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節目錄
綠洲
Chapter 21
啪——
尖銳的響聲劃破天際。
臉頰火辣辣的疼,梁思悅捂着右臉,緩緩轉頭看向江蓉。
江蓉眼底那抹陰郁瞬間讓梁思悅的心涼的徹底。
一個疼痛忍耐力極低、膝蓋磕破都能立馬哭出聲的女孩,此時此刻,卻淡定得可怕。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只是靜靜注視自己的母親,像打量陌生人那般。如果真是陌生人,又有誰會去浪費時間記住她的樣子。
打梁思悅記事起,江蓉就沒有給過她好臉色。
鋼琴、書法、畫畫、舞蹈等一系列能令江蓉引以為傲、向他人炫耀自己女兒有多麽優秀的特長,都是梁思悅用十萬分的努力換來的。
她不喜歡其中任何一樣,學這些只是想讓媽媽高興、掙足顏面。
一旦媽媽不高興,就會罵出很難聽的話,說她不争氣說她丢臉,甚至把她鎖在房間裏進行深刻反省,而到了外人面前,又是一副好母親的樣子,對她關懷備至。
似乎,她只是媽媽用來炫耀的工具,表現好給塊糖,表現不好直接被打入萬丈深淵。
梁思悅下床,目光從江蓉身上移開。
剛從宿舍帶回來的行李箱還沒有打開,很快她又收拾出一只。
俯身将床整理得沒有一絲褶皺,關好窗戶,繞過站在床邊的江蓉,拖着行李箱往門口走。
江蓉臉色鐵青,塌着嘴角,怒道:“今天你敢走出這個門,就永遠別回來!”
梁思悅置若罔聞。
一層客廳,江嘉裕從果盤裏拿起一顆紫黑色葡萄,往高處一抛,順勢張口,待葡萄落下之際找準方位穩穩接住,末了不忘打出一個響指,以示勝利。
梁思悅沒有網江家父子方向瞥,倒是江嘉裕率先看見她從樓梯上下來。
“小表妹,又準備去哪兒浪,帶我哥哥我一起呗。”
江嘉裕的語氣,數十年如一日的輕佻寡淡,嘴巴漏着油,只要他開口,梁思悅就覺得反胃。
她淡淡睨了江嘉裕一眼,懶得和他廢話半個字,徑自走出門。
梁思悅坐上出租車,心底那股委屈像水龍頭似的關也關不住,悄無聲息間,眼眶紅了。
多年來,不管做什麽她都竭力做到最好,只是希望能讓媽媽開心,讓媽媽見到她的時候別板着個臉,多笑笑,可是一切都是徒勞,哪怕她自認為做的很完美,換來的只有媽媽的冷眼相對。
小時候,梁思悅最盼望的是爸爸回來,因為只要爸爸在,媽媽就會溫柔很多,把賢妻良母演繹的淋漓盡致。
有天爸爸帶回來一個瘦瘦的小男孩,向她介紹:“悅悅,這是你的哥哥,以後你們一起玩好不好呀?”
天知道梁思悅多想有個哥哥,她握住哥哥的手,表現得尤為親昵,這樣意味着以後有人能夠保護她了,可是哥哥不由分說把她的手甩開,一臉冷漠,充滿敵意。
而她的媽媽,表面上對哥哥噓寒問暖,爸爸前腳剛走,她後腳就把哥哥關在閣樓裏。
那天夜裏,梁思悅打着手電筒,蹑手蹑腳進入閣樓,只見哥哥抱膝蜷縮在角落裏,周圍都是灰塵堆積的舊家具。
梁思悅怯生生走過去,用手電筒照亮他所在的位置。
梁辰洲的手臂上、大腿上都有明顯淤青的痕跡,梁思悅小心翼翼問:“疼嗎?”
“不用你管。”梁辰洲冷言回應。
“哥哥,對不起,我替媽媽向你道歉。”梁思悅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雙手不斷交纏望着他,滿懷愧疚。
她是那個人的女兒。
梁辰洲“哼”了聲,從梁思悅手裏奪過手電筒,狂奔出閣樓,把門反鎖。
銀白色月光從斜屋頂傾瀉,梁思悅學着梁辰洲剛剛的模樣,抱膝,坐在相同的位置。
第二天,梁辰洲不知所蹤,梁思悅被江蓉發現,沒有關懷,只有永無止境的責備。
梁思悅知道,哥哥的童年灰暗,而她,看似光鮮亮麗,實則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沒人能決定出生,她不行,哥哥也不行。
花澗灣的現場調研定在周二。
周一下班前,阮綠正在整理調研需要的工具和資料,一齊裝進紙袋裏。
明早時間緊,她不準備來公司,直接去往項目現場。
剛整理完,暴躁BOSS 的消息傳來,發布了一條重要通知,明天他将和他們一同前往。
這裏的他們,指的的是花澗灣項目組其他成員,徐朗給了阮綠特權,在同事裏挑兩個人與她并肩作戰,阮綠挑了熟悉的華哥和嘉嘉。當得知BOSS也要參與調研的時候,仨人非常默契往“花澗灣勢在必得小分隊裏”甩出【吐血.jpg】表情包。
BOSS不在,調研輕輕松松,BOSS一來,神經立刻緊繃起來,像極了上學自習的時候,老師在與老師不在的兩幅面孔。
阮綠把暴躁BOSS拉進群裏,原本熱鬧到每晚表情包刷屏的群徹底死寂了。
第二天,華哥開車接了阮綠和嘉嘉,仨人再組團去接BOSS。
森瑞是徐朗和他的太太李穎一起創辦的,李穎有孕在身在家安心養胎,所以阮綠一直都沒見着這位傳說中的副總。據八卦消息透露,暴躁BOSS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害怕的就是自己的太太,出乎阮綠預料,原來暴躁BOSS回到家,是一副十足的好男人形象啊。
這不,華哥把車停在BOSS家別墅前,阮綠看向窗外,只見暴躁BOSS吻向傳說中穎姐的額頭,還捏了捏她的臉。
“哇……”
粉紅暴擊之餘,阮綠和嘉嘉同時尖叫,自此暴躁BOSS柔情的形象樹立起來。
華哥不是第一次見這種場景,作為已婚人士,他明顯淡定得多。
我們老大雖然脾氣暴躁了點,但是相當疼老婆滴。
和BOSS同坐後座,阮綠的小心髒撲通撲通直跳,大氣不敢喘,就這麽熬了半小時以後,終于抵達目的地。
下了車,阮綠舒坦地深吸一口氣,外面的空氣可真新鮮啊。不過看到塵土飛揚的項目現場,阮綠覺得,新鮮只是自己為了躲避BOSS衍生出的錯覺。
今天來項目現場調研的不止森瑞一家景觀公司,其中不乏阮綠的老熟人,在接待處還主動過來和她打招呼。
老熟人叫趙之帆,阮綠的本科同學。
見到他,阮綠并沒有久別重逢的高興,腦袋裏瞬間冒出兩個字:完蛋。
大一的時候,趙之帆追過阮綠,可阮綠那時候一門心思放在梁辰洲身上,趙之帆自然也是知道的。
趙之帆家庭條件不錯,說話做事帶着傲氣以及涉世未深男孩子固有的沖動,跑到梁辰洲宿舍要和他決鬥。
雖然大三學長欺負大一學弟不是什麽人道的事,但人家既然找上門了,還氣勢洶洶,不接受反而會讓人覺得他慫。梁辰洲欣然應允,并且讓趙之帆決定決鬥內容。
趙之帆思索半天,想到了一個文明又能供大家圍觀的方式——百米賽跑,特地通知阮綠到場。阮綠全程都在為梁辰洲加油,把趙之帆氣得跑完低血糖暈倒被人擡去了校醫院。
自此以後,趙之帆見到阮綠像見到仇人一樣,不和她多說半個字,尤其在她和梁辰洲戀愛以後,勢不兩立的舉動愈加明顯。
經過時間的變遷,她和趙之帆已經不是校園裏幼稚無知的少男少女,趙之帆主動來和她打招呼,證明他已經放下前塵往事的恩恩怨怨。整個人看起來都比以前成熟了不少。
阮綠擔心的是,趙之帆知道她和梁辰洲在一起過,萬一這家夥說漏嘴,被暴躁BOSS和同事們聽見,她的小命不得玩完。
阮綠覺得自己活得太憋屈,一方面不能讓梁辰洲知道森瑞的花澗灣項目是她負責的,另一方面也不能讓BOSS和同事知道她和萬恒副總有過一段。
慘,簡直是太慘了。
趙之帆眼裏阮綠像個仙女似的,顏值一直都高,穿什麽都好看。畢竟喜歡過很長一段時間,之後也會有意無意關注她的動向,他驚訝于阮綠會去法國念書、去了CMY設計事務所,那她和梁辰洲……
掰了?
聽說是這樣的。
當年,他把阮綠拱手相讓,梁辰洲竟然不知道好好珍惜,放任阮綠獨自飄向法國,沒想到他是這樣的渣男!
阮綠看見趙之帆眼裏有股莫名其妙的火氣,琢磨着應該是天氣燥熱,他比較不耐煩了,随口和他聊起工作近況。
趙之帆在源江市一家大型設計院,明面上和言辭間都透露着對于工作的滿意,當阮綠報出“森瑞”的名字,趙之帆一臉茫然。
名字陌生,趙之帆納悶:“怎麽我沒聽過。”
因為……名氣确實不大,不像萬恒,人盡皆知。
“剛成立兩年,發展前景還不錯。”阮綠是這麽解釋的。
一旁的徐朗聽到她這麽說,還算滿意,然而,趙之帆又多了句嘴,觸怒了徐朗的雷區——
“別怪我沒提醒你,像這些沒名氣的小公司,自身溫飽都難以維持,拖欠工資是常有的事,把你往死裏坑,壓榨你的小身板,最後你還在樂呵呵替老板畫圖。”
阮綠緩緩轉頭看向一旁的暴躁BOSS,他眼神犀利得如同一把把刺刀飚向趙之帆。
= =是她的疏忽,忘記介紹了。
徐朗告訴自己,別和不懂事的年輕人一般見識,但是不說點什麽他有咽不下這口氣。
雙手背在身後,徐朗以炫耀的姿态說:“我們公司有員工餐、住房補貼、高溫補貼、交通補貼、通訊補貼和一個星期暑假,你們公司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