謝杏婉欣然答應。
不知是佛祖靈驗了,還是瓜熟透了。從長福寺上香回來的當日,謝明禮的妻子就發作了,于當夜醜時末生下了一名女嬰。蓮姨娘聽說是女孩兒,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半,謝韞和王氏知道了,到笑着說了聲賞。謝明禮做了父親,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許多。不過因着想留在京城,就不得不準備留館考試。
許是謝家的不順終于過去了,謝明禮長女的滿月宴過後不久,他如願進了翰林院。與他一同進去的還有一人,連城。
連城和謝明澤謝明禮是同榜進士,他的名次靠後,在二榜的最後一個,可以說是僥幸。得到留館任命的第二日,連城上謝家提親了。
嘉禾堂裏,王氏端坐在堂上,看着眉目疏朗的連城,既熟悉又陌生。當年謝丹婉和程家公子定親前,曾與連城私下往來過一段。因着這件事,王氏對連城的印象十分差。王氏不喜歡連城,從前是,現在也是。要不是連城今日是正兒八經地帶着媒人上門,王氏不會見他。哪怕到了今時今日,謝丹婉的名聲一落千丈,王氏仍然不想将謝丹婉交到一個哄騙着她的男人手中。
連城的品性不佳,借助在謝家時,就敢勾搭謝家的姑娘,可見并非正人君子。半年前,京城中有關謝丹婉克夫的流言傳出來時,王氏當機立斷找人查流言的來源。也不知是她運氣好,還是差。當時真讓她查到了那個人是誰。王氏做夢都沒想到,四處散播謠言,傳謝丹婉克夫的人竟然是連城。知道真相後,王氏差點就沒忍住,要找人廢了連城,卻是謝韞阻止了她。家裏沒有其他人知道,謝韞在那之後曾經私下裏見過連城一面,并與之做了約定。連城想要娶謝丹婉為妻,除非考中進士,取得留京的資格,否則他們絕對不會将謝丹婉許給他。在此之間,不管發生什麽事,哪怕他們要将謝丹婉許配他人,連城都不得私自與謝丹婉會面。
連城答應了謝韞的這個要求。
考取進士,取得留京資格,缺一不可。以連城的資質,哪怕僥幸得中進士,想要進翰林院也是很難的。他做到了。
然而時至今日,做為一名母親,王氏仍不願意她嫁給一個處心積慮的男人。
王氏臉上的拒絕之意很明顯。連城知道,王氏不喜歡他。若不是他和謝韞有言在先,在他做出了那種事後,王氏根本不會同意将謝丹婉嫁給他。可他等了那麽久,好的壞的都做了,要他在此刻放棄,他不甘心。
他想要娶謝丹婉為妻,縱然過去多年,他仍然放不下那個親手送他香球的姑娘。夢回之時,他後悔當時放手,将香球交還給謝丹婉。聽聞謝丹婉二度定親時,他甚至想過,如果當初不曾将香球交還,他是不是能以此要挾謝家,将謝丹婉嫁給他。謝丹婉和李慶的婚期定下來,他幾乎絕望,誰能想到李慶竟然死了。他大笑不止。天都要阻止謝丹婉嫁給別人,他憑什麽不能争取一把?耍手段又如何,只要他能娶到謝丹婉。他不後悔将謝丹婉克夫的謠言傳出去,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會将這件事做得更隐秘,不讓王氏和謝韞發現。
“謝太太,我想親自見一見二姑娘。”
連城的眼睛裏滿是執着,王氏見了不由得皺起了眉。
這都是孽債!
“罷了,我且讓人去問一問丹婉,可要見你一面。”王氏松口,連城拜謝。
嘉禾堂花廳裏,謝丹婉聽完了連城訴說了這些年的經歷,坐立難安。如果說,連城只是單純來敘舊,她或許只是心神稍亂。可連城竟然将他為了娶她,四處散布她克夫的謠言,以及他和謝韞的約定都一一告知,謝丹婉就有些無法接受了。
她以為,連城對她與其說是深情,不如說是執念。可她早不是連城記憶中的二妹妹。
“城表哥,我現在不想嫁人。” 謝丹婉不想給連城想念,果斷拒絕。
“那我就等,等到你想明白了,願意嫁給我的那天為止。”連城上前幾步,逼近謝丹婉。生活沒有磨去他的棱角,反而增長了他的銳氣。他像一把被打磨鋒利的劍,寒光逼人。謝丹婉感到了莫大的壓力,可她坐着,退無可退。
“我已經想得很明白了,我誰也不嫁。城表哥,請你後退些。”謝丹婉呼吸急促,很不适應。
“二妹妹,我和你之前那兩個短命的未婚夫不一樣,我命硬得很,你嫁給我,也克不死我。”連城忽然抓住了謝丹婉的手腕,輕輕一笑。
謝丹婉氣得臉通紅。
“城表哥,你過分了。放開我,否則我叫人了。”丫鬟都被謝丹婉支到了門外,花廳立只餘她與連城兩人。謝丹婉十分後悔,為什麽剛來花廳時,會聽從連城的請求,讓丫鬟退下。
“二妹妹是想讓所有人知道,我輕薄了你嗎?”
“你,你無恥!”謝丹婉憤怒極了,掙紮着想要甩開連城的鉗制。
連城忽然笑起來:“我還可以更無恥,二妹妹。”
謝丹婉直覺不妙,下一刻嘴唇被蓋上了。
“二妹妹,我一定會娶到你的。”
哪怕是一觸即開,唇上的溫度依然揮之不去。謝丹婉看着屋外愣了好半晌,花廳裏早不見了連城的身影,她恍然回神,捧着臉低聲哭起來。
藏在梁上,目睹了連城步步緊逼,欺負了謝丹婉整個過程的謝杏婉十分糾結。她既然在連城親上去的時候沒有來得及動手阻止,現在也不好下去了。她要跳下去,不等于告訴謝丹婉,連城親謝丹婉的事,她全看到了?她要真那麽做,已經被氣哭了的謝丹婉估計該羞憤而死了。
連城也真是大膽,他怎麽說着說着就動手了?可惡的是,他還上嘴了,她都沒反應過來。謝杏婉擰着眉,盯着下邊哭夠了擦掉眼淚的謝丹婉,有些心虛。也不知是不是她魔怔了,看着謝丹婉的嘴,只覺得那張小嘴比謝丹婉進來前更紅了。
親一下有這麽大的魔力?
謝杏婉的心不禁砰砰砰地快速跳起來。
意外吧,今天居然更新了這麽多。我也挺意外的。不過我這周可不好過,兩天假全沒了。培訓最讨厭了。先給你們打個預防針,更新這種東西,全看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