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這不諷刺嗎？沈老将軍守疆多年，和楚國大大小小打了多少的仗，沈公子如今在啓國都處境堪憂，這一去……我真的不明白，沈老将軍在世那麽多年，立下多少汗馬功勞，但陛下如今為何就偏偏要這樣做？”
“或許……陛下也是被迫如此的……”洛祁聽完路白的話，小聲嘀咕道：“陛下在啓國也不是說一不二的呀。”
最起碼他就發現，暴君竟然手上幾乎沒有可用之人。
“陛下若是再不能說一不二，那還能有誰呢？”
路白顯然沒有把洛祁的話當回事，他只覺得這小侍女年紀小不懂事，童言無忌。
“攝政王啊！”洛祁連忙小聲道：“我聽說啊，朝中都是攝政王主持各項事宜呢！”
“陛下整日不理朝政，若是再無攝政王，那可還行？何況本就是先帝因為當今聖上不堪大用，才留旨冊封，讓明王爺協助陛下治理朝政。但是陛下若真的下了什麽決定，明王爺向來都只是讓步。”
“可是我在宮裏可聽說了，攝政王仗着先帝給予的權勢，總是胡作非為，亂殺宮人不說，還把這髒水都潑到陛下身上。”
“真的？”路白皺眉，“我也在宮中當值，怎麽沒有聽到這等傳聞？”
“你來宮中時間太短了，所以沒有聽說。”洛祁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可是打小就在宮裏頭了，不比你清楚？況且你沒在後宮裏頭，許多啊龌蹉事，都傳不到前面去。”
洛祁見路白一臉不相信的樣子，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路白大哥，你信我，準沒錯！咱們這攝政王可不是個好惹的，你以後要是看見他了，最好繞道走，要不然命沒了也不知道為什麽！”
沈秋辰走到洛祁背後時，正好聽到了他說最後一句話。
而路白一擡頭也看到了沈秋辰，他站起身立刻喊道：“沈公子。”
“嗯？”洛祁愣了一下。
他本來還想再多說些攝政王的壞話，結果就見路白看着自己的背後喊沈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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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祁立刻扭頭看去，沈秋辰居然就在自己身後站着，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
“沈公子……你來了呀……”洛祁尴尬地笑了一聲，“沈公子怎麽走路也沒個聲呢？”
“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一根線上的螞蚱？你這根線上倒是有不少螞蚱？”沈秋辰冷笑一聲在洛祁耳邊發問。
“哈哈……沒有沒有，現在才兩只螞蚱呢……再說了這其他螞蚱哪裏能和您比？”洛祁小聲謙虛道。
他擡眼見沈秋辰臉色一變，連忙搖頭，“不不不，我說笑呢……我這不主要是為了讓大家看清攝政王的真面目！對！真面目！這樣攝政王就不能再頂着我的名頭為非作歹了。”洛祁瞄了一眼路白湊近沈秋辰低聲道。
接着振振有詞：“他可不是和藹可親的人物，既然都不是什麽好人，那沒道理只有一個人的名聲被搞臭啊！如果大家不知道，那我就義不容辭，有義務幫忙把攝政王的事跡宣揚出去。”
“強詞奪理。”沈秋辰瞥了一眼洛祁，冷哼一聲。
“沈公子，你們認識？”路白見兩人低聲不知道嘀咕些什麽，開口問道。
“嗯……”
“不認識！”
洛祁先一步開口道：“不認識，只、偶爾宮中見到過幾次，幾次而已……只不過剛剛，我在路上有被派去給沈公子送茶水。”
“我看，你嘴裏根本就沒有一句實話。”沈秋辰見洛祁着急忙慌與自己撇開關系的樣子，不再聽洛祁胡扯，一甩袖，轉身離開了這裏。
路白看着這兩人，感覺他們之間的氣氛着實有些怪異，但是也聽不明白兩人的對話，便老老實實坐回去，接着烤食物了。
“唉……”
洛祁看着沈秋辰遠去的背影，嘆了一口氣，洗白之路任重道遠啊，繼而化悲憤為食欲，和小又子兩人一起把整只雞啃完了。
“好吃！”吃完東西後，他感覺自己又原地複活了！
洛祁看向路白，“路大哥，這烤雞有沒有什麽訣竅，能不能教教我啊，你這手藝真的是沒得說！太好吃了，我以前都沒有吃過！”
“這簡單，我告訴你，這烤雞啊……”洛祁興致勃勃地坐在火堆旁，聽起路白講授他烤雞的技巧。
沈秋辰坐在遠處，看洛祁和路白聊得盡興，心中不免有些疑惑，現在的洛祁和過往的暴君看起來太不一樣了。
難不成以往暴君都是在藏拙？是迫于攝政王的威脅嗎？
因為啓程耽擱了一些時間，所以天黑時正走到半路，附近沒有客棧，一行人湊合在火堆旁，留幾個守夜的，剩下來就地休息。
小又子見此長籲短嘆的，生怕自己沒有如德順吩咐的那般，伺候好陛下。
洛祁對此倒是感覺無所謂，他讓小又子放寬心，将鬥篷鋪在地上，裹着帶來的毯子，就準備睡覺了。
“又子，別唉聲嘆氣了，快過來睡覺了，養好精神，明天還得趕路呢。”
“可是……這于禮不合，陛……阿、阿柒……”
“我說合就合，快點吧！”洛祁擺擺手，拉過小又子在一旁。
沒過多久，許是今日走得太累了，洛祁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
翌日。
洛祁一覺醒來，天還未全亮，他迷迷糊糊低頭一看，頓時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條毯子。擡頭看了看周圍，小又子不在身邊，隊伍裏大部分人也都已經醒了，正收拾準備接着趕路。
“陛、阿柒。”小又子還是不适應這般稱呼洛祁，畢竟放在以往這可都是要掉腦袋的事情！但是他明顯感覺到現在的陛下和以前不太一樣了，而且陛下說了，為了不暴露身份，必須要這樣喊他。
洛祁聽到小又子的聲音看了過去，問道：“大家怎麽那麽早就在收拾東西？”
“副使孟公公說昨日走得太慢了，今日讓我們加快速度，不耽擱在天黑前趕到客棧，要不然我們就又要睡在外頭了。”
洛祁聽完點點頭，起身順口道：“小又子，謝謝你晚上給我多加了一張毯子啊。這半夜裏突然又降溫，可把我凍壞了，但就是困得醒不過來。要不是後來這毯子蓋上，今早我怕是就要着涼了。”
“什麽毯子？”小又子驚訝地看向洛祁的手裏。
“這、這毯子不是奴才放的啊……您、您昨天晚上着涼了嗎？”
小又子本來在收拾東西，一聽洛祁這般說，皺起臉，蹲在地上開始自閉。
德順公公說得沒錯，他果然是照顧不好陛下！昨晚陛下身體不适他竟然都沒有發覺，若是以後也這樣，陛下身體有個什麽問題，他回去之後怎麽和德順公公交代？他可怎麽辦啊？
“哎，算了算了。”洛祁見此便知道這毯子的主人另有其人，但是暫時也顧不上探究究竟是誰的了。
他彎腰拍了拍小又子的後腦勺道：“沒事沒事，你看我現在不是活蹦亂跳的嗎？就算是真的感冒發燒，吃點藥也就好了。哎呀，別蹲在這裏了，趕緊起來了，收拾好東西，我們就要走了。此事除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他人都不知。至于德順，他遠在宮中，哪裏會知道這些瑣事。”
小又子抹着眼淚擡頭看向洛祁。
“哎呦呦，怎麽還哭上了？”洛祁看得一個頭兩個大，“求求你別哭了好嗎？”他對別人哭最是無可奈何了！
洛祁迅速将自己和小又子的東西收拾妥當，背起兩人的包裹。然後扯着小又子往隊伍集結處走去，“走啦！又子，唉，再哭我就真的沒法子了。淚水那麽多，要不你改個名字，就要柚子好啦！”
他邊走邊說，突然一拍手，“咦，幹脆你就叫柚子吧！木由的柚！”
“柚子？”小柚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口齒不清道。
“對啊。”
“那是什麽？”
“唔，類似橘子的一樣東西，不過呢比橘子大，比橘子甜！水分很足！”
洛祁想了想又道：“我開個玩笑而已，名字這種事情怎麽可以随便給人家改掉呢，說不定你的名字也蘊含着父母的期望。還是算了吧，你就當我剛剛什麽都沒說。”他小聲嘀咕。
“奴才、奴才願意改名字！”小柚子連忙搖頭，“謝謝陛下賜名！”
“合适嗎？”洛祁扭頭看去。
“合适。”小柚子點頭，“奴才本名叫李又子，是因為我家本來孩子就多，所以爹娘不想再要孩子了。結果沒想到又生出來了個兒子，所以就直接給我起名又子，後來實在窮得揭不開鍋了，就把我送出去換錢了。”
小柚子說到最後撓了撓頭，“并且奴才很喜歡陛下賜的新名字，奴才雖然不太識字，但是聽說過橘子是代表着一種好寓意。那陛下，柚子是不是也像橘子一樣啊？”
洛祁被問到了，他其實也不知道，當時只覺得小又子那麽愛哭，名字又和柚子重音，所以才順口這樣說的……
但是他怕自己說了實話，小柚子又要哭唧唧的了，只好點頭道：“是是是，柚子也有好寓意……具體嘛、具體……哎，反正就是很好的意思！”洛祁滿嘴跑火車。
“陛下、陛下可真好！”小柚子看着拽着自己的洛祁感動地小聲說道。
他和陛下相處的這兩日裏，陛下從來沒有打罵過他，甚至也沒有瞧不起他，現在還給他賜了一個那麽好的新名字！
以前他在宮裏聽到過那麽多關于陛下不好的傳言，不僅信以為真，并且竟然也曾跟着那些人，一起想過陛下壞話。
他卻沒有想到那些事情居然都是假的，陛下那麽好、那麽溫柔的人，卻一直被說成一個吃人不眨眼的魔頭，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小柚子回過神，發現洛祁身上還正背着兩人的包袱，連忙手忙腳亂地接了過來，心中不禁唾棄自己：他怎麽能讓陛下做這些事情？德順公公說得對，他現在确實照顧不好陛下。但是，他一定會加倍努力，做得更好，報答陛下的！
不遠處，沈秋辰站在樹下的陰影處，看着洛祁和小柚子的身影，沉默良久。
他自洛祁醒來就站在這裏了，沒想到似乎看到了暴君的另一面，對待一個小太監都如此殷勤。還有昨晚的侍衛，如此這般真的完全不像暴君以前的風格了……
難道又是裝出來的？可是他若是廢百般氣力，裝成這副模樣，只為騙區區侍衛、太監，又有何圖謀呢？他又可以得到什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