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節目錄
綠洲
Chapter 5
一聲輕哂，毫不遮掩，阮綠有些無地自容，正準備走，梁辰洲說：“讓紀衍送你。”
阮綠搖頭，“他現在應該挺忙的。”
“你想讓我送？”
聽梁辰洲說這句話，阮綠是意外的，因為她根本不敢這麽想。
紫荊花苑到萬恒，坐地鐵需要一個小時，雖然梁辰洲說了以後她私心想點頭，但是昨天送鑰匙已經夠麻煩了，梁辰洲也沒要她請吃飯，一個人情沒還又加一個，壓力會很大。
而且因為剛剛的面試，她挺喪氣的。
阮綠毫無察覺梁辰洲已經把車鑰匙拿在手裏，說道：“我腿長，可以自己走。”
“……”
阮綠原本想說的是“我有腿，可以自己走”，一時口快，還得給自己打圓場，弱弱地說：“當然跟學長比，還是短了點。”
“……”
梁辰洲覺得，為了莫須有的答案把她喊來，他簡直是瘋了。
——
每當阮綠喪氣的時候，她就特別想吃東西，去超市買回一堆零食，還都是甜的。
現在，她拿着一桶八喜冰淇淋，盤腿坐在沙發上，背靠抱枕呈癱軟狀。
對面的投影屏正播放時下熱門的青春言情偶像劇，男女主不僅顏值炸裂，而且演技爆表，阮綠追更了一個月，終于等到男女主角要在一起，現在正是男主告白的關鍵時刻。
女主家樓下，男主雙手撐在牆上，臉越靠越近。
夜風輕拂，薔薇花瓣飄落，女主養的大金毛安安靜靜趴在地上，浪漫的氣氛渲染得恰到好處。
親啊！你倒是快親啊！
女主閉上眼，吃瓜群衆們翹首以盼的劇情即将到來。
突然，男主把手挪開，打量女主片刻，說道：“你頭發容易出油，我回去自制一瓶洗發水送你，保證比超市買的都好用。”
接下來，男主開始給女主科普洗發水成分和功效，“接吻”二字蕩然無存。
“……”
我褲子都脫了你就讓我看這個？
棄劇！
阮綠原本一蹶不振郁郁寡歡，想靠小甜餅挽救，現在把投影儀關了倒向沙發，嚎叫兩聲後，徹底洩了氣。
微信上傳來程遇的語音通話請求，阮綠接聽。
程遇是阮綠在CMY的同事，人脈很廣，不定期能接些設計私活，跟着程工混了三年，阮綠賺到不少外快，小金庫日漸豐盈。
這次程遇接的是個別墅庭院改造，原本他準備自己做，碰上CMY加班狂潮，全權交給阮綠。
程遇：“圖紙修改意見我已經發你郵箱了，這次的甲方很專業，沒整出什麽幺蛾子，你對照着改就行。”
“好，我明天看。”阮綠把手機放在茶幾上，開了公放，有氣無力回應。
聽出阮綠情緒上的異樣，程遇問：“以前你哪次不是立刻就看，今天怎麽了，消極怠工啊。”
阮綠也不遮掩，告訴他：“面試挂了，藍瘦香菇。”
“卧槽。”程遇驚呼，“哪家公司這麽沒眼力勁，你可是CMY的頭牌。”
頭牌？阮綠聽出一絲風塵的味道，“切”了聲，回程遇：“一家我挺喜歡的地産公司。”
“萬恒？”
“是欸。”
阮綠常常在朋友圈裏分享萬恒的項目案例，程遇知道并不奇怪，“我只能說，萬恒幹得漂亮！”
“……神經病。”阮綠沒好氣回怼，“我已經夠慘了，你還火上澆油。”
“勝敗乃兵家常事，一個公司不行再換一個，地産公司那麽多，又不是萬恒獨大。”
阮綠懶得搭腔，程遇又說：“其實以你的性格，還是單純畫畫圖比較合适，地産公司太複雜，要忙于處理各種人際關系，我覺得你hold不住。”
順着程遇的話，阮綠想了下，如果她去萬恒，首當其沖就是處理好和梁辰洲的關系。
經過今天的戰役，她好像的确高估了自己。
她能在面對梁辰洲的時候面不改色心不跳嗎？
她能和梁辰洲保持恰當的距離而不逾越嗎？
如果同事知道她和他曾經，會傳出怎樣的流言蜚語？
……
阮綠從沙發上坐起來，釋然道：“程工說得對，我生是乙方的人，死是乙方的鬼，我要奮鬥，我要崛起，我要向ASLA發起沖擊。”
ASLA獎，景觀設計界着名獎項，被譽為景觀界的奧斯卡。
阮綠一改之前的消極狀态，跑上二樓工作區，坐在電腦前打開程遇發來的圖紙修改意見。
對于阮綠突然辭職回國這事，程遇頗有微詞。
阮綠邊看圖紙修改意見，邊聽着他的碎碎念。
程遇：“你知道我現在處境多尴尬嗎？你回國了，Boss處處針對我，什麽髒活累活都丢到我手上，自己項目的圖都畫不完，還要幫別的項目畫。說好的同甘共苦榮辱與共，你丢下我一個人跑了，我鄙視你，恥笑你，和你恩斷義絕。”
阮綠一手揉着太陽穴，另一只手輕點鼠标，“說得好像我不回國，你就不用加班似的。受不了辭職啊，多大點事。”
程遇忽然覺得阮綠說的很有道理，揮之不去的黑眼圈和日漸拔高的發際線，讓他不得不重新思考關于工作的問題，突發奇想：“要不我也回國吧，去源江市投靠你。”
“可以啊，等我找到工作，你來我們公司我罩着你。”
不過，憑程遇心血來潮的勁頭，阮綠篤定他只是說說而已。
她和程遇合作三年，程遇每天都說要辭職，結果她都走了，程遇還在。
他嘴上罵着BOSS剝削勞動力，行動上忠心耿耿，任勞任怨。
等他辭職，下輩子吧。
阮綠對照修改意見逐條改圖，忽然感慨：“這次甲方真的很專業。”
“是啊。”程遇贊同，“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忘記畫指北針，這都能被別人寫成意見單獨列一條，服了你了。”
做設計最怕碰到難搞又不懂行的甲方，比如那種改了十幾稿最後告訴你還是第一稿比較好的，前期交流什麽要求都不提讓你自由發揮、圖紙出來覺得哪哪都不行的，還有阮綠曾在網上看到的一個段子，甲方嫌棄PS作圖不專業，要求設計師改用photoshop，她當時看到，吃飯都被噎住了。
如果能碰到要求合理又專業的甲方，那麽合作起來簡直舒心自如，比如現在這個。
說起忘畫指北針，這是阮綠的老毛病了，雖然一個小小的圖标看起來無足輕重，卻是平面圖上不可或缺的。
——“提醒過你無數次，還是把指北針忘了，真不知該拿你怎麽辦。”
——“所以啊，你就默默幫我加上了，洲洲最好，我最喜歡你了。”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呢。”
——“那我就跨越千山萬水，上天入你也要把你找回來。”
阮綠托腮，看着圖紙最後一條關于指北針的修改意見有些走神，程遇那邊什麽東西掉地上的巨大聲響讓她回到現實。
“你吓死我了。”阮綠說。
“Sorry，玻璃杯摔碎了。”
“人沒事吧？”
“手受傷了，再不去醫院，傷口都要愈合了。”
“……”無聊。
庭園改造的私活是程遇接的，阮綠好奇，随口問了句：“這個甲方你熟嗎？”
“怎麽，你想認識？”程遇反問。
“想啊，這麽專業，不得抱抱大腿什麽的。”
“老實告訴你，這也是另一個設計師朋友找我做的。”
“……”
所以這個項目是有多命途多舛最後到她手裏啊。
——
翌日。
梁辰洲結束高層會議回到辦公室，王經理把拟定參加終面人員的名單拿給他過目。
一共四人，其中有阮綠和周燦。
通常情況下，王經理給的名單，梁辰洲不會有任何意見，他只需要選個時間，讓王經理通知他們過來。
原本王經理也這麽認為，可是這一次，梁總似乎有特別地對待，不僅認真把四本作品集翻看過去，而且問他：“你覺得誰更合适。”
王經理略微詫異，想了想說：“阮綠吧。”
“雖然這幾個都是名校畢業，項目經歷都很豐富，但她比另外三個謙遜沉穩，耐心細致，反應能力和協調組織能力也更強。”
梁辰洲看向王經理，一副“我們認識的是同一個人嗎”的表情。
“洲洲，《造園史》好枯燥啊，我不想看了，我們出去玩吧。”
“考試我就随便寫寫嘛，把你照片放口袋裏，肯定不會挂科。”
“做設計無聊又無趣，完全是在浪費生命，以後我一定要改行。”
“找不到工作？那我就在家洗衣做飯，當個賢妻良母，你養我吧。”
……
梁辰洲的思緒有點飄，直到王經理說：“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最終的選擇需要您來決定。”
縱觀過去，梁總的選擇和他的預期不謀而合，何況這一次，他幫阮綠多說了幾句好話。
王經理覺得阮綠拿到offer應該板上釘釘，甚至準備把她列為重點培養對象。
“通知周燦、嚴婷婷和張勁源，明天下午三點來我辦公室。”梁辰洲說道。
王經理：？？？
梁辰洲：“阮綠沒有在地産公司任職的經驗。”
王經理：……您從設計院來的時候不也沒有嗎？
“她的方案能力很強，去設計公司更合适。”
王經理：……您憑什麽替人家決定呢？
“萬恒不需要一個能把食堂吃窮的員工。”
“……”
走出梁總辦公室，王經理對自己有了一個全新的認知：他大概有毒奶屬性。
梁總平時多公私分明的一個人，今天的針對意味尤其明顯。
王經理抽出阮綠的簡歷，嘆了口氣，撥打上面的手機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