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在花城山外尋找沈秋辰的人正是路白。
自分開那日之後,使團的人陸陸續續在花城山外集合,但是卻久久不見正使沈秋辰的蹤影。
這可把整個使團的人都急得團團轉,畢竟此次沈秋辰才是重頭戲,只有他們這些人去了那也是沒用!
何況真把沈秋辰弄丢了,不僅是啓國這邊沒法交代,楚國那邊更是不行。
這可把副使孟公公給急壞了,他原本是帶着人一起在這附近找人,但是過了十來天也沒有見到人影。
眼見着楚國國君的生辰就快要到了,實在是不能再停留在此地拖下去了,所以他前幾天決定帶着大部分人先走了,留下來幾個人繼續守在這裏尋找沈秋辰。
而今日路白終于等到了沈秋辰。
不過他見沈秋辰旁邊還站着兩個非使團裏的人,所以非常謹慎道,“沈公子,屬下找你很久了。”
沈秋辰點頭,“辛苦了。”
洛祁見此立刻将白秋勇拉到一旁,從包袱裏拿出了已經寫好的第二條的後半部分,遞給對方,随後示意他趕快回去。
“那我走了,大嫂。”白秋勇立刻收下,他還記得大哥與二哥的叮囑,一定要将這東西好好帶回去。
洛祁點頭,終于在打發走了白秋勇之後,他往沈秋辰的方向走去。
“你是誰?”路白阻止洛祁上前。
“他是阿柒。”沈秋辰攔住路白想要拔刀的動作。
“阿柒姑娘……你……這……”他沒想到眼前的這個精致少年就是之前那個嬌柔的少女,不由得結結巴巴地看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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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辰見此嘆了一口氣,只能幫洛祁圓謊,“他是我家書童,本來此行沒有打算帶着他一起來,但是他偏偏和長凜一起偷偷跟了過來,還在先前扮成侍女的樣子怕被我發現。”
“原來是這樣。”路白應道,怪不得他那晚看到沈公子下車親自給這人蓋上了毯子。
他接着問道,“你們這些天去了哪裏,孟公公一直在找你們,最後看時間緊急,所以才先走一步,并且吩咐我們找到沈公子之後,立刻護送您去他們彙合。”
“說來話長,我們還是先趕路追上孟公公他們吧,別耽誤了正事。”
沈秋辰也知道此地不是敘舊聊天的好地方,于是讓路白找到留下來的其他幾人,一同趕路。
據路白所說,長凜本來是打算一起留在這裏尋找沈秋辰的,但是因為使團不可一日無正使,而這之中就屬他最了解沈秋辰,所以孟公公為了維穩安定人心,就讓他跟着大部隊一起走了,想要借此讓他人誤以為沈秋辰仍在使團之中。
“孟公公做得對。”沈秋辰也贊同,“不應該留在這裏那麽多人。”
等到使團留下的人都彙合之後,他們尋了一架馬車帶着兩人往孟公公離開的方向追去。
路白一路上都沒有聽到阿柒開口說話,最初以為對方因為曾以女裝面對他們而害羞,但是後來他無意間看到對方與沈公子之間進行交流時,居然是打的手勢。
他終于忍不住問道,“阿柒公子這是怎麽了?”
“之前頭部受了傷,所以有些影響到了,不過不礙事,郎中說慢慢就會恢複過來。”
路白愕然,看樣子沈公子和阿柒在花城山經歷了不少事情,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是單看這一路沈公子無意間對阿柒的各種照顧如此順手,兩人之間越發親密就可以知曉,他們啓程前鬧得矛盾定然已經解開。
這一路上幾人緊趕慢趕,都沒有再停留住過客棧,趕到深夜直接就地休息,等補充完體力之後就接着上路。
洛祁雖然坐在馬車之中,也不需要他進行什麽體力勞動,但他還是有些頂不住這快節奏、高強度的拉練式趕路。
他苦兮兮地躺在并不寬敞的馬車裏,皺起了小臉。
“還是不太舒服嗎?”沈秋辰在一旁問道。
“差不多還行吧。”洛祁嘆氣,雖然這幾日沈秋辰對自己頗為照顧,可是這個苦他還是不太能受得了。
也不知道是這副身體本來就弱雞,還是因為腦袋被撞過,總之坐在這沒有防震措施的馬車上,行駛過坑坑窪窪的小路。
那酸爽,可不是語言就能形容出來的!
生活不易,洛祁繼續長籲短嘆。
“算算路程,也快到了。”沈秋辰安撫道,他也一點辦法都沒有,楚國國君的生辰在即,如果再不抓緊時間趕到,恐怕對方又少不了一番折騰。
如果到時候無法順利收場,這帶來是後果……沒有人會想去承受。
“再不濟,陛下就留在這邊,不要跟着我們前往楚國了。”沈秋辰建議到,“我可以幫陛下找人帶你回去。畢竟一國之君去到敵國總歸是不好的。”
‘不行不行不行,我沒事。’
洛祁腦袋搖得都快成撥浪鼓了,立即拒絕,他現在手語越來越熟練,比劃起來飛快:‘不要送我回去。先不說我一個人能不能順順利利回宮,就算是回到了宮裏,那不是還有攝政王等着我自投羅網的嘛!他到這個時候肯定是早知道我偷偷出宮了!回去我可怎麽面對他。’
洛祁越想越沮喪,“說不定他一個不高興,我這小腦袋瓜那可就保不住了!”
“行了,不送你回去了。”沈秋辰如今基本上可以看得懂洛祁的所有手語了,他盯着對方快得幾乎要甩出重影的雙手,忍不住有些頭疼。
其實沈秋辰也沒有打算送洛祁回去,畢竟他可沒有忘記花城山還有個白瑜竹在虎視眈眈。
洛祁和沈秋辰等人風餐露宿趕往楚國京城,好在路上總算是沒有再節外生枝,最後終于在楚國國君生辰前一日到了京城城門外。
只是天色已晚,到了門禁時間,所以一行人也只能在郊外湊合一宿。
第二天一早,路白便駕着馬車帶洛祁和沈秋辰進入城中。
楚國因為位于南邊,所以氣候比起啓國更為炎熱,這裏的人基本上都已經開始穿着單衣了。
洛祁本來就體寒,因此穿得較為他人更厚一些,此刻只覺得自己被裹在一個大暖爐裏面,熱得他想要把身上的衣服都給扒拉下來。
而他們的行李都在使團裏,但是如今顯然沒有時間再與使團彙合。
使團那邊估計已經動身前往楚國皇宮了,所以他們需要直接過去。
正好沈秋辰也需要再換一身衣服,因此幾人便在成衣店旁停下,買了幾件适合的衣服,便立刻趕往皇宮的方向。
再說使團裏的人都早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久久不見沈秋辰,孟公公也不敢再耽擱,他只能留下一些人繼續尋找沈秋辰,而自己先帶着其他人緊趕慢趕去楚國祝壽。
畢竟人若是少來了,最後還有回旋的餘地,但人若是都不來,那就是給他十個腦袋也不夠他掉的啊!
楚國國君可是正兒八經靠自己武力上位的,不像是自家陛下撿漏登基的,平日裏什麽事情其實都好糊弄。
至于到時候會不會被怪罪?那是到時候再考慮的事情了!
前天傍晚他們才到的驿站,然而直到今天該去進宮給楚國國君祝壽獻禮了,還是不見沈秋辰的蹤影。
“這可怎麽辦?”一旁的人問起孟公公。
“你問我,我問誰?老奴怎麽知道怎麽辦啊?”
孟公公尖利地聲音響起,“這沈秋辰不會早想着逃跑了吧,當時他給老奴建議分開走安全,老奴還真信以為真,結果沒想到他居然打得這樣的算盤!”
“沈公子應該不至于這樣吧……”有人小聲道,“他怎麽可能丢下我們自己跑呢?”
“哼,只要沈秋辰來了肯定會被楚國磋磨,這一點誰不知道?我就不信沈秋辰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會不知道?既然知道,誰還會願意過來受這罪?”
“沈公子不是那樣的人……”也有人不贊同道。
孟公公本來就氣惱,現在一聽有人反駁自己更加惱怒了,“你怎麽知道!”
“我家少爺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那種人!”長凜從樓梯上下來正好聽完了全過程,他當下生氣道,“我家少爺做人清清白白,做事兢兢業業,哪裏像是你說得那樣?你怎麽能平白無故地污蔑他?”
長凜本就對于孟公公強行帶他離開,不讓自己留在花城山找沈秋辰的行為不滿,而如今對方又正踩他的痛腳,讓他越發憤怒。
“他不見了肯定是路上遇到了什麽事情,要不然少爺一定會來和我們彙合的。”
“不是之前都說花城山上有土匪嗎?說不定少爺他們就是被那些人抓去了!我早就說我們應該報官讓人去上山剿匪,救出少爺來。但是你偏偏不讓!”他恨恨道。
“你懂得個什麽!”孟公公眼看時間快到,也顧不上再和長凜啰嗦。
他只道,“你趕緊回去換好衣服,咱們之中就屬你最了解沈秋辰了。實在不行你去裝成沈秋辰,咱們就糊弄糊弄他們,能混過去這事就算過去了,混不過去……咱們就等死吧!”
長凜再不情願也沒了辦法,如果今日自家少爺不出現,那麽兩國國君那邊都不好交代。
眼下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自己先裝成少爺的身份試一試了。
因此,使團這邊暫時讓長凜頂上了沈秋辰的名頭,小柚子幾人留守驿站,其他一衆人去往楚國皇宮。
啓國與楚國本就鄰近,又因為啓國在前幾年也是個強國,所以在各個使團面聖中的次序也較為靠前。
孟公公不斷地擦拭着自己頭上的汗水,生怕漏了餡。他讓長凜裝成沈秋辰的前提是沒有人認得沈秋辰的長相。
可是事實上,他也不能完全确認楚國大殿之上沒人見過沈秋辰。
雖然說沈秋辰常年在啓國京城,并不怎麽外出,但是沈老将軍畢竟是和楚國打了那麽多年的仗,萬一有人因此認得沈秋辰呢?
就在他憂愁不已的時候,楚國的宮人過來将要領着他們進殿了,孟公公只能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帶着使團跟着領路人一同進去。
楚國皇宮,大殿之上。
楚晏昀懶散地坐在龍椅上百無聊賴,但是想起今日将要見到沈秋辰,又勉強提起一絲興趣。
啓國和楚國世代為敵,沈家鎮守啓國邊疆幾十年,為楚國打了幾輩子的仗。他們祖先卻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後代會帶着禮物前往楚國給楚國國君祝壽吧。
想到這他忍不住哼笑一聲,死板老頭一死,自家兒子就被他所效忠的君主給轉頭賣了,若是對方知道了這件事,怕不是氣得要從棺材板裏坐起來?
真是活該!誰讓當初死老頭不肯接受自己的邀請,拒絕來楚國當差?
這回他兒子落到自己手裏……等見了沈秋辰他可不會輕易放過。
何況……最初啓國那小屁孩說了,只要把人不弄死,能留條命回去就行,時間嘛想玩多久都可以。
楚晏昀自動忽略了前不久剛收到的那兩封信裏,對方關于不準自己動沈秋辰的警告和勸阻。
後悔想要變卦?晚了!
他是誰?怎麽可能去陪啓國那還在玩泥巴的小屁孩玩家家似得,一天變一個樣?
遲早,他也要将鐵騎踏入對方的皇城之中,讓啓國小皇帝俯身稱自己為王。
再等等,還不急,等到啓國更亂的時候。
畢竟他也清楚,雖然小皇帝不頂事,但是那攝政王可不是吃素的。
“啓國使團到——”
尖銳的聲音響起,喚回了楚晏昀飄遠的心神,他坐直了腰看向階下。
長凜随着聲音落下,踏進了大殿之內,他走在最前頭,落一步的後面跟着孟公公,其他人擡着東西走在兩人之後。
等站在大殿中央的時候,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長凜也有些戰戰兢兢,他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向自己的目光,其中最為強烈的一束來自他的正前方——楚國國君的位置。
長凜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啓國使團祝楚國陛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在此特代我們陛下為您送上壽禮。”
他側身示意身後的人,将東西一一擡上來并進行展示,一切都有條不紊。
眼見他們一行人快要結束,即将輪到下一夥人進殿獻禮,衆人心髒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以為這一番算是糊弄過去了,卻不想兩個字将他們都給定在原地了。
“慢着。”楚國國君冷聲道。
“沈秋辰呢?”
“吧嗒——”
一滴汗水落到大殿的地上,濺起無數碎點。
一時之間啓國使團無人敢動,全部都像是被釘子釘在了原地一樣。
“怎麽?都成啞巴了?”有人在一旁高聲嗤道。
長凜咬牙,孟公公之前有過吩咐,他可以模仿代替沈秋辰,行正使所該有的權利,但是卻不能自稱沈秋辰,否則将再沒有回旋的餘地。
但是……如今楚國國君不知為何,怕是認出了他們一行人裏沒有沈秋辰,所以直接發問,那在這種情況之下,他應該怎麽辦?
他們又該如何?
不止長凜在想,孟公公更是着急地轉動着自己上了年紀生了鏽的腦子,想要從中可以找出一條生路。
可是,沈秋辰這個名頭除了沈秋辰自己,誰也不能去領,否則一旦被揭穿,那就是欺君之罪!那可是一定會被殺頭的!
“我……”長凜轉過身,想要開口,孟公公眼皮一跳立刻拉住了長凜。
“陛下。”孟公公跪地,“沈正使他……病了。”
他低着頭,只覺得背後都在冒冷汗,“他水土不服,突發急病……”
“呵。”楚晏昀冷笑一聲不說話。
“病得真是時候,不會是吓破了膽子不敢來吧!”
底下的楚國大臣聽到同僚挑釁的話紛紛笑出了聲,附和道,“是啊,沒想到沈秋辰竟是這樣一個沒種的人!”
“虧得他還被稱作啓國的‘冉冉之星’,捧着如此星辰,啓國怕是快要亡國了吧!”
“連個廢物小皇帝都搞不定,還指望他做什麽。”
哄笑聲此起彼伏,氣得啓國使團一衆人等都臉紅脖子粗,卻絲毫無反駁之力。
眼見事态越發嚴重起來,忽然一聲清冽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諸位大人不必再堂前喧鬧、當衆失儀、亂作一團了,沈秋辰來了。”
正是沈秋辰等人終于及時趕到了!
“少爺!”長凜小聲驚呼。
“沈秋辰!”孟公公喃喃道,猛地松了一口氣,将心終于放回了肚子裏。
洛祁也抹了一把汗,哎呦媽呀終于進來了!差點使團這群人就人頭落地,被群滅了。
要不是孟公公留了一個心眼,派人在外面拿着信物蹲守沈秋辰他們,哪怕今日幾人就是進來了這京城,那也進不去皇宮啊,更何況大殿之上呢?
楚晏昀此人他還能不知道,書中一個真正将殺人視作踩死螞蟻的暴君。
若是說書中的白瑜竹是殺人不眨眼,但是最起碼還會深究到底殺什麽人、該不該殺,而楚晏昀卻是全憑自己心意,不管惹過他沒有、與他關系又如何,只要是興起了就要砍人的頭。
人家才真正擔得起暴君的名頭,可不像是自己,怎麽看都虛得不行,像是弄虛作假、作弊塞錢搞來的!洛祁汗顏。
所以說,如果沈秋辰今日不到場,使團無人可以活着走出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只是……沈秋辰若是到場,這些怒火怕是就會集中在沈秋辰一人身上,洛祁有些擔憂。
“哦,沈秋辰?”楚晏昀看了過去,“聽說你身體不舒服?”
“這裏的空氣讓人呼吸不适,所以略微有些水土不服罷了,休息了一陣,現在好多了。”
“是嗎?你說沈秋辰是真的生病了嗎?”
楚晏昀随意指了沈秋辰身後一人,卻正好是洛祁。
“欺君之罪你是知道的吧?不過如果你告訴孤事實,孤還會賞你金銀珠寶,不比待在沈秋辰身邊好多了?”
衆人見此都看向了洛祁,想要知道對方一個小小侍從會如何回答。他們知道這是楚晏昀給沈秋辰的第一個下馬威,當着他的面去挖他牆角。
洛祁搖搖頭,淡定地打着手語,‘公子确實生了病,這會兒才緩過來。我待在公子身邊就好,謝過陛下好意。’
楚晏昀挑眉,他倒是沒有想過真的去把一個小小侍從挖到自己身邊,畢竟他也不缺人。
但是他就是想要找個人吓唬吓唬,欣賞一下別人害怕自己的神情,那些人兩股戰戰、痛哭流涕、面如死灰的模樣他甚是喜歡。
所以他專門挑了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眉清目秀的小個子來,讓對方露出失态的樣子,不僅可以借此殺個人示威,還能滅一下沈秋辰的火焰。
可是……對方的表現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更讓他意外的是,對方似乎還是個小啞巴。
“個頭不大,膽子倒是不小?還是個小啞巴?”楚晏昀感興趣地問道。
洛祁臉色一變,好你個暴君!怎麽着?居然還人身攻擊!
他環顧四周發現好像自己真的還挺矮的,不禁自我安慰起來:沒事沒事,不要生氣,反正自己年紀小,還會接着長個!到時候一竄說不定還能比這些人高一頭!
見到楚晏昀又問,衆人目光也繼續投向洛祁,看他如何表現,在場的不止一個人卻突然發現,這人居然敢在這個時候露出一副神游天際的模樣。
“朕問你話呢,你這小啞巴還敢走神?”
沈秋辰也在一旁輕碰了洛祁一下,長凜等人都為洛祁捏了一把汗。
雖然他們看着這人面生,但是見他與沈秋辰一道前來,總歸也是他們自己人,此時同在一個戰線怎麽會不為其擔心?
洛祁猛地回過神來,連連點頭,看到旁邊有人臉色突變,他又慌忙搖頭。
可惡!
他現在到底應該回答暴君楚晏昀的哪個問題?到底是應該點頭還是搖頭?洛祁面露迷茫。
楚國的大臣或面帶憐憫,或眼露喜意,但都等着自家陛下發瘋去下令将這人拉出去砍了他的頭。
結果卻良久都沒有聽到自家陛下的聲音,有人鼓足勇氣偷偷往上面看了一眼,卻發現陛下面無表情,似是在沉思什麽。
洛祁還在煩惱,眼中不禁帶了些惱怒埋怨,擡眼悄咪咪地瞪了楚晏昀一眼,誰料正好與其對視!
他連忙低下頭,裝作認真看向腳尖的樣子,像是打算把自己的鞋子盯出一個洞來,然後可以把自己團吧團吧塞進去,生怕再有人注意到自己。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最後還是洛祁看氣氛僵持不下,打着手語主動向楚晏昀道歉。
雖然知道實際上不一定有用,但是總比什麽都不做要強!
要不然兩邊就這樣站着,哦不是,楚晏昀是坐着的!總之兩邊還是得有人先一步邁出腳,打破沉默。
嗯……雖然他打手語也還是挺沉默的。
不對,洛祁突然意識到一點,楚晏昀懂得手語的意思嗎?可是看他之前的樣子,似乎是看懂了自己的手語。
洛祁艱難地試圖回憶起關于這方面的劇情,但是卻發現在自己的記憶中,關于書裏的劇情本就記得殘缺不全,所以最後也沒有扒拉出一點有用的信息。
不巧,他此刻的樣子倒像是回答完楚晏昀之後,再次出神……
“與孤說話,就這麽無聊嗎?”楚晏昀起身。
‘沒有沒有。’洛祁這下總算是知道該回答哪個問題了,他看着楚晏昀似乎有些不滿的樣子,斟酌着解釋,‘我剛剛只是在想陛下的兩個問題我該如何回答。’
“哦?那你現在想好了嗎?說出來讓孤看看你打算回答什麽。”
洛祁沉默,誰還記得你之前提的兩個問題啊!這不是純純為難人嗎?
不過他還是清楚記得自己當時義憤填膺的感覺,于是洛祁伸手,緩慢地比劃。
‘我還可以長高……膽子不小是因為,您長得不可怕。’
洛祁如實道,雖然說他确實很怕沈秋辰被楚晏昀糟蹋了,但是就洛祁本身來說,他确實不怕對方,所以才會顯得如此無畏。
當然這的前提可能是,此人不将刀放在自己脖子上,如果放了那當然另當別論。
所以……現在洛祁要收回剛剛比劃的話!
他現在真是怕了楚晏昀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楚晏昀這個神經病,居然直接從上面走了下來,還順手拿過一旁侍衛的長劍,直接來到自己面前将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洛祁徹底傻眼了。
“現在呢?怕不怕?”楚晏昀頗感興趣地低頭湊近了洛祁輕聲問道。
洛祁老老實實點點頭,動作幅度都不敢太大,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冰涼的劍刃壓在自己脖頸上的觸覺,生怕一個亂動,就直接被迫抹脖了。
“真怕了?”楚晏昀更加逼近,手下用力,将洛祁的皮膚壓出一道血印。
“陛下,請放開我們使團的人!”
沈秋辰見此立刻轉身上前,想要制止楚晏昀的動作,但是楚晏昀畢竟是楚國的國君,何況他手中還拿着利器,沈秋辰也不敢輕舉妄動。
‘真的怕了。’
洛祁使勁點了幾下頭,脖子輕輕擦過刀刃,有種輕微的刺痛,還有一絲涼飕飕的感覺。
“可是,”楚晏昀居高臨下地盯着洛祁的眼睛,“為什麽我沒有從你的眼睛裏面看到絲毫恐懼。”
洛祁啞口無言,他好想說是因為對方瞎了眼了……但是他覺得這樣的話可能會加快他的死亡速度。
他使勁眨了眨眼,試圖營造出一種‘我很害怕’的模樣,但是可惜他不是個演員,無法做到各種表情收放自如。
所以洛祁的眼睛都快要眨抽筋了,也沒有眨出來楚晏昀想要看到的‘害怕’情緒。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悄悄的我可以走了嗎?
洛祁滿眼無奈地看向楚晏昀,心一橫眼睛一閉,表現出一副要殺要剮随你便的樣子。
随後他感覺到楚晏昀動了。
“阿柒!”
沈秋辰低聲喊道,不再顧及其他,想要将洛祁拉回來,遠離那泛着光澤的長劍。
殿上的人有的已經提前閉上了眼睛,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喜歡看到鮮血四濺的場景。
“唰——”長劍歸鞘的聲音響起。
洛祁感覺自己的腦袋好像還好好地長在自己頭上,于是眼睛偷偷睜開一道線,确認自己頭身未分家後,立刻睜開了兩眼,驚喜地轉動了幾下。
欸,經過初步确認,目前還是一個完整的軀殼!他高興地想着。
随後他擡頭看向面前站着的人,楚晏昀穿着一身寬大的玄色暗紋黑袍,看起來非常的威嚴、有氣勢。
然而再向上看,就會發現他美則美矣,眉眼之間卻是一種偏向于柔性的美,只不過他陰郁的神情生生壓下去了幾分美豔,從而顯出讓人畏懼的感覺。
“看夠了嗎?”
‘嗯嗯。’
洛祁點頭,忽然瞟到楚晏昀似笑非笑的神情,才後知後覺剛剛是誰問的那句話。
想起皇帝好像都不喜別人直視他們的相貌,而男生女相的楚晏昀尤為如此,他又立刻搖搖頭。
“沒夠?”楚晏昀臉色一冷。
……好嘛!就知道欺負老實人,洛祁幹脆不動腦袋了,愛怎麽理解就怎麽理解吧!
又沒有什麽掀開面紗就要将人娶回家的習俗,都是大男人的,相互看幾眼怎麽啦?他在心中氣鼓鼓地想着,那我們不還是免費讓你随便看了。
“陛下,阿柒不能說話,所以在意思表達方面有時可能不太準确,還請您不要為難他。”
沈秋辰上前一步将洛祁拉到自己身後,直面楚晏昀道,“阿柒如果有冒犯陛下的地方,我先替他向陛下道歉了。”
“沈使者剛剛還伶牙俐齒的,現在倒是為了個侍從要低聲下氣了?”
“陛下哪裏的話,我一直都是這個态度,只不過實話實說而已。”沈秋辰不卑不亢。
“他不過是個啞巴,陛下大人有大量,何必斤斤計較?”
“孤若是偏要斤斤計較呢?”楚晏昀漫不經心道。
“他畢竟是我們啓國使團的人,此次出使是我們啓國陛下派我們來楚國祝壽獻禮的,陛下若是執意如此,未免也太過于有失禮儀了。”
“沈使者好一張嘴啊。”楚晏昀轉身,一字一句道:“希望你之後也能靠這張嘴在楚國好好活下去,可千萬別還沒有等朕玩夠,就随随便便死掉啊。”
說完,他背手而去。
“下一個——”唱和的太監接到示意,又開始喊起來。
沈秋辰緊緊抓着洛祁的袖子帶着衆人離開大殿。
洛祁被他扯着走了一段時間,看對方神情不對才忍不住喊道,“沈秋辰,你沒事吧?”
沈秋辰猛地停下了腳步,而跟在他側後方的洛祁沒留神,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肩膀。
“嘶——”洛祁倒吸一口氣,然而沒想到這卻又帶動了脖子上的傷口。
剛剛沒有注意到脖子時還好,等到現在洛祁只覺得那痛感一下子突然全部湧了上來。
“哎呦,還真的有點疼。”他嘶嘶哈哈道。
沈秋辰聽到身後的聲音,驀地閉了一下眼,随即睜開。
他轉過身,看到旁邊的人也都擠到洛祁面前,手忙腳亂地要給他東西止血包紮。
并且大家還都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都是些誇贊洛祁臨危不懼,讓人佩服之類的話。
也有不少人意識到了洛祁這一波操作其實無意間也為沈秋辰解了圍,若不是正巧他被楚晏昀盯上了,那沈秋辰怎麽可能被這樣輕松放過?
孟公公此刻腦袋還餘有一些清醒,沒有被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完全沖昏頭腦,他看向了洛祁問道,“你到底是誰?使團中本來可沒有你這個人。”
“他就是阿柒。”沈秋辰在旁邊冷眼看着被衆人圍在中間的洛祁說道。
這話一出,不僅孟公公,連長凜也驚訝到了。
其他人或許沒有特別注意過阿柒那個侍女,但是他們兩人卻是知曉的,阿柒姑娘和沈秋辰之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然而現在竟然發現對方是個男子,之前都是在男扮女裝!
沈秋辰只能耐着心将之前那套編好的說辭再次講了出來。
孟公公看着倒是似乎相信了,但是長凜可不信,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嗎?自家少爺究竟有沒有這個所謂的書童他再是清楚不過了。
答案當然是沒有了,即便就算是有,那也是自己啊!
長凜之前把阿柒當作未來的沈府夫人,千方百計想要留下他,但是現在……
對方居然搖身一變成為了自己的競争者,想要和自己搶飯碗!他一個半路子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卻還想和自己這從小到大與少爺一起長大的人去比。
真是癡心妄想!
如此一來,長凜看阿柒也開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反正就是看不慣對方的存在!
少爺身邊侍從的位置,永遠都會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長凜自信滿滿。
但是他看到了沈秋辰的示意,所以也只能暫時性地打配合,承認阿柒的身份。
“他确實是少爺的書童,只不過我們都不想讓他過來,所以他就偷偷跟了去,而且竟然還穿成侍女的樣子,真是傷風敗俗!”長凜嫌棄地和孟公公抱怨道。
洛祁有大家的關心,沈秋辰便讓出了身邊的位置,不遠不近地跟着,目光不時往他所在的方向瞟去,最終定在對方脖頸處已經被一節白布纏繞住的傷口上。
劫後餘生,使團裏的人都沉浸在躲過這一劫的喜悅之中,只等着回去之後收拾行李返回啓國。
然而沒曾想他們還沒有走到宮門口,就被人給攔住了。
寶寶們明天更新會比較晚,大概晚上23點之後,但是除了明天,之後仍然照常每晚0點更新~(到時候寶寶們可以在明天發的那章下面留個評,我會設置系統随機發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