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獎勵

小獎勵

在鬧騰的包廂內,她單手拿着手機把它捂在耳朵側,持續不斷地聽着電話那端傳來的所有細微聲響,車河驟鳴,夜風流淌,甚至他話尾裏潛藏的笑……

這種緊張到不行的感覺,就連她第一次登上職業賽場,都沒有體驗過。

現在,就真實地發生在她面前。

南栀盡力調整着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無視掉四周那些八卦暧昧的目光,很快起身,推開包廂的門走出去。

這個時間并非尋常飯點,店裏顧客并不多。她為了找到徹底安靜的通話環境,只好繞到拐角處,胳膊肘撐在窗臺上,就着窗外的月色和風聲,和他同頻率地呼吸着。

明明是冬天,她卻覺手心微有汗濕,抓了抓手指,小聲地說:“大大?”

他很快有了回應,淺淡的聲線依舊低沉:“嗯?”

“我還沒有摘金,今天只是比賽的第一天。”她很快說,心底裏莫名其妙地有了些愧疚,“大後天還有比賽,我會努力贏的。”

摘金奪冠,好像不再只是因為她作為一名職業選手對獲勝的渴望,此時此刻,他許諾的獎勵更加誘人。

“大後天?”周依北想了想,聲音裏帶着笑,“那麽明天有什麽安排?”

“訓練。”她回答。這是隊裏例行的傳統,比賽日程裏,隊員所有的時間都是屬于戰隊的,不得随意外出,外出要打報告,一天二十四個小時裏大概有十幾個小時都是待在訓練室,反複枯燥地打訓練賽,研讨各種套路和戰術。

“會訓練到深夜嗎?”

“嗯。”

“好。”他簡短地應了一聲,很快結束掉這個莫名其妙的話題,接着問她,“想聽歌嗎?”

聽歌?她反應不過來,現在嗎?

總覺得有些奇怪,特別是,從電話裏的背景音聽來,周依北似乎還在外面。

她斟酌着用詞,試探着問:“大大還在外面嗎?”

“找到一個很安靜的地方。”他醒悟到她的言外之意,“住的酒店樓下有個仿蘇州式的園林,雖然裝飾上有些不倫不類,但好在現在這裏沒有其他人。”

南栀放下心來,努力找着話題:“周圍有什麽?”

“周圍?”他一時沒有預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問題,頓了頓,打量過四周後,才緩慢地告訴她,“噴泉、彩燈、假山、亭臺樓閣、石凳、盆栽……”越說,他的音色越被笑意感染,仿佛是忍俊不禁了,“還有一個我。”

噴泉彩燈和亭臺樓閣?聽起來既潮流又複古,的确是不倫不類的搭配。

“我現在在亭子裏,亭下有水,月色很好,水面很亮。”他簡單的幾句言語,便把畫面完全描摹出來,清冽如泉的嗓音潺潺,“那麽,就唱《是月流光》給你聽?”

溫柔到極致的聲音,就像軟風過境。

周依北用着最純粹最原始的本音,倦懶地随意唱着。

不經意的溫潤,卻最為致命。

因為沒有伴奏,反而把他每一個轉音、每一個尾調,都越發深刻地凸顯出來。她仔細地聽着,浮躁緊張的心态被一點點撫平。

大大的聲音,實在是太仙氣飄飄了……

她不自覺地放輕呼吸的聲音。

不敢出聲語,恐驚天上人。

“你從甬道緩緩走過來,便從光明走進了霧霭。

我逐月光為你而來,三生路前踟蹰徘徊……”

從開頭始,他一直用着疏懶的聲線,緩慢地哼唱着,沒有徒然拔高音調,也沒有用刻意營造的古風腔,完全是他一貫的随心所欲。

但最好的歌聲,往往能講故事。

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聽到那句熟悉的念白,就這樣,從他口中講出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一字一句,給這首歌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點。

她發誓,她的眼睛都快潮了。

仿佛重溫了這首歌背後那個極其虐心的故事,然後,又被虐了一回心……

“很多古風歌曲的背景故事,都挺悲情的。”他唱完最後一句,給了她足夠的時間消化過後,才徐徐開口,有些好笑地告訴她,“輕松風格的,反而偏少。”

這是真的。

她不由得在腦中搜索周依北唱過的古風歌曲,發現他唱過的,還真的大部分都異常的虐心……

“但是也有一些輕松點的曲目,我挺感興趣的。”他說,“像《采茶紀》《覓香》什麽的,你喜歡嗎?”

“喜歡。”她開口,發覺嗓音都有些幹燥,重複着強調,“喜歡的。”

其實,只要是他的聲音,她都喜歡。

“好。”他依舊在笑,好像從通話伊始,便沒有停過,“等下次唱給你聽。”

“下次……”她疑惑,“是贏了下一場比賽的時候嗎?”

他似乎是認真地思索了會,才繼續告訴她:“其實,只要你想聽,我都會唱的,什麽時候都可以。”

她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臉頰上慢慢地燒起來。

好在,他沒有再說什麽,反而把話題扔回到剛才的那首歌上,饒有興致地問她:“知道我最喜歡《是月流光》裏的哪句詞嗎?”

她想了想:“是那句‘曾經約定此生的盡頭,我撐傘在雨中相候’嗎?”

“不是。”他否認,刻意放慢了語速。

然後,告訴她正确的答案。

“我逐月光,為你而來。”

那天晚上的月色很好。

然而,天氣說變就變,第二天早上已經是陰沉沉的即将下雪的跡象。

南栀早起推開窗,被冷風一激,在房間裏找了半天,才找出來那件長款的黑色羽絨服,套上,輕飄飄地游蕩進訓練室裏,坐下,打開電腦。

小克坐在訓練桌前,一臉游魂相地發呆,翻了翻數據分析師為他們今天量身定做的訓練任務,面色青白地算了算:“今晚少說,也要兩三點才能回房間睡覺了。”

“我才冤枉好不好?”領隊端着泡好的咖啡走進來,“我後天又不上臺打比賽,但為了你們這群小崽子,我今晚還沒法陪女朋友跨年了,唉,差點被甩回單身漢行列,哄了半天才哄好。”

小克嘲笑他:“在遍地是狗的電競行業,你竟然不是狗,真的是一股清流。”

結果,一言引發衆怒。

Bobby抓起抱枕直接就賞了他幾下暴擊,“你自己一個人當狗就夠了,別扯上我們。”

在隊友吵吵鬧鬧的嘈雜環境中,南栀才反應過來,看了眼日程,發現今天真的是一年的最後一天,12月31日……她默默地想着,今晚零點,一定要記得從繁重的訓練任務中暫時抽身,給周依北發賀年短信。

結果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訓練時間一到,領隊立馬變身萬惡的剝削地主,特別沒有人權地把隊員的個人手機全都暫時沒收,把隊員的一切摸魚的念頭都斷絕掉。

先是複盤,再是個人特制的訓練,接着戰術研讨,然後再和相熟的戰隊約訓練賽。

最後,直到她的手腕開始感覺到微微的酸痛,教練才喊停,把随行的理療師叫過來,算是給了隊員短暫的休息時間。

因為沒有手機,她只能把電腦上的聽歌軟件打開,搜索是月流光,聽了好幾個唱見的版本,最後她發現,還是周依北唱的,最為好聽……

她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晚上十點。

正好,和昨晚他唱歌給她聽的時間點,重合起來。

臨近下一場比賽,雖然嘴上抱怨着累,但重新投入到訓練中,小克表現得卻比誰都要認真。大概是多多少少受到了外界言論的影響,比誰都更有野心證明給別人看自己的能力。

因此,訓練的效率也因此有了飛躍的提升,到淩晨一點出頭,嚴苛的教練終于點頭,示意他們可以離開訓練室了。

領隊頂着熊貓眼,一個一個地發還手機,發到南栀這裏,善意地指了指她的手機提醒道:“剛才有電話進來,我睡着了,沒來得及幫你接。”

應該不會是家人打來的。

如果是家人,聯系不上她,應該會直接撥給領隊才是。

她低下頭,把手機按亮的一剎那,那個未接電話湧進來。

來自周依北。

她心底一動,剛想撥回去的時候,屏幕一條,剛好有電話進來。

還是他。

她把音量調到最大,很快接起來,在暖氣房間裏待得太久,說話的聲音都開始幹澀,有些打不開:“大大?”

“結束訓練了麽?”他聲音低緩,澄澈如水,解釋着一切,“因為不确定你什麽時候結束訓練,所以,剛才給你打了電話,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怎麽會打擾……

“沒有。”她連忙否認,“沒有。”

“好。”他音色染上了笑,沒有任何的不耐煩,“回到房間了嗎?”

她掏出房卡,解開門鎖的聲音清晰可聽。進門後,她把身上的黑色長款羽絨服脫下來,順手把窗戶半推開打算把房間通通風的時候,便聽見電話那端的他,用着商量的語氣在問自己,“下樓一趟可以嗎?”他補充道,“我在酒店樓下等你。”

她的動作停了停。

他半開着玩笑,繼續說:“特意飛過來見你,讓我無功而返的話,好像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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