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雙皮奶
雙皮奶
南栀站在領隊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
很快,睡眼惺忪頭發淩亂的領隊抱着床被子圍在腰上,拉開了門,雙眼放直,不可置信道,“南南,我認識你,大概有四五年了吧?”
剛打職業那會,她還是高中生的年紀。十四五歲,青春期的尾巴,表情比現在還要寡淡得多,獨來獨往,特別酷的模樣。
除了想贏比賽,對其他都不在意。
所以,更別提像現在這樣,明顯的精心打扮。
內搭純白色的羊絨長裙,及膝的靴,松松垮垮長到腳踝的黑色羽絨服,甚至上了淡淡的妝,一舉一動之間,甚至有清新的柑橘香味逸散。
“香水?”領隊好奇,“我記得你從來不喜歡這種東西啊。”
“找官博娘借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下眼,終于想起自己的初衷,“我可以申請外出一趟嗎?”
“去哪裏?”
“朋友找我,就在酒店樓下……”她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麽說,“有點事。”
“什麽朋友?”
“普通朋友。”這句話,她倒是答得很快。
領隊無奈,都這樣一番打扮過了才來找他打的報告,明顯就是來先斬後奏的,他怎麽可能不放她去見他那個所謂的普通朋友?
已是深夜,底下大堂空無一人,四處都是安靜。
酒店前臺借着櫃臺的掩護,在偷偷地打着瞌睡。
她走出旋轉門的時候,才發現外頭竟悄悄下起了雪,她忘記帶傘,只能站在檐下,探頭去看,細小的雪花落到頭發上,很快融化。
空蕩蕩的庭院裏,他就側着身站在雪中,撐着黑色的傘,微仰着頭在看什麽。
看得很認真的模樣。
她走過去之時,突然醒悟過來周依北在看什麽。
自從PGI的賽程開始後,為了起到宣傳的效果,這間酒店樓體外的巨大LED顯示屏,就日夜不停地一直在循環播放着各大賽區的戰隊宣傳片。
剛好,就輪到了中國大陸賽區。
負責宣傳片制作的導演走的是性冷淡風,整體偏黑白色的鏡頭,隊員的面目先以模糊的剪影出現,再透過光圈暈染,慢慢地清晰。
她的鏡頭在最後面。
沒有安排任何的臺詞給她。完全黑掉的屏幕,一束光柱從正中央摔落,她穿着紅白色的長袖隊服,側過眼來,看向鏡頭。
接着,一聲槍響。
槍響過後,所有的畫面消失掉,出現戰隊的LOGO,宣傳片徹底結束。
當時拍攝的時候,她沒什麽太大的感覺。
因為自己的鏡頭很少,任務很輕松,難得地願意配合拍攝,很快便達到導演的要求。
但是,現在,被他這麽用細致的目光觀看着,她莫名地便覺得,異常的羞恥……站在C位冷漠臉看鏡頭什麽的……真的是太中二了……
她臉頰又開始燒起來,慢慢地蹭過去,腳步一動,他便發現了,移開目光看向她。
“大大久等了。”她低下頭,掩飾着自己的臉紅,“對不起。”
非常湊巧的,他也穿着純黑色的防寒服,拉鏈妥帖地拉到領口處,特別清爽簡單的打扮。
雪并不大,落到她臉上時,涼絲絲的感覺反而能降掉她臉頰上不正常的溫度。
“你要一直待在雪裏嗎?”他好笑地看着她,看她依舊拘謹,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傘下,“宣傳片拍得很有意思。”
她整個人快熟透了,大腦直接當機,他溫和幹燥的手指觸碰到自己手腕那一瞬間,那一種感覺,仿佛還留在肌膚上。
因為同在一把傘下,兩人離得特別近,呼吸的氣息仿佛能交錯相疊。南栀閃爍着目光,始終不敢看他,含糊地應了一聲。
“讓我想起一首歌。”他在笑,低聲說着。
“什麽歌?”
“浮雲生死,聽過嗎?”
她記得這首歌裏面有句詞:
煮酒,斟酒,且将昔年敘,一腔熱血喚起,憑肝膽相濟;
長笑,當笑,英雄無淚泣,生死随浮雲去,問此身何懼。
特別俠風大氣的一首歌。
她仔細思量了下歌詞的意思,眼神低下去,看見他是孤身一人來的,連行李都沒有帶,手上拎了一只白色的紙袋。
“行李放在陸維明家裏了,待會早上七點的飛機回去。”他猜出來她的疑惑,一邊交代着,一邊把紙袋遞給她,“新年快樂。”
她有些不敢接,怕這禮物是太過貴重的東西,直到他揚着眉笑起來,解釋着:“只是自己做的雙皮奶而已,借陸維明家的廚房做的。”她才小心翼翼地接過來。
心底裏卻在想,任是誰,拿多珍貴的寶物來和她換,她也不會答應。
周依北伸出手,很輕很輕地落在她頭頂,輕飄飄地拍了拍:“回去吧,睡一覺起來,還要繼續訓練。”
睡一覺起來,的确還要繼續接受慘無人道的封閉訓練。
可她現在,卻是一點也不困。或許是因為今天是提早結束,入睡的生物鐘還沒到,她又喝了咖啡,現在整個人特別的清醒。
況且,她也不舍得,很快和他分別。
她伸出手,手指拉住他傘柄下的小帶子,力道很輕地扯了扯:“再多留一會可以嗎?我的房間只有我一個人住,可以上去坐坐。”
他沉默笑着,目光專注地看着她。
她說房間只有她一個人住這話的時候,原本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只是特別單純地想着,沒有室友同住,他的到來,也不會打擾到別人。
可是越想卻覺得不對勁,好像是刻意的此地無銀一樣,南栀的呼吸變得瞬急,臉上的緋色越來越深,惶急地張口,想解釋什麽。
他卻恍若未覺,直到看她實在尴尬得不行了,才擡起手腕看表上的時間,語氣如常地答應下來:“好。”
一路上樓,都沒有遇見什麽閑雜人。
可是,直到真正地刷開房門,進入房間了,她才覺得緊張的情緒去而複返,心髒被揪着,連所有的動作都無法變得自然連貫起來。
她推開門,才發現,邀請他上來坐坐,是多麽錯誤的決定。
床上那些散亂的衣服……誰能讓它們一秒回到該待的地方?
周依北倚靠在關閉的門上,假裝不經意地低下頭,打開工作郵箱,開始收發郵件,直到餘光裏看見小姑娘把床上收拾幹淨了,才把手機扔回口袋裏。
沒想到,扔回去的那一瞬,手機震了震。陸維明吊兒郎當地發來調侃:“你回來後,我不會就做叔叔了吧?”
他看了一眼,懶得回,直接又丢回去。
房間裏有熱水壺在燒水的聲音,咕嚕嚕的沸騰聲。
她已經脫掉了外套,就穿着純白色的毛衣,側臉看起來很柔和,站在長桌面前,小心地拆開着一袋碧綠色的茶包,放進幹淨的玻璃杯裏。
“知道雙皮奶的做法嗎?”他轉移着話題,不動聲色地搶在她之前,把熱水壺拿起來往杯裏倒上水,綠色的茶包很快向水裏抖開顏色,綠茶的清香渙散開。他拿起來,喝了一口潤過嗓子後,才興致盎然地繼續說,“把牛奶蒸過後,用刀子在放涼的奶皮上劃一個口子,大概十厘米左右的長度,倒出大部分的牛奶後,把攪拌均勻的蛋清拌上白砂糖,加入倒出來的牛奶中。”
她一邊聽着,一邊想象。
想象他剛才是不是就是這樣,富有耐心地,為她做着甜品。
現在,也富有耐心地,為她講解着做法。
他把玻璃杯搖了搖,才放回到長桌上,半靠在桌沿,俯眼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她。
“把拌好的蛋清奶液,沿着剛好劃好的奶皮缺口,倒回碗裏,敷上保鮮膜……”
她打斷道:“可以蒸了嗎?”
“嗯。”他低聲笑着,“十分鐘後關火,焖五分鐘後再取出,上面可以加一些水果點綴,看起來會更漂亮一些。”
她低頭,打開白色紙袋。
食盒中,顏色潔白的雙皮奶上頭,有淡黃色的鮮檸檬片點綴着,形狀如膏。
看起來,就特別好吃……
他把茶杯拿起來,又喝了一口後,确認嗓子完全在狀态上了,才重新開口:“你昨天說,想聽我唱《采茶紀》?”
她擡起頭看着他,漆黑色的眼眸像是流淌着溫潤的水波,讓人一望,便難以挪開眼。
“在飛機上聽了幾遍,學了詞。”他淡聲說,“現在,想聽嗎?”
“幾遍?”她不可置信。
“兩遍。”他解釋道,“我記詞很快。”
記詞很快什麽的……
真是讓人嫉妒的技能。
這還是首特別着名的口胡之歌,詞長,速快,聽兩遍便能記住,真的是太拉仇恨了。
他很快從手機裏找到伴奏。
輕快的音樂剛一響起來的時候,她悄悄地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