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陳年舊事(下)

陳年舊事(下)

秦之晴決定再去見張振興最後一面,順便把這件事也通知趙白陽一聲。

她來到兩人的住所,是張振興給她開的門,看到她來了,一臉的不耐煩,“你來幹什麽?不是喜歡過你大小姐的日子嗎?還屈尊來看我們這些勞苦大衆?”

秦之晴面無表情地進了門,“趙白陽呢?”

“奶茶店打工呢。他中午不回來,奶茶店管頓飯。”

秦之晴點了點頭,“本來是想一塊兒通知你們的,既然這樣,只和你說也行。”

“什麽事?”張振興沒好氣地說道。

“我找到當年你掉包孩子的證據了。”

一句話把張振興說愣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嚷嚷道,“你又在這血口噴人!我什麽都沒做!你又在這将我!我不吃你這一套!”

“葉芳,嬰兒房看顧孩子的護士,親眼看到了你調換孩子,她現在願意出庭作證。”,秦之晴冷冷地說道。葉芳答應幫她做僞證,保險起見,她要在張振興這裏再種下一個覺得自己确實被看到了的種子。

張振興正拿着杯子的手顫了一下,秦之晴迅速察覺到了這一點。她有些疑惑,葉芳明明說“自己只是嬰兒房的看顧護士,多年前的事怎麽會記得?更不可能知道調換孩子的事”。可為什麽張振興聽到這個名字會是這種反應,難道葉芳确實知情,她對自己有所隐瞞?

“葉芳這幾年也一直為這件事自責,她答應我一定會出庭作證,還要幫我聯系以前的醫院同事,找到更多的證人,把你送進牢裏,讓你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呵”,張振興冷笑了聲,“為我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那他們怎麽不為他們的行為付出代價?二十多年了,覺得沒有辦法追究他們了,現在來主持正義了?真偉大啊。”

秦之晴皺了皺眉,她不明白張振興在說些什麽,但她開始有意刺激張振興,誘導張振興說出更多的話。“你毀了我的一生,是個人都看不下去,如今她願意站出來,至少比你這個卑劣的加害者強。”

“誰的一生不是一生!”張振興突然怒吼道,“你只不過是過了二十多年的窮日子,我老婆可是連命都沒有了!命都沒有了!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活的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關我什麽事?”秦之晴冷漠地說道,“生孩子本來就是女人的一道鬼門關,她生的是趙白陽,又不是我。你要恨,也應該去恨趙白陽。”

Advertisement

“她比你母親柳依依早半小時進醫院,你母親最後好好的,我老婆卻一身是血,慘死在手術臺上。”張振興看向秦之晴的眼睛充滿了憤恨。

秦之晴有些不耐煩,“你可真夠不講理的。就因為醫院把我媽媽就活了,你老婆死了,這就成為你憎恨我們的理由?可笑不可笑。”

張振興忽然站起來,走到秦之晴的面前,秦之晴從來沒有在張振興的臉上看過如此悲痛充滿恨意的神情,“我們早半個小時進的醫院,都要開始手術了。你爸爸趙仲一個電話,醫院就把醫生調走了,去救治你媽媽柳依依。而我的老婆,只留給她了一個實習醫生和一個實習護士。她們根本就沒有獨立手術的經驗,被臨時推上來。苓苓大出血,她和你媽一個血型,血庫的血也全都供到了你媽媽那邊。你媽媽救過來了,我老婆卻慘死了。是啊,的确是很可笑。”

“我爸爸正直善良,絕對不可能故意讓醫院調走醫生,你不要在這血口噴人!”秦之晴冷冷地說道。

“他不用故意啊,他甚至不用知道這些細枝末節。他只用打幾個電話,就有醫學界的權威、市裏的一堆大人物,專門叮囑一個小縣城的小小醫院,要全力以赴救治。畢竟那可是青城景陽集團趙總的妻子。”

“他們都叮囑全力救治了,醫院又怎麽敢怠慢?哦,沒有醫生?那從別的手術裏調不就行了。”

張振興抓住了秦之晴的胳膊,情緒有些激動,雙眼赤紅,“人命也有貴賤是不是!人命也有貴賤是不是!權貴的命,就是比我們這些普通人的命尊貴?可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我老婆就要如此凄慘地死在手術臺上!她那時也只有二十三歲!二十三歲!她的一生就不是一生嗎!”

秦之晴被他的狀态吓得退後了兩步,“所以你就故意偷偷調換了孩子?”

“偷偷?”張振興的神情有些癫狂,“我需要偷偷嗎?我直接當着葉芳的面換了。哦,她不只是嬰兒房的看顧,她還是我老婆手術時的實習護士。你和趙白陽一男一女,你覺得兩邊接生的醫生、護士都分不清男女嗎?”

秦之晴的眼中燃起了怒意,“他們就任由着你胡來?”

“他們心虛啊,他們害死了人,他們也怕擔責任。我當時的狀态吓到了他們,我已經不想活了,甚至想過和你們所有人同歸于盡。可我老婆的孩子還在世上,我不能留下他一個人。既然權貴的命那麽貴重,那就讓我老婆的孩子也享受享受這尊貴的命!”

秦之晴看着這樣的張振興,忽然覺得他很陌生,“所以你恨我?所以從小對我不聞不問?那我一只耳朵聾的時候,你那副失魂落魄愧疚的模樣也是裝出來的?”

“我不恨你,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張振興的神色忽然有些複雜,“那天是你的生日,可也是我老婆的忌日!我在她的墓地旁待了一夜,第二條就聽到你高燒被送到了醫院,等我趕到醫院,醫生就告訴我你的一只耳朵永遠聽不到了。我當時是真的愧疚,和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我那時就覺得,活着,真沒意思。”

“呵”,秦之晴冷笑了一聲,“做錯了事,傷害了人,不想彌補,直接就不想活了?”

她從口袋裏掏出了手中的錄音筆,自嘲地笑了笑,“本來想再多錄些證據的,結果你給我來了這麽一出。我總算明白楊倩說什麽“受害者也是加害者,反之亦然”了,真是一本爛賬。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恨你,可現在連恨都顯得我沒啥資格。我的人生,就像我活該似的。”

秦之晴沒有再理會張振興,她轉身離開。

張振興的目的達到了,她不會再起訴他。

人生啊,真可笑。

秦之晴冷笑了聲,一臉冷漠地關上了地下室的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