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薄荷味
薄荷味
“是啊,隊員們都準備回家了。”
回到基地後,近來化身寵粉狂魔的Bobby火速打開直播,一面開了個小號在低端局随意地玩着,一面和彈幕聊着天。
“什麽時候回來?年後才回來,過了正月十五那幾天,全員才會到齊。”
話音剛落,他身後傳來行李箱的輪子在地面上滾過的聲音。
“過年不直播啊,隊員也有人權的好不好?”Bobby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沒什麽所謂地答,“什麽聲音?喔,是行李箱輪子的聲音……南南也準備回家了……南南家在哪?南南家在杭州,離上海不遠,對,就那個‘誰把杭州曲子讴,荷花十裏桂三秋’的那個杭州。”
彈幕在紛紛誇贊着他“士別三日即應刮目相待”。
Bobby美滋滋地客氣着應付“那是那是”,一面收着禮物,一不留神被草叢裏一名穿着吉利服的玩家一槍爆頭,幾槍補刀,徹底涼了。
“沒事,贏得太多也沒意思,總要輸幾把,有得有失才好玩,對吧?”
Bobby心态樂觀地揉了揉手腕,擰過身體去找南栀,“南南,這就走了?”
南栀低着頭,在穿鞋,聞言,點了點頭。
“有人送你吧?”
Bobby說得很隐晦。
她又點了點頭。
她原本也不想這麽快回家。
因為不想和他那麽快分開。
但是,家裏的那兩位飼養員,可是從她奪冠後,便天天微信短信電話連環上陣,目的只有一個,讓她快點回家,真正做到了“吾日三問吾兒:歸否?歸否?歸否?”
最後,索性直接勒令她:“明天我們就要見到你,準時出現在我們午飯的飯桌上。”
話尾再補充一句:“如果明天見不到人,我們将直接殺到上海,将你捉拿歸案。”
真正做到了恩威并施,并行其重。
她嘆了口氣,和Bobby揮了揮手。
走出基地的大門,周依北果然已經等在了外面。
他倚在黑色的SUV側面的車身上,低着頭,手裏拿着手機,右手拇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打字,認真至極的神情。
清晨裏明亮的光線,撲落在他身上。
他今天穿了非常休閑的衣服,白色的帶帽衛衣,黑色長褲,寬大的淺藍色牛仔外套,除了腕上的手表,沒有多餘的配飾。
特別的年輕……
也特別的好看……
她拖着行李箱,剛想靜悄悄地走過去,吓他一跳。
但是,剛一走動,輪子滾動過地板的摩擦聲,就出賣了她……
他擡起頭來,一眼就看見了她。
卻沒有多餘的言語,他只是一言不發地把手機扔回口袋裏,動作自然地接過她的行李箱,打開後備箱,放進去。
南栀惴惴地在一旁站着,想幫忙。
可惜他的動作實在太快。
也好像,實在沒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上車。”周依北轉過頭來,看她一眼,意外地,眉目間沒有任何的笑意。
好嚴肅……
有點可怕。
她有點不習慣,緊張地揪了揪自己的手指,還在思考着自己應該說什麽,周依北已經領着她,走到副駕駛的車門旁,打開,用眼神示意她坐進去。
南栀心裏亂七八糟的,下意識地就乖乖照做了,等她坐進車後,周依北卻沒有立即關上車門,而是微微俯身,靠近了她。
“系一下安全帶。”
清潤溫雅的聲線,在她耳邊響起。
他食指勾住帶子,動作漂亮又迅速地拉好,扣上。
因為傾身的原因,他和氣息極近,淡淡的薄荷香味,清新得像早晨裏山澗的空氣。
她臉頰慢慢地爬上紅暈,閃躲着眼神,不敢去看他皎潔完美的側臉。
害怕自己一看,看了,就忍不住,想親一下……
等他也坐進來,車子很快發動,轉了個方向,往高速的方向走。
本來,她想的是訂高鐵票,想着自己回去就好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而已,她以前每次放假,也都是這樣單槍匹馬地回。
可是,周依北知道後,非常堅持地,要自己開車送她。
送到家門口的那種……
她想到這裏,心裏還是異常的緊張。
也說不太清楚自己在緊張什麽。
因為還早,又是周六,街道上的人很少,道路兩旁有賣早餐的小店在營業,白色的炊煙霧氣在店前萦繞。
街道盡頭的天空,幹淨明澈得沒有任何雲彩。
他食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問她:“吃早餐了嗎?”
“嗯。”她點點頭,補充道,“基地的阿姨會待到隊員全都走了,才會離開。”
NUO俱樂部在這一點上一向很有人情味。
為了讓隊員不太過依賴外賣,請的阿姨都是重金聘用,還會定期送她們去上各種烹饪培訓課程。每到放假時期,基地阿姨也都是最晚離開,怕出于種種原因,不得不留守基地的網瘾少年們沒有熱飯吃。
南栀側過頭。
面前的他正好遞過來一袋溫熱的牛奶。
“無糖的。”他簡短解釋。
南栀接過來,用吸管戳破孔,小口小口地喝着,小心翼翼地用眼睛去觑他。
看起來,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但也不像是不生氣的樣子……
她放在膝蓋上的手緊張地蜷了蜷,終于,在車行駛到一個十字路口的紅燈前,停下的時候,伸出去,輕輕扯住他的袖口。
“你生氣了嗎?”
聲音小小的,氣息也有些弱。
只要想到他在不開心,她也會随之心情低落下來,手足無措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嗯。”稍久的沉默過後,他才低沉着聲線,應了一聲,側過頭來看她,聲音很平靜地告訴她,“的确是生氣了。”
認真的表情,沒有半點在開玩笑的樣子。
也是。
好不容易,才确定了關系。
在海南待了幾天後,共同回到上海。
現在,她又要馬上離開,兩人又要回到異地聯系的處境。
南栀腦裏空空的,完全不清楚下一步應該怎麽做。
是不是,要哄一哄?
她十九歲了,卻完全沒有戀愛經驗。
年紀小的時候便被領隊簽進NUO電競俱樂部裏打職業,剛開始是玩《風暴》,後來《絕地求生》的熱度起來,各種比賽也随之興起,俱樂部成立起吃雞分部,便把她拉過來,要她轉型去玩《絕地求生》。
別人該有的在校園裏的青春,那些該體會過的對異性的朦胧好感……
她都沒有體會過。
小克還曾戲言他們這群網瘾少年,都是青春喂了游戲這條狗的可憐人。
還是,哄一哄吧?
紅燈還剩十秒便轉綠。
随着秒數一下一下地變少,她的心也一下一下地跳得飛快。
不管了……
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她手指一下子解開安全帶,很快側過身去,輕微的吻落在他唇角處。
薄荷味的香氣濃濃地纏繞在鼻尖。
好像,吻偏了……
明明想吻的是他的唇瓣來着……
她有些懊惱地想着,稍稍離開一些,想調整一下姿勢。
剛一離開,他卻很快追上來,溫熱的舌尖撬開她的牙關,長驅直入,深深地纏住了她。
她手都僵了,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只好無措地揪住了他的外套下擺,有些用力,骨節都稍微發白。
一個漫長深入的吻結束後,他往後直了直身體,放開她,低下頭,重新去為她扣上安全帶。
“沒接過吻嗎?”他問。
她搖搖頭,耳後都是濃烈的緋紅色,眼神亂飄着。看他重新發動汽車了,才鼓起勇氣,重新去看他,“你……”
周依北知道她想問什麽。
他轉了下方向盤,視線仍在看路,仿佛是答非所問:“陸維明說過我鐵樹開花。”
鐵樹開花……
鐵樹開花……
她臉頰上燙燙的,簡直到了能把雞蛋煎熟的地步,視線飄蕩着看向窗外,含糊地應了一聲,懂了。
忽然,周依北的聲音響起來,清淡得聽不出任何的語氣,“本來想休假幾天陪陪你,找了很多不錯的菜譜,想慢慢做給你吃。”
何止是想而已,他幾乎都已經和院裏打好了招呼。
他的聲線,随意得像在聊天氣一樣。
可她聽得更愧疚了……
莫名其妙有種自己是個負心漢的既視感……
他看着她完全反應不過來的樣子,微微嘆了口氣,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耳垂,“什麽時候回來?”
“過完年,正月初七吧,還是初八。”她仔細地想了想,多加了一份私心。其實按基地裏的傳統,過完元宵節再回來報到也完全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剛剛,在基地外等你的時候,我看了Bobby直播。”他言簡意赅地告訴她。
直播……
直播?
她猛地想起來,在基地裏,她拖着行李箱下樓的時候,清晰地能聽見Bobby在熱情地和彈幕聊天的聲音。
在說什麽……
說什麽……年後才回來,過了正月十五那幾天,全員才會到齊……
竟然是不動聲色地看穿了她內心的小九九。
南栀面色郝然,咳了咳,假裝去看窗外的風景。
他卻不肯就此放過她,隐約是笑了一聲,“元宵節後才全員到齊,恢複訓練的話,為什麽初八就要回來?”
南栀默然,指尖無意識地揪住袋裝牛奶的旮沓邊角,揪了揪。
他似乎是真打算逗她,音色越發明顯地染上了笑意,“嗯?”
慢慢悠悠的……
低沉的聲線,說着這樣的語氣詞,特別的引人遐思。
有點想親。
她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來,看着窗外,天盡頭碧黛色的遠山,池水被模糊的水霧籠罩着,若隐若現的美景。
“因為……”她慢慢地思考着,該怎麽表達。
表達想念的方式,有那麽多種。
表達想念的詩詞,也有那麽多。
索性,選擇了最直白的一種。
“因為會想你。”她說得很慢,因為慢,聲線又溫柔,音量也是小小的,似乎是害怕被風吹皺的那一池水,“喜歡你。”
她省略掉了句子中的主語。
心事卻彰明較著。
周依北似乎是微微一愣,反應過來後,側過眼來看她一眼,唇線輕輕地往上扯了扯,笑起來。
他不笑的時候,本來就已經很好看了。
一笑,似乎更好看了。
她耳尖上發着熱氣,用手指捏了捏後,接着,就聽到他清淡朗潤的聲線,徐徐響起來,“過完年,我去杭州找你,好不好?”
“好。”她下意識地便這麽應了,應完才反應過來,他要去杭州找她?
“年前會很忙,院裏最近接了幾個棘手的病人,都可以作為比較典型的案例,所以需要我在場。”
“嗯……”她點了點頭,認真地聽着。他的工作,對她來說是從來沒聽說過的新鮮感,“危險嗎?”
她只能從普通人的角度去理解,覺得他在工作中接觸到的,肯定都是具有精神障礙的病人。
“不危險。”他笑了笑,“不要覺得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心理醫生和普通醫生的性質差不多,都是治病救人,只不過,他們治療的是生理上的疾病,我們治療的是心理上的疾病。”
她慢慢地點頭,仔細地聽着,不肯放過他任何的言語。
這個假期,也因為他說會來,而變得更有期待的價值。
他只送她到小區門口。
下了車後,她從他手裏接過自己的行李箱,欲言又止地擡頭去看他:“要進去坐坐嗎?”
渾然不知自己臉上都寫滿了期待他拒絕的表情。
畢竟是年紀還小。
有這樣那樣的顧忌,也算正常。
他無奈地想着,伸手拍拍她的頭,語氣和煦:“不想讓我進去?”
“嗯……”她窘迫至極,耳尖紅得快要滴血,“我媽說過,二十四歲前談戀愛,都是早戀……”
不單如此,還放下狠話。
如果南栀早戀,一旦被她發現,會立馬從杭州,殺到上海,拔掉她游戲本上的網線,并且,再也不允許她孤身一人紮根上海,去打比賽。
這是當初,南栀為了自家父母答應她“不務正業”地去打職業,而不得不簽下的不平等條約……
至于為什麽是二十四歲?
大概是因為,南媽是二十四歲那年,嫁給的南爸?
“沒關系。”他傾下身,黑亮的眼眸直視着她,瞳眸裏完完全全地只倒映着她的身影,聲色帶笑,“今天太匆促了,沒有準備上門禮,下次再和你一起進去?”
她點點頭。
拉着行李箱,猶豫不舍地盯着他。
“那,我走了?”她小聲地說,試探着,去拉了拉他的手,搖了搖。
“好。”
她轉過身,剛想走,又覺得不對勁,再轉過來。
因為他太高,南栀不得不踮起腳尖,把吻落在他的唇上。
碰了一下,很快分開。
清清涼涼的,像是風。
“好像情侶分開,都是需要goodbye kiss的。”她把額頭抵在他的肩窩處,蹭了蹭,軟着聲線,好似在撒嬌,也恍若獻寶,“我做得對不對?”
恭喜南栀喜提【撒嬌】技能 0v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