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雨，還在下。

洛祁一步步擡腳邁過臺階，他将藥瓶放到了自己的懷裏，生怕不小心掉了。

一刻鐘……

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過一刻鐘竟然有那麽短，短到他也覺得……時間來不及了。

不夠……不夠……

時間根本就不夠！

他方才走那半段路用的時間就得将近兩刻鐘了，而路越往上走就越陡峭，走得也越艱難，耗費的時間也就越長。

可是他還得在這種情況下走得比之以往速度更加快一些，否則的話，如果毒素真的完全侵入沈秋辰的體內，那即便最後用了解藥，對方也将成為一個廢人。

但是他怎麽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他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就已經為自己接下來的日子做好了打算——那就是保護好沈秋辰。

洛祁想着咬咬牙，再次加快速度，他必須要盡快到達山頂，找到沈秋辰。

因為他不僅僅是要護得住沈秋辰那一條命，他還希望沈秋辰可以活得如同一塊精雕細琢上好地白玉一般，沒有半分瑕疵，成為衆人之中最耀眼的存在。吸引他人的注意，晃人眼目。

不知不覺中洛祁開始奔跑起來，時間毫不留情地在一點點地流逝，它不會因為一個人的乞求就停下腳步，所以洛祁必須邁開腿使出全身力氣努力向前與時間賽跑。

而在這場毫不講理的比賽中，洛祁一定也必須要贏！

雨似乎小了一些，山頂已經隐約可見，洛祁心中一喜跑得更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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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啪！”地一聲突兀響起，洛祁瞳孔瞬間縮小。

下雨地滑，他體力有些不支，一不小心竟然踩空了一階，身形一下子不穩起來，下一刻他的膝蓋重重砸到臺階的棱角上，然後摔了下去。

但是一瞬間洛祁腦海中顧不上其他，只下意識地将懷裏的藥瓶牢牢護緊，生怕掉落出來。

石板路并不是很平整，微微有些傾斜，洛祁因為摔倒順着石板路極速向下滾去，幾道悶響過後，他費勁地騰出了一只手死死扒住了臺階的一角，身體經過緩沖之後終于不再往下墜落。

洛祁一時之間感覺自己只是躺在那裏便哪哪都疼，恐怕全身上下應該都青紫了，他淡淡想着。

可是，山頂就快要到了。

容不得他再繼續躺下去。

他摸了摸仍然被保護得好好的藥瓶，支起胳膊努力撐起身體坐到了臺階上。

腳下臺階裏的水窪中隐約顯現出他狼狽的身影，風雨打到周圍的樹林草地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也好像只是在為他們感到悲哀。

他再次擡頭向上看去，心中不由得苦笑一聲，是該幸虧這次摔落并沒有滾下去太遠嗎？

否則方才跑過的石階都白費功夫了。

洛祁重新站了起來，他身形不穩，起身後還有些搖搖欲墜，踉踉跄跄走了幾步。但是時間不等人，都已經快到地方了，他不能功虧一篑。

他那樣一個光風霁月的沈秋辰，不能在這種地方因為這種事情遭受如此磨難。

洛祁極速地喘了幾口氣，盡量忽視身上尤其是膝蓋處傳來的劇痛感，随後繼續快步向上走去。

山頂，終于到了。

此處的山頂被建造成了一個寬敞的大平臺，不知道什麽原因，這裏現在并沒有侍衛把守。

可能是那些人為了不讓沈秋辰獲得幫助，所以故意支走了旁人，只留了沈秋辰一人在此。

這樣一來，如果沈秋辰因為毒藥喪失了行動力，那麽就只能在這裏聽天由命了。

洛祁慌忙地站在平臺上四處張望，尋找着沈秋辰的身影，他必須還在時間之內将解藥喂給對方。

“秋辰？秋辰！”

因為沒有別人在這裏，所以洛祁大聲喊道。

“是我，我是阿柒。秋辰你在哪裏？”他繼續說道。

平臺很大，但是如果沈秋辰在上面，洛祁應該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只是他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人影。

于是他擡腳往附近的林中走去。

終于，洛祁在旁邊的小樹林裏找到了躺在地上看似已經昏迷的沈秋辰。

他連忙上前，準備扶起對方。

“誰？”

沒曾想洛祁剛觸碰到沈秋辰的衣服，就被對方抓住了胳膊向一旁狠狠扯去。

“秋辰，是我！”

洛祁護住手裏的解藥，然後立刻喊道，他抓住對方的手，想要讓沈秋辰松開自己。

“洛祁——”

沈秋辰猛地睜開眼冷聲喊道，同時他攥緊了手。

“對啊是我！秋辰你快點松開啊，我給你喂解藥。”洛祁焦急道。

沈秋辰看着面前模樣狼狽的洛祁，他恍惚了一瞬，這才意識到面前的洛祁不是夢境中見到的那個，是完全不同于夢境中那個暴君。

他放松了身體，低聲喊道：“阿柒……？”

“是我！他們給你下了毒藥，我來送解藥了。”說着，洛祁再次扶起沈秋辰。

大雨将洛祁全身上下連帶頭發都打濕了，而洛祁之前又摔了一腳，所以現在身上、臉上、頭上都沾染到一些泥土，整個人看起來灰撲撲、髒兮兮的。

沈秋辰似乎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看到洛祁，他勉強睜開眼睛看過去。

“你，怎麽來了？”他心中留了一句話沒說，怕對方難受——還弄成了這般模樣？

沈秋辰的狀态不太好，方才那一次的反抗已經耗盡了他積蓄起來的全部力氣，現在他說完這句話就徹底起不來了。

洛祁立刻将解藥拿出來遞過去，中途他頓了一下，換另一只手将解藥放到沈秋辰眼前，可是沈秋辰沒有力氣再動，他試了一下擡手沒有擡起。

洛祁只好直接動手幫沈秋辰将解藥灌下去，他先是将人扶好依靠在自己懷裏，然後将藥瓶重新遞到了沈秋辰的嘴邊。

沈秋辰吃了解藥，狀态慢慢地好了起來，洛祁見此也算是松了一口氣。

只是沈秋辰現在依舊不能走動。

兩人躲在林中，大雨總算是不再直接淋到他們身上，可是兩人的衣服早已經完全濕透。

洛祁猶豫地坐在原地等待了一會，然而雨還是沒有減小的趨勢。

并且一個更為糟糕的消息出現了。

沈秋辰可能是因為受涼，又加之毒藥已經擴散了一段時間的緣故，雖然吃了解藥，但是他開始發燒了。

洛祁焦急地看向沈秋辰，一會兒摸摸他的腦袋，一會兒又碰碰他的脖子。

“這可怎麽辦？”他喃喃自語起來，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沈秋辰的身體變得越來越燙了。

即便是下着涼雨吹着冷風，并且還隔着不薄的衣服，他也能感受到沈秋辰逐漸變得滾燙起來的溫度。

“秋辰秋辰。”洛祁試着又喊了一聲，但是對方都只能勉強給出一個微弱的回應。

十皇子他們不會是坑騙自己的吧……洛祁不禁懷疑起來。

但是現在更重要的是先帶沈秋辰下山找個大夫看看情況。

他蹲到沈秋辰身旁，晃了晃對方，開口讓他配合自己：“秋辰，我現在就帶你下山，你一定要堅持住，回去我就立刻給你找大夫。”

洛祁說着扶起對方的身體，努力讓他起站起來。

沈秋辰身形不穩，搖搖欲墜，洛祁将他的手臂往上擡，然後環住了自己的脖子。

經過一番折騰，最後總算是将沈秋辰弄到了他的背上。

洛祁打算立刻背着沈秋辰下山。

雖然沈秋辰不重，但是洛祁因為本就身板更加瘦小而且還受了傷的緣故，所以他仍然感覺到了壓力……

洛祁扶住一旁的樹幹，借力站穩之後在心裏默默給自己打氣。

嘿！這有什麽難的，不就是需要背個人下山嘛？自己應該沒有那麽廢材到連這點小事也辦不好吧。

并且自己都已經成功上山了，難不成還怕下山？

如此想着，他擡腳緩步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沈秋辰朦胧間感覺到，自己好像被什麽人背了起來。

他從一開始在山上被十三皇子強迫喝下毒藥之後，就感覺身體不太對勁了。

沈秋辰本想立刻下山，但是身體卻開始無力，而且頭痛欲裂，随後便摔倒在地。但是他仍然努力保留着些許意識，就是為了防止那些人再做些什麽。

因為在過往那些模糊的夢境中，他只看到了暴君清晰的面孔和關于對方的一些事情，卻不知道其他那些閃現過的身影與片段裏，究竟都是誰，又究竟發生了什麽。

十三皇子他們臨走前，有人開口說，如果想要解藥，那麽他們在山腰處等着自己。

可那時他已然無力走下去，并且沈秋辰并不認為這些人會守諾。即便自己真的到達了，最後可能也會一無所獲。

不，或許他們根本就沒有給自己留下真的能夠到達那裏的機會。

可是……現在他卻能夠感受到身前之人的溫度，在這冷冽的空氣裏，顯得格外溫暖，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加貼近一些。

“秋辰秋辰？”洛祁不知道對方情況如何，他只能感受到沈秋辰似乎動了一下，便連忙喊起來，生怕對方萬一睡了就直接睡過去。

“阿柒。”沈秋辰貼近洛祁的後背輕聲回道。

“你好些沒有？”洛祁一邊說着，一邊緩緩從臺階上往下挪動。

這次他可不敢走快了，畢竟現在自己身後還背着一個沈秋辰。如果摔倒了那兩個人都要掉下去。

“好多了。”

聽到對方虛弱但順暢的話語，洛祁的心總算是稍微落回去了一些。

他嘀嘀咕咕道，“幸虧這解藥是真的，要不然我一定得去找他們算賬！不對，”洛祁旋即又氣惱起來，“即便是真的也得找機會和十三皇子他們算賬！如果不是他們給你下了藥，哪裏又會有現在這種情況？更何況……他們居然真的敢對你下如此毒手。”

沈秋辰聽到洛祁叽叽喳喳的聲音，不僅沒有感到心煩，而且還感到心安，莫名放松下來。

“解藥，你是怎麽拿到的？”沈秋辰記得那應該是在十皇子手裏的。

“我在山下等你，結果一直沒有等到你，正好遇見了魏世昌，他說你可能還在山上，所以我就跑來找你了。”

洛祁喘了一口氣接着道：“然後我在第二個平臺上見到了十皇子和十三皇子他們那群人。”

中間洛祁頓了一下，他在想怎麽說比較好，最後為了讓沈秋辰不是那麽擔心，他還是選擇暫時隐瞞下來一些事情。

“他們告訴我你誤食了帶毒藥的東西，如果想要解毒就必須在一定的時間內拿到解藥。”

說到這裏他語氣中明顯帶着笑意，“他們肯定是看我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所以覺得短時間之內我一定到不了山頂找不到你。結果嘛……哼！我不還是及時地給你送來了解藥。”洛祁驕傲道。

沈秋辰愣怔地聽着洛祁的絮絮叨叨，他之前雖然已經覺得洛祁是真的對他心懷善意了，但是從來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為自己做到這種地步。

從那些人手裏拿到解藥，不可能單單像是洛祁所說的那樣簡單。

他其實方才就看到了，雖然洛祁及時地換了另一只手将解藥遞過來，但是他隐約中仍然是看到最初那只手上的傷痕，以及藥瓶上沾染的血跡。

而對方既然真的放心将解藥交給洛祁，說明他們篤定洛祁是真的在那個時間內爬不上去。

可是……洛祁最後爬上去了。

這其中的艱辛不言而喻。

“阿柒。”沈秋辰喊道。

“嗯嗯，在呢。”洛祁故作輕快。

沈秋辰感受着洛祁費力地一步一步緩緩往下走，心中酸澀。

因為是下臺階，而沈秋辰又比他高，所以沈秋辰的腳基本上都是擦着臺階過去的。

現在他的情況好些了，沈秋辰想如果自己能夠下來，依靠洛祁的力量自己走路，而不再是讓對方背着下山，這樣對洛祁來說可以省力很多。

于是他便開口道：“你放我下來吧，我現在好很多了，扶着我走就行。”

洛祁見前面快走到第二個平臺處了，而沈秋辰的精神似乎又好起來，他便答應道：“好的，等馬上到了那個平臺。”

因為他現在全憑着這股勁才走到了這裏，身體幾乎已經幾乎形成了條件反射，若是讓他猛地停下來，那估計兩人都得因此而摔倒。

所以只有走到平坦寬闊一些的地方，有個緩沖的餘地才行，洛祁選擇了前面不遠處的平臺。

“到了。”

洛祁呼出一口氣，他慢慢停了下來，往一旁的樹邊靠去，随後微微屈身，試探着松開手将沈秋辰放到了地上。

沈秋辰的腳站穩之後，他一手撐着旁邊的大樹，一邊嘗試着站直身體。

洛祁也将身體順勢依靠到了那棵粗壯的樹幹上面。

“需要歇息一會兒嗎？”沈秋辰看着洛祁有些蒼白的臉問道。

“不行。”洛祁搖搖頭，“你好像發高燒了，耽誤不得，我們還是要盡快下山才好。”

“我沒事。”沈秋辰因為洛祁的話再次想起來方才他與對方接觸時，所感受到的似乎對方身體傳來的那種冰涼涼的溫度，當時讓他不自覺地想要更加貼近一點。

這種念頭讓沈秋辰想要盡快下來，不再和洛祁有過于親密的接觸。當然除此之外，還因為他感覺到了洛祁每走出一步時身體都好像在微微顫抖。

聯想起方才看到對方的那副模樣，沈秋辰猜測洛祁可能受傷了，但是這裏不是一個适合查看的環境。

不過他若是下來走路，那麽兩人也都會更加快一點到達山下。

“我們走吧。”洛祁努力向沈秋辰展示出自己輕松的樣子。

沈秋辰點頭，将手搭在了對方伸過來的手心上。

洛祁一只手慢慢握緊了沈秋辰的左手，另一只手則是扶穩了他的胳膊。

雨，依舊很大，大到視野中根本看不清太遠處的事物。

在這黑壓壓地雨幕之下，是洛祁和沈秋辰兩人相互扶持着，從臺階上往下走的身影。

浩大天地之中，他們的身形雖然渺小，卻在風雨之中屹立不倒。

逐漸地洛祁感覺自己整個人已經麻木了，他現在只能憑着機械動作下意識地邁開腳步。

沈秋辰還是燒得太厲害了，雖然他也在堅持着走下去，但是沒過多久，他意識突然有瞬間的恍惚，下一刻就一頭向前栽去。

“沈秋辰！”

洛祁被沈秋辰的動作吓得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猛地将沈秋辰往回拉。

電光石火之間，洛祁緊緊拽住了沈秋辰，然後他使勁向後任由自己的身體順勢向下倒去，沈秋辰也被這股力量再次帶了回來。

但是洛祁重重地摔在了石板路的臺階上，砸到棱角分明的地方讓洛祁終于忍不住疼出了聲。

他咬咬牙費力地将沈秋辰拽到一旁，看着對方已經燒紅透了的臉，洛祁不知為何突然就感到自己的眼睛變得酸澀不已。

明明方才還看着逐漸有了精神的人，轉眼間卻又倒了下去。

他想要再喊幾聲沈秋辰，可是一開口聲音也變得哽咽起來。

雨水順着他的臉流到了他的下巴，緩緩滴落下去，一顆顆小水珠像是小珍珠一般亂跳到了沈秋辰的臉上、脖裏、最後順着衣服往裏面滑去。

“為什麽……”

洛祁低下了頭喃喃自語，他俯身趴在沈秋辰的身上，感受着對方因為高燒而傳遞過來的熱度。

“沈秋辰……你之前不是還說今晚要帶我去看圓月嗎？”洛祁看着面前再次昏迷不醒的人，忍不住擡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雖然說今天下雨了，不一定能夠看到月亮了，但是你也不能因此就食言啊！你可是沈秋辰啊！你不能就這樣糊弄我，你趕快醒醒吧……”

他伸手繼續晃了晃沈秋辰，“秋辰，快點起來了，我們還要一起回去呢……”

忽然間他像是想起來了什麽，立刻爬起來，從自己的懷裏摸索出來了他臨行前随手塞進去的一個小瓶子。

這是之前騙十三皇子身旁那三個小跟班時，對方賄賂給他的藥。

洛祁眼中重新迸發出光芒，他立刻雙手顫抖着将瓶子打開，然後把手在自己的衣服裏襯上擦了幾下，他雪白的衣服上随即留下了些許血紅色的痕跡。

但是洛祁現在沒有時間顧得上其他，他連忙重新伸出手掰開沈秋辰的嘴，将那顆藥丸倒進了沈秋辰的嘴裏。

他已經顧不上再去考慮這些所謂的良藥是否真的有效，現在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都不會放過。

幸而這藥，好像真的有用。

洛祁感覺到沈秋辰在吃下之後，身體逐漸開始降下溫度。

他想起來當時給他那人不舍的神情，苦笑着扯了扯嘴角，“怪不得當初給得那麽不甘不願，原來還真是好東西啊……”

洛祁扭頭向下面看去，雖然兩人已經走了那麽久，但其實還只走過一半多的路。剩下來不到一半聽着不長，可是看着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石階，洛祁有些沉默。

前方的路茫茫看不清楚究竟通往何處，洛祁偏了偏頭，視線移到了臺階一旁的山上，他漫不經心地想着這山體确實挺陡峭的。

上山時走臺階更加省力，那下山時從這旁邊的山體直接下去是不是更加快速呢？

洛祁撐起身體，他站直慢慢往下面移動，與此同時心髒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

“撲通撲通……”

心跳回聲很大，就像是在他的耳朵裏面跳動一樣，洛祁能夠非常清晰地聽到這一道道悶響。

寒風夾雜着涼雨依舊在肆虐着，刺透皮膚滲進骨頭裏面，身體上的陣陣刺痛因為麻木已久而似有若無。

他扭頭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沈秋辰，看着對方緊緊閉上的雙眼，像是想要把這一畫面牢牢印刻在腦海中，洛祁緩緩擡起腳……

“——阿柒！”

“——沈公子！”

“——阿柒你們在哪裏？”

突然，遠處傳來了接連不斷的模糊聲，洛祁猛地擡頭向那個方向看去，聽着越來越靠近的清晰喊聲，他意識到終于有人來找自己和沈秋辰了。

他連忙後退幾步，身體一軟歪坐在地上，洛祁回頭再次看了眼被他放靠在樹旁的沈秋辰，臉上似笑非哭，終于他還是沒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任由那絲絲縷縷的苦澀釋放出來。

“沈秋辰，我說到做到，真的護住你了……”他語氣有些抽噎。

等魏世昌和玉萱郡主冒着大雨找到兩人的時候，洛祁正依靠着樹幹，而沈秋辰則躺在洛祁的腿上。

“這裏！”洛祁同時也看到了對方，他連忙招手呼喊。

魏世昌立刻上前，玉萱郡主緊随其後。

走近看到兩人落魄的樣子，玉萱郡主不由得驚呼：“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言難盡。”洛祁無奈地笑笑，安撫面露驚慌的兩人。他随後道：“幫一下忙趕緊帶沈秋辰回去吧，他之前被喂了毒藥又淋了大雨，後來雖然吃了解藥卻高燒不止，方才我也已經給他喂了退燒藥，但是現在情況還是不太明朗。”

“所以麻煩你們趕快帶他回去找個郎中看看吧。”

魏世昌将沈秋辰背到身後，玉萱郡主在旁邊扶了一把。

兩人擔憂地看向了洛祁，問道：“那你呢，還好嗎？能不能站起來接着走？”

“我可以來扶着你。”玉萱郡主上前。

“沒事，我不要緊。”洛祁卻搖了搖頭，“帶上我一起走，速度會慢上很多，但是沈秋辰的情況不容樂觀，所以你們還是先走吧，一會兒我再下去也是一樣。”

“你自己在這裏行嗎？”玉萱郡主不放心道。

“行。”洛祁眉眼彎彎，神情輕松地笑笑，“我不是好好的嗎？就是剛才背着沈秋辰下來，所以現在有些累了，歇息一會兒就沒事了，我就在這裏等你們來接我。”

最終在洛祁的催促下，魏世昌還是同意了背着沈秋辰，和玉萱郡主一起先行下山。

臨走前玉萱郡主将手中來時帶的傘留給了洛祁，而魏世昌則是道：“阿柒放心，我們很快就會把沈公子送回離院，然後立刻回來帶你下山。”

“好哦。”洛祁點點頭，“我還能不相信你們嗎？快走吧。”

他們再是猶豫，終究還是采用了洛祁的方案，害怕沈秋辰身體哪裏還有問題，帶着洛祁一起走會降低速度，最後耽誤了沈秋辰的治療。

沈秋辰終于能被順利送下山，洛祁看着逐漸消失在自己視野裏的身影，松了一口氣，緩緩躺回了樹幹旁。

他仰頭愣愣地望着漆黑的上空良久，今晚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光。

恍惚間，天空在某一刻突然變成了一口張開的大嘴，像是黑洞一般，一下便将世界吞噬殆盡，讓人再看不見任何事物。

下一刻，洛祁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