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雖然昕枂還沒弄明白紫衣藏匕首的用意,但她也聽說過如今的趙掌□□思敏感,為免他亂想,她只得點頭:“切旁邊那盤鵝肉也行。”

見她倒是表現得臨危不懼,趙朗辭還真的拿起匕首去把已經炖得夠碎夠爛的鵝肉切了切。

用膳完畢,二人在大殿次間的書案前開始了講學。

看着朗郎立在書案前,一副溫文有禮的模樣,昕枂托着下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笑容快咧到耳後去。

他是在幫公主殿下整理書籍和文件,整理好他恭謹地揖手,

“好了,殿下,這次講學到此完畢。”

昕枂:???

“完完畢了??掌印剛才有講學嗎?還是本宮耳朵出問題了?”

趙朗辭笑:“有啊,臣教殿下辨別每一部門的職務和內容,看,臣不是分好類別了嗎?”

“這...不行啊,掌印再多教些別的。”廢物長公主執拗地撐着下巴盯着他的俊容,大有不輕易放他之勢。

他嘆息:“臣遵命。”

她笑容又開始咧開。

“那殿下方才說在看資治通鑒,現在看到第幾頁了?”

昕枂這才慌得收了笑容,翻開書本,低聲嗫喏:“哦...看、看到第一頁。”

“什麽??”趙掌印不由笑出聲。

“算了,那殿下把看過看懂的內容給臣複述一遍吧。”

“哦...哦...就、就是講了那個晉大夫魏、魏斯,趙(借)...”

“趙藉。”

“哦、趙趙藉,還有韓虎...”

“韓虔。”

“哦、哦...”

趙朗辭阖上書,“殿下還是先別忙着學這些了,殿下知道,你批寫的折子中,許多都有錯別字嗎?”

昕枂怔了怔,“真的嗎?那...”上回陸閣老也沒指出她這點錯處啊...

“是臣逐個揪錯別字幫殿下改正的。”

他這麽一說,昕枂頓時臉上火燒似的,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

“那...本宮上回在朝中背的稅論呢?”她突然想起這點。

“殿下很幸運,上回背的都是挑淺顯易見的字來背,倒是沒錯漏。”

昕枂松一口氣,幸好沒背錯,她就這點能唬唬人,要是背錯的話,就如趙掌印所說的,震懾不住朝堂的當權者,是要被身下的地位反噬的。

之前她沒明白他這句話,直到她真正坐在朝殿中垂簾聽政,一雙雙犀利的眼神都盯緊了她,把她圍攏。

她越來越覺得,攝政長公主并不是那麽好當的,稍有錯漏,就成了衆矢之的。

所以她其實也很理解陸閣老對她痛心疾首的樣子,并沒有怪他的言辭。

她還得更加努力,才堪以坐上這個位置。

更何況...她看了看身邊如玉似的心上人,在這個位置上,她就能時刻看管着她的心上人,因為這是陸閣老給她的任務。

甜蜜又煎熬。

見她眼神迷離地一直盯着他看,趙朗辭突然抽掉她手中的書。

“殿下這段時日已經很努力了,累了困了就去歇會吧。”

驟然被抽掉書,昕枂慌道:“本宮不累!還能繼續的!”

說着又要去奪她的書,趙朗辭側身避過,“殿下怎說不累?眼底都有淤青了,殿下還是趕緊去歇,今日的講學到此結束。”

“怎、怎能結束??不是才開始講嗎?”昕枂驚愕,更加不肯,又去奪她的書。

趙掌印幹脆一把将她打橫抱起:“如今臣肩負起殿下的起居生活和學習的兩大重任,怎能放任殿下糟蹋自己身體?殿下還是去睡吧。”

“本宮要上進努力!不要去睡覺!掌印你放開本宮!放開本宮...”

昕枂掙紮間,胡亂逮到柱子就抱,逮到簾子就拽,就快要被他抱回殿內時,她一把扯下門簾處的珍珠簾子,誰知那簾子上方竟也藏了匕首,拽下時,匕首鋒利的刀尖便直直地紮進趙朗辭的肩膀。

血染透背。

昕枂吓壞了,趙朗辭此時也終于輕輕将她放下。

他笑得有些瘆人:“殿下是認為臣讒佞谄媚,故意誘主放縱,妨礙殿下上進,所以要殺臣嗎?”

昕枂慌張失措,一直盯着有血流出來的地方,差點吓哭:“朗郎你...你流好多血...”

趙朗辭不屑地看了眼左肩,右手用力按住,一把将其拔了出來。

鮮血濺到了昕枂臉上。

“對、對不起,止血,對了,要先給你止血!”

昕枂已經慌得六神無主了,在殿內胡亂搜羅了一通,這才抱着一堆果酒和軟羅過來。

“掌印!掌印我先給你止血包紮!”

因為過于慌急,她一腳踩在趙朗辭腳板上,趙朗辭吃痛随即後退。

“你別躲呀,血要趕緊止住才行!”

他臉色發黑地看着草包長公主懷裏抱的那堆東西,酒用以消毒,可果酒就...還有那所謂用來包紮的軟羅還是...

他壓根不好意思去提,偏她卻一步步将他逼至內間的寝榻前。

“殿下要殺臣,何苦大費周折?讓陛下下一道敕令便可,可殿下要想清楚,沒了臣和司禮監,殿下和陛下真的不會淪為內閣的傀儡嗎?”

他肅着臉。

“掌印你...你這麽說話是什麽意思呢?”昕枂瞪大眼睛,可當她看見掉在地上的匕首時,才後知後覺地醒悟過來,

“不!掌印你千萬不要誤會!本宮絕對!絕對沒有...”

明明眼前的女子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但她越是這樣逼近過來,奸佞的心就越慌。

你進我退間,昕枂就把大奸宦推倒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後背被狠狠地硌了一下。

再等大奸宦眉頭蹙緊去摸床褥下方,卻發現底下一口氣藏了若幹把匕首!

“呵。”他笑了一聲,在她面前把匕首數量數給她看。

“...六、七。就床榻這麽個位置殿下竟然藏了七把刀匕,是生怕殺不死臣呢?哦,還不止...”

這一瞬間,他捂着汩汩溢出鮮血的肩膀,在屋裏環視了一圈。

看來他到底是太小看這位草包公主了,因為不相信她會有那麽大的膽子,所以沒怎麽對她設防,現在一看,字畫下、地磚裏、屏風後、甚至橫梁上,都有一把雪亮的刀刃在對準着他。

“二十二、二十三......二十九、三十。”

“哈。”他又笑。

這時昕枂抓耳撓腮想解釋,但想了一通,把頭顱都抓破,也想不到可以解釋的話。

“朗郎!朗郎你信我...朗...”

趙掌印臉色不虞拂袖而去。

紫衣臉色倉皇地跑進來,“殿下!殿...”

在看見長公主臉上的鮮血,和滿地狼藉之後,紫衣哭着一把抱住昕枂。

“殿下大義!殿下受辱了!殿下今夜所受的傷害和屈辱,大晉百姓都會銘記在心的!殺不了狗奸宦沒關系,殿下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啊!”

昕枂心如死灰,卻還是艱難地擠出一絲笑:“紫衣,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呢?”

紫衣一指殿下臉上的血跡,和地上打碎的酒液,軟羅的肚`兜`亵`褲,“難道殿下不是酒後被趙掌印強行...那個...搏鬥下受的傷嗎?”

昕枂盯着地上她錯亂間抓來充當包紮用的軟羅,在心上人面前維護已久的優雅娴淑一下子崩塌,一瞬間想死的心都有了。

·

那夜趙掌印在長公主宮中被行刺受傷的事傳出,朝臣都猜出是公主所為,紛紛為長公主的勇敢高歌贊頌,陸閣老甚是欣慰,同時也替長公主擔憂。

他老淚縱橫:“公主殿下不讓內閣教導卻允那奸閹來教導時,原來已經做好了這種準備!”

“公主殿下大義,不顧安危行刺奸閹的英勇行為使我等敬佩,只可惜行刺不成,那閹人怕是不會讓殿下好過了,想想梅妃的下場,我等得想想辦法保護殿下!”

那天後半夜趙掌印走了之後,很快就有大批錦衣衛前來又把麟趾宮團團圍住。

掌印放言稱,後宮出了刺客,為保護長公主安危才要圍住的。

打那以後,監國之權又暫時地回到了司禮監手上。

內閣許多上呈的文書和奏請都被否決了,眼看着朝政越來越艱難,陸首輔和內閣其他閣老的門生都開始摘掉官帽跪在迎安門處。

“請陛下重懲閹宦,交出長公主殿下!”

連日的罷政,京中治理已經開始亂了起來。

趙掌印閑逛着經過迎安門,漫不經心地丢了句:“官不想當了,改天咱家奏請陛下,把司禮監的人推上去抵上。”

衆人一怔,開始動搖。

“別、別聽奸閹胡言!他是不得已才用激将法的!他們這些閹人哪裏能勝任這麽多部門?”

趙掌印嗤笑一聲,“行,那就試試。”

後來內閣幾位閣老趕來,将各自門生痛心疾首地罵了一通,這才把人都趕回去。

陸鐘和幾位閣老終于是攜着項上人頭來觐見。

“陛下,丹書乃高`宗皇帝的賜物,陛下收了臣的丹書,可長公主卻仍被圈禁在宮,放任宦官當政是為何?”

小皇帝目露惶恐地看了看趙朗辭:“掌印請說。”

“是,陛下。”趙朗辭躬身一禮,旋即轉向大殿,面對幾位閣老。

“陸閣老請小心用詞,長公主并非被圈禁,而是那夜刺客本來目标是在公主殿下,是臣拼死擋住,如今刺客未捕,臣派錦衣衛去保護,有何不可?”

“更何況,”他放肆一笑,“臣只是暫代殿下監國,監國權仍在公主殿下手裏呢。”

幾位閣老恨得咬牙握拳。

“既如此,就請陛下允臣的夫人進後宮探視殿下,好安定朝臣的心吧。”

這時又有一位閣老提出。

得到皇帝允示後,趙朗辭又道:“宮裏人多眼雜,在刺客還沒被抓之前,為保殿下安全,臣不建議閑雜人等進宮探視。”

“你!!”臣子被氣得臉紅。

趙掌印眼神淩厲地一掃:“若閣老夫人探視期間後宮發生意外,誰來擔當??大人能當嗎?”

幾番交涉之下,事情始終沒得個結果,司禮監的人做起事來也越發肆無忌憚了。

馮玉安在給掌印禀報二十四司的賬單賬目,忽聽他在幽幽燭火下換藥時夢呓般的自語:

“是時候解決了。”

他以為掌印在同自己說話,把耳朵湊近:“掌印方才說...解決什麽?”

趙朗辭把繃帶系好,笑得陰戾地擡頭:“不聽話又時常紮傷主人的狗,養它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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