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椒鹽蝦

椒鹽蝦

南栀拎着行李箱,慢吞吞地去摸口袋裏的鑰匙。

啪嗒一聲,打開,再推開門。

仔細想想,雖然上海距離杭州不遠,但由于備戰着這樣那樣的比賽,她的确已經快半年沒回家了。

客廳全是暗的,窗簾甚至都沒拉開,光線完全阻礙了她的視野,周圍冷冷清清的,聽起來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樣子。

南栀愣了愣……

竟然都不在家?

知道她今天回來,還不在家,這明顯不太對勁啊。

她邊疑惑着,邊伸出手,準确地找到牆上的按鈕,打開燈。

沒想到,這一打開……

視野正前方的廚房裏,磨砂玻璃門并沒有拉合上,就這麽敞開着。南爸爸抓着筷子,捧着一碗紅燒牛肉口味的方便面,坐在餐桌前,表情沉重地沉思着。

南栀默然無語地盯着他。

把行李箱放到一邊,再熟練地從鞋櫃裏挑出自己的棉拖鞋換上,南栀走過去,“爸,你演鬼片呢?”走到洗手池旁,洗幹淨手,“我媽呢?”

“進來就找你媽。”南爸爸怨念,“她一大早打麻将去了……我剛睡醒,起床就發現她在床頭櫃上給我留了這麽一張字條,我一看,心如刀絞啊,這二十幾年來的夫妻感情,眼看就要毀于今朝……”

這麽嚴重?

南栀心生不祥的預感,一剎那間,腦中已經腦補了無數小三橫插一足、夫妻反目成仇的狗血劇情……

“字條在哪?”

“喏。”南爸爸從屁股底下掏出來一張皺巴巴的便簽,遞給她。

南媽媽特有的歪歪扭扭字體映入眼簾——

【我去打麻将了,下午才回。飯已經做好,在餐桌上,你和女兒吃吧,不用等我。】

看起來,是極為正常的幾句交代。

南栀不解。

這有什麽好威脅到他們二十幾年的夫妻感情的?

南栀一臉懵地把紙條遞回去,“爸……”

還沒說完,南爸爸已經精準地捕捉到了她的意思,搖搖頭,繼續長嘆道,“我到餐桌上一看,啥都沒有,飯在哪兒呢?找到半天,才明白過來,你媽說的‘做好飯了’,指的是這個——”

他手指一伸,指着自己面前,那碗被冷落了半天的泡面。

“連調料都替我加好了。”南爸爸補充,“筷子就擺在旁邊,水一燒開,就能吃。”

剛好,熱水壺裏,水燒開的咕嚕咕嚕聲,在房間裏響起來。

“我又不會做飯。”

“還三高,怎麽能吃泡面這種垃圾食品?”

“昨晚應酬回來,今天好不容易能休息,就像吃點清淡的。”

“你媽愛麻将勝過愛我,這日子沒法過了……”

眼看南爸爸立馬就要像黃河水般一瀉千裏地開始絮絮叨叨模式,南栀及時止損,套上圍裙,“我來做飯吧?想吃什麽?”

“栀寶你剛回來,怎麽能讓你做飯……”南爸爸一臉不好意思。

“其實我也不太會做,要不……”南栀摘下圍裙,作勢要遞給他,挑了下眉問,“爸爸你自己來?”

“算了算了。”南爸爸腳底抹油,跑到客廳裏打開電視,午間新聞的聲音響起來,“你做什麽都行,我不挑食……告辭告辭。”

南栀彎下腰,打開冰箱。

蝦、魚、肉、菜、水果……甚至高湯,一應俱全。

她想了想,把處理好的冷藏蝦取出來,再取出一顆白菜,預備清炒。

把蝦放進水池裏解凍之後,再把白菜洗淨切好,這一切,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處理好。

然而,接下來……她動作卡了一下。

又卡了一下。

再卡了一下。

完全卡住了。

蝦……要怎麽吃?

果然,在基地裏飯來張口地被阿姨伺候得太過舒适,她的生活自理能力包括廚藝指标,皆以反比例關系直線下降。

她在毛巾上擦幹手上的水珠,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打開搜索引擎。

打算找個菜譜,照着做。

冷不防地,屏幕上跳出周依北的電話。她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客廳的南爸爸,後者正以皇帝聽政的姿态悠閑地倚在太師椅上,看着午間新聞,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油煙太重。”她探頭,“爸我關一下廚房門,別熏到你?”

南爸爸欣然應允,揮手讓她告退。

還是別鎖了吧……

顯得特別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糾結了半天,好不容易把廚房門拉上,也已經耽誤了大半天的時間。所幸,周依北一向有足夠的耐心,屏幕依舊亮着,還在等她接通。

“喂?”她接起來,聲音有小小的沙啞。

“嗯。”電話那端的他聲線依舊低沉得誘人,“等了很久你才接,在幹什麽?”

“做飯。”

她看着水池裏泡着的蝦,有些煩惱。

“不會做?”

“不會。”她老實承認。

剛才看着南爸爸可憐巴巴地對着一碗沒有泡開的方便面沉思,實在是一時心血來潮才于心不忍地承擔下來做飯的重責。

“我教你?”他慢慢悠悠地問,似乎在笑,尾音非常的明朗。

“好。”她答應過後,才反應過來,這時候,周依北應該是在開車回上海的路上?開車的話,一直保持着和自己通話的狀态的話,會不安全吧……

她猶猶豫豫地揪了揪手指,“你還在開車嗎?”

“是。”他倒是很快回答,一如既往地猜到了她的言外之意,簡短地做了解釋,“戴着藍牙,不危險。”

藍牙……

對喔,有無線耳機這種東西的存在,她怎麽就忘了呢。

“你等等。”

她朝着電話那端交代了句,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廳裏,在南爸爸目光如炬的視線中蹲下,拉開行李箱,又覺得不對勁,飄回沙發上,找到自己背包裏的無線耳機,攢在手心裏,再晃回廚房裏。

成功引起南爸爸的注意——

“栀寶,你不要出來走來走去的呀,晃得我頭暈,還擋到我看電視了。”

“你說吧。”戴上耳機後,她咳了咳,對着他說。

他所處的環境似乎有些嘈雜,車鳴風響,他的聲音卻清晰地傳過來,低沉得像大提琴般悅耳的音色,“冰箱裏有什麽?”

“蝦。”她抿了抿唇,“還有白菜。”

視線移到砧板臺旁邊的玻璃罐,她補充,“還有我媽剛炒好的椒鹽。”

周依北想了想,通話裏有短暫的沉默,然後告訴她,“我教你做椒鹽蝦吧?”

“好。”

南栀把刀具從套裏取出來,嚴陣以待。

然後,就這麽順理成章地聽着他的教授。

“需要用到的材料有去頭的蝦肉、料酒、澱粉、椒鹽、切成碎丁的青椒和蒜末,因為你不喜歡蒜蓉,蒜蓉的量可以少一些,調個味就好……你看看廚房裏有沒有?”

她彎下身,從一堆瓶瓶罐罐中準确地找到配料,再從冰箱裏取出青椒,笨手笨腳地切成碎丁。

刀功不好,切得不好看……

算了算了,勉強湊合吧……

她把刀放回到刀套上,神色認真地彙報給周依北:“我切完啦。”

“好。”他一直極有耐心,語速緩慢地說着,給了她充足的時間去反應,“把蝦肉在清水中瀝洗三次之後,放進盆裏,加入料酒拌勻。”

“拌勻了。”

“再加一些幹澱粉進去。”他笑了聲,“要保證澱粉能夠均勻地裹在每只蝦的身上。”

她用筷子,慢慢地給每只蝦裹上澱粉,動作細致又溫和。

“在鍋裏加入少許油。”他說,“等油溫熱起來,改小火,再加入剛才切好的蒜末,炸成金黃色後就可以撈出來了。”他停頓了頓,補充道,“別燙到。”

她輕輕地應了一聲,然後,在他的諄諄善誘下,把蒜末處理好,再把蝦炸至橙紅色,瀝幹了油撈出來,放在盤子裏,剩油倒掉不再用。

“然後呢?”她看着砧板上還沒有動過的青椒碎末,有些疑惑。

“不要急。”他告訴她,笑意很濃烈,仿佛是到了徹底安靜的環境裏,任何的尾音聲色都異常的明顯,“把蝦倒進鍋裏,小火加熱,再加入椒鹽,用鏟拌勻。”

“嗯……”她小心地動作着,椒鹽很快被油和熱量炸出了香味,噼裏啪啦的聲音四溢逃開,很快傳進他的耳朵裏。周依北笑了笑,提醒她,“火應該是開大了,要用小火。”

她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看了看火,果然是忘記調小了。

南栀有些窘迫地把火關小後,就聽見周依北繼續用着輕松愉悅的語調在說,“然後呢,把炸好的蒜蓉,混合上青椒碎末,倒進鍋裏,翻炒幾下,等青椒差不多都熟了,就可以出鍋了。”

她點了點頭,剎那間想起來,兩人是在通話,她的點頭,他根本看不見。

忙找補着,應了一聲。

“可以了?”周依北算算時間差不多了,問道。

“啊?”她湊近了些,看了看那些青椒末,已經開始在高溫的狀态下變軟,小聲說,“可以了吧。”

他笑着,似乎是功成身退一般,告訴她,“我快上高速了,現在先挂,到家再告訴你?”

“好。”

把椒鹽蝦裝盤,端到餐桌上的時候,南爸爸早就已經循着香味鑽進來,雙眼放光,不可置信道:“你不是我女兒吧?”

南栀無奈地搖了搖頭,把筷子遞給他,後者已急不可耐地用手拿起蝦肉,送到嘴巴裏。

被美食收買的南爸爸瞬間叛變了陣營,悄咪咪和她透口風:“你媽這次十萬火急地要你回來,其實是有原因的。”

“什麽原因?”

“做好心理準備。”南爸爸話說一半,故作深沉,“你想想,你媽到這個年齡,對什麽最感興趣?”

“當然是:打麻将,廣場舞,做媒人。”

南爸爸最後用九字真言,總結道。

想吃椒鹽蝦了T.T

感謝鹹魚卷、曲未初、檸檬微酸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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