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垃圾話

垃圾話

耳機被Bobby那家夥扯松開來過後，南栀倒也沒有閑出手來重新戴回去。

密集又高強度的近十個小時的訓練時長，饒是她也有些扛不住，賽程裏本就沒多少休息時間，這麽熬下來，她也累。但心底裏就像是有什麽堵着，悶悶的，她不敢讓自己松懈下來。

幹淨直接地翻滾落地，從一個狹小的縫隙裏，将對面一槍爆頭。

在根本來不及反應的時間裏，又補了幾槍，徹底斷絕對面打藥補血的念頭。

畫面跳轉，顯示她成功地在最後存活下來，接着系統跳轉，頁面在清算積分。

她眉眼冷靜地看了幾眼數據，心底默默盤算這把她壓槍時還有哪裏做得不夠好。

能打出這樣的操作，不過是機械的重複訓練後得到的，純粹的肌肉記憶。

然而即便是在韓服高端局裏，這種利落的操作也不多見。對面心服口服地用韓語發送附近消息，孜孜不倦地刷屏。

她看了眼，沒反應。

這時，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從門口，一步一步，停住，似乎是停留在她背後不遠的地方。

對面以為她看不懂韓語，換了英文問她：“很漂亮的操作，可以留聯系方式嗎？”

南栀抿了下嘴角，手指快速敲擊鍵盤：【NO.】

連多餘的廢話都沒打算和他繼續耗。直接退出頁面。

耳邊生死存亡的槍林彈雨聲音總算消停下來，她有些煩躁地摘掉耳機，扔在一邊。即使是專用外設，戴着近十個小時沒摘下來，耳朵難免有些微痛感，她揉了揉，看向背後。

天生的敏感使然，剛才有人進來，她不是不知道。

只不過以為是哪個睡醒的隊員返回來訓練，她才沒回頭。

清淡的聲線在靜谧的夜裏，無比清晰地落入她的耳朵。下巴被一只幹燥溫和的手輕輕挑起來，她的頭頂倚在柔軟的電競椅靠背上，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

周依北就這樣饒有興致地彎着腰，把她整個人圈在電競椅裏，另一只手的手掌墊着她的後脖頸，無比耐心地親吻。

含含糊糊的聲音溢出來，帶着細微的笑意，在問她：“困了麽？”

她心底澀澀的，唇被占用着，沒有辦法說話，只能點頭。

他好歹停下來，不動聲色地揉了揉她的耳垂，成功把那裏揉紅了一片，依舊是溫和的詢問：“我抱你去睡覺？”

這會不只是耳朵，南栀的臉頰噌一下全紅了，硬撐着搖搖頭。

“我自己可以。”聲音小小的。

雖然已經這麽晚了……

但萬一，被人看到。

周依北不置可否地擺正她的拖鞋，用眼神示意她，穿上。

生怕他真将自己抱起來，南栀一秒都不敢多耽誤地下機關電腦，趿上拖鞋，手攥着他的衣服下擺，跟着周依北回了自己的房間。

洗完澡出來，發現他還沒走，長腿舒服地伸展，坐在懸窗上，在翻一本小冊子。

她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肩膀上，睡眼朦胧地飄過去，把手裏的吹風機理所當然地遞給他。因為房間裏鋪着厚厚的長毛地毯，她沒怎麽計較，順勢在他腳邊坐下，臉搭在他的膝蓋上，眷戀地蹭了蹭。

就像是，他養的一只小動物。

聽話得不行。

耳畔有溫度正合适的風從吹風機裏輕輕吹出，她的頭發拂過他的手指縫隙。南栀舒服地閉了閉眼，好奇問他：“在看什麽？”

“景點介紹。”他聲音裏藏着明顯着的笑，“等比賽結束了，帶你去玩？”

她心底裏那些莫名其妙的浮躁被完全壓下去，整個人服服帖帖地，任由他動作。

可心底依舊有些擔心，他一面兼任NUO聘用的心理輔導師，早就是已經耗費掉了他不少的時間……

“會，會耽誤你工作嗎？”盡管不太清楚他的工作到底是怎樣一種情況，但他一直很忙，醫院那邊也沒法離了他太久的樣子。

周依北輕輕揚起眉，不緊不慢地把吹風機收起來，順手摸了摸她幹燥的發絲。

“想多陪陪你。”他對着南栀一笑，半真半假的戲谑，“畢竟，有那麽多人喜歡你……”

南栀臉頰發紅。

男人眼底的笑意那麽清晰，漂亮的瞳眸黑黢黢的，近在咫尺。空調呼呼地吹着，房間裏的溫度恰到好處，可她就是莫名其妙地覺得臉燙。

“沒有……”她吶吶地回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否認有多無力。

周依北微挑了下眉。

“微博那種東西我很少用，大號的密碼……戰隊的外宣都是知道的，他們會幫我打理，可以省出很多時間訓練。”她生怕他誤會，慢慢地解釋，又仿佛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搭在他的膝蓋上，緩緩地磨蹭着，“但是，我偶爾也會看微博……”

周依北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嗯？”

“我有一個小號。”她越說越小聲，但所處的空間實在太過靜谧，這聲音于事無補地全然落入周依北耳中，“只關注着你和幾個職業比賽的官博……”

她順手把手機上的微博頁面打開。

上次浏覽了沒有退出，一打開便是漠北的微博主頁。

她略去了很多細節沒有說，而是讓他自己看。

比如，她從來沒興趣發私人微博，一有更新也都是轉發他的動态。什麽文案也不配，就系統分配的“轉發微博”四個字，活生生像是被買粉的僵屍號。

但是，喜歡他，從開始，到現在，幾乎是從入坑伊始，便一條都沒有落下。

周依北看了兩眼，有些愉悅地揚了揚唇角，翻到最底端的時候，似是而非地幡然醒悟，逗她：“那麽早就開始喜歡我了？”

他入唱見圈，純粹只是偶然。

不過是當年被曲少坑着随便翻了首歌，扔到網上，就這麽莫名其妙地吸了一大票粉。後來組建了書墨這個音樂社，被迫就一舉封神了。他還在書墨活動的那些年，招進來的小新人，要不本身就是他的小粉絲，一個勁只想和本命大大待在一個社團裏的，要不就因為他是前輩，性格又完全不像曲少那般平易近人，都怕他怕得不行。

也怕一旦多扯上關系，被漠北那群基數大得可怕的粉絲踩一腳：“又是一個蹭我們家漠北大大熱度的賤人？”

但其實，網上的身份，再是如何鑲金帶銀，也不過都是虛的。

“林軟白她當時更喜歡曲少的聲線。”南栀回憶起剛入坑的那些時候，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還和我争論了好久。”

唱見的聲線就是再相似，在粉絲心底也有天大的區別。每個唱見面向的粉絲群體也都不同，林軟白在堅持喜好這方面倔得驚人，當初死活就是不吃南栀的安利。

“別人喜不喜歡我，都不重要。”周依北輕聲笑了笑，黑亮的眼眸一彎，低沉的聲線裏，尾音輕輕地往上揚，軟得像柳絮般撩人心窩，“重要的是你。”

“你也是一樣，對嗎？”

她心底裏一動，不受控制地挑了挑嘴角，莞爾點頭。

那些生怕他會誤會的擔心，根本都是多餘的。

他和她之間，根本無須贅言。

其實，這也是她想告訴他的。

無論有多少亂七八糟的人，藏在網線後面的匿名粉絲，還在電競職業場上的對手朋友，抑或是解說臺上對她另眼相待的解說……無論他們喜不喜歡她，她都不在意。

從始至終，她在乎的，只有他一個。

翌日的四排跨組決賽，自然是要比前一天海選一般的預賽有看點得多，畢竟這天的賽程是要決出四排冠軍的。一夜之間，各大電競論壇上讨論的熱度暴漲，中國的粉絲關心的自然是自己國內派出去的這幾只隊伍，能不能把獎杯捧回來。

【韓國的YX和HG是真穩啊！他們也進決賽圈了，想到他們強悍的統治力就好害怕。】

【樓上怕什麽？我們的NUO也不差啊。】

【講道理，以HG最近逆天的好狀态，如果不發揮失常的話，NUO争第一有點懸吧？】

【笑死我了，三樓這麽急着認韓爹？舔你韓爹你韓爹可有看你一眼？】

【媽的我NUO戰隊堂堂PGI冠軍，怕HG這種韓國棒子隊？？】

這種讨論讨論着就噴起來的論壇常态，衆人早已見怪不怪。不過，這時闖入決賽圈的幾只中國戰隊隊員都不太關心外界已經成了怎樣一種亂糟糟的狀況，他們全都困得兩眼發直，被各自的領隊，塞進各自的化妝間裏。

“主辦方腦子有坑啊？”小克困得眼皮不住往下掉，硬生生挺着，“下午五點的比賽，一大早要我們來錄什麽賽前視頻？真當職業選手都是早睡早起的好寶寶嗎？”

比賽的确安排在下午。然而主辦方的活動安排非常孤兒，考慮到下午的比賽是決賽圈裏的角逐，為了吸引眼球和增加趣味性，臨時多安排了一個錄制賽前垃圾話的環節。

而且，一反常态地要求所有首發隊員都要到齊，不能只派隊長來錄。

NUO戰隊和這幾支中國賽區的隊伍也不算陌生，在國內的比賽打過好幾次交道了。隊員之間都熟絡得不行，關系也大多不錯。

完全沒有各自的戰隊粉絲腦補的那種你死我活的仇人關系。

本來嘛，都是朝着登頂奪冠的目标前進，競争着競争着，萌生的更多是惺惺相惜的英雄互勉。

所以，在錄制垃圾話的時候，中國賽區的隊伍不約而同的一致對外，或是直接、或是委婉地嘲諷起別的賽區的隊伍。提到中國賽區的這幾只獨苗，紛紛變成人美心善的軟綿羊。

五講四美的程度……

大概就是網上那些各自戰隊的唯粉看了，也能被感化到抱頭痛哭吧……

惹得各自的領隊抱一起頭痛不已，不住地提醒自家不省心的網瘾少年們別開地圖炮，被有心人抓到更是一波節奏飛起。

好在大家也懂得把握度，只是為了節目效果，嘻嘻哈哈也就過去了。

輪到NUO戰隊，因為時長允許，主辦方要求一隊的四人拆分成兩組，兩兩錄制。

“這好辦。”領隊一拍大腿，直接定了，“南南和Nico一組，另兩人一組，小克你們先去錄。”他想的很簡單，無非是安排相對而言較為能言會道的Nico和小克，去帶兩個沉默寡言的悶葫蘆罷了。

錄得很快，等小克他們出來，不過耗時五分鐘。

錄制間裏的正中間放着一張雙人沙發，上面擺着一個醫藥箱形狀的抱枕。南栀看了眼，在左邊坐下，右邊坐着Nico。然後南栀順手把抱枕放在了中間，隔在她和Nico之間。

負責采訪的導演是個韓國人，礙于語言不通，也為了增加素材，翻譯的任務理所當然地交給Nico。

然而，幾分鐘後，導演終于痛不欲生地放棄了讓南栀多說幾句的想法。

這種能有點頭搖頭，絕不開口說話回應的選手……

盡管是個實力超群的明星選手……

但是。

誰頂得住啊！

于是導演痛苦地把注意力轉向身旁的Nico，開口詢問道：“剛才你的老東家MU戰隊的隊員說，很期待和你以對手的身份在賽場相見，他們會将你狠狠碾壓，讓你在游戲一開局的時候就出局，你對此有什麽想說的嗎？”

導演用的是韓語。

任是誰都能覺察出這問題裏，搞事情的意味滿滿。

就是想挑起矛盾點，營造一種火藥味。

Nico笑了笑，看了一眼身旁的南栀，再看向鏡頭，出于禮貌，他用了韓語，回應了一句什麽。

非常簡短。

導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帶着八卦意味的目光在他和南栀兩人身上來回打量。接着，Nico又問了一句什麽，導演非常慷慨地點了點頭，用生疏的中文道謝。這是表示采訪結束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