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南栀不敢動彈。
腳踝的兩側掠過涼意。
頭頂的布偶熊“死”得不能再“死”,不過它抓緊南栀頭發的雙手,出賣它是活的。
她屏息轉眸向下看。
好多蟲子。
好多腿。
止不住的冷汗順着額頭滑落,其中幾顆汗珠落入眼眶,酸澀不已。
但她不敢眨眼,要是眨眼的瞬間它們爬上來,她……不如死了算了。
她再度注視張零的眼睛。
寧願盯他也不要看蟲子。
各種各樣的蟲子繞開僵直的南栀和倒地的五人,慢條斯理地回到張零的腳下。
它們冰冷的複眼打量鮮活香甜的南栀,像主婦打量肉攤上的豬肉;嗡鳴的口器像餓鬼叫嚣,擺動的觸角像興奮的舞蹈。
手機的電量所剩無幾,南栀咬緊牙關,掉頭準備跑——身後烏泱泱的蟲子兵團搖擺觸角,嗡嗡高歌。
她屏息轉身回來,摁黑手機屏幕。
張零饒有趣味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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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栀深呼吸,問:“你、你玩過一款叫《貪玩藍月》的游戲嗎?”
“沒。”他歪頭,品味她驚恐的模樣。
“沒玩過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游戲倡導一件事,你想知道嗎?”
他興味的目光愈發明顯。
她瑟瑟發抖,皮笑肉不笑:“是兄弟就不要砍我。”
張零斜睨地上的蟲子兵團,映着晃動火光的黑發投下濃濃的陰影,臉上晃過妖豔的紅光,忽明忽暗。
南栀拿不準他此刻的想法,急道:“村長那老東西豬狗不如,你一定想離開這個破村子對不對?外面海闊天高,你已經自由了,可以見識五十層高的摩登大樓,可以品嘗外國的黑椒牛排,還可以上大學結交朋友,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的巅峰!”
她聽過傳銷頭子出獄後做的反傳銷講座,學他聲情并茂地畫大餅——不是,描繪未來的藍圖。
她越說越激動,就差牽他的手說“只要你加入,明天開寶馬”。
陰晴不定的張零聽她說大篇廢話,目光停留在她的一縷粉毛上。
粉毛沾染紅豔豔的火光,折射一圈溫暖、豔麗的光暈。
她擁有光芒。
“你說得對。”
滔滔不絕的南栀一怔。“你指哪一句?”
張零上前一步,眼裏映着她頭發的光暈,越走越近。“世界很大,我該去看看。”
“是吧是吧,花花世界等着你探索。”
“我沒錢。”
“啊,我可以借你,四位數夠不夠?”
“我還要喂它們。”
她想起腳下還有數不清的蟲子,咽口水。“五位數?”
張零笑着撚她的下巴:“你養我們吧。”
指尖冰涼,她的肌膚細膩柔軟如羊脂。
“好啊。”
頭頂的布偶熊抖了一下。
南栀打算穩住他再說,後仰腦袋別過臉。“我的同學什麽時候醒來?”
張零問非所答:“閉上眼。”
“為什麽?”她警惕萬分。
他懶得解釋,直接上手擋着她的眼睛。
“如果你胡來,我會大喊的。”
“呵,除了我誰聽見。”
南栀的視野黑乎乎,她不敢亂動,聽着逐漸減弱的蟲鳴,估摸它們已經爬遠。
“結束了。”
少年的嗓音懶懶淡淡,漫不經心。
漫長的夜晚終于結束,夜幕飛速淡去,村裏的氣溫回升。
幸存的厲鬼回去屬于他們的地方。
驕陽似火,正午時刻。
閃爍紅□□的警車與一輛商務車停泊在村口的牌坊外,它們前面的吉普車已蒙上一層薄灰。
“……生還人數13,包括失聯十天的江允之、失聯三天的S大六人任務小組、失聯十天的五個劇組成員……他們的精神狀态還好,沒有迷失理智……”
人群外,長相溫柔英俊的年輕男子給上級致電彙報。
坐在吉普車車尾的南栀,遙望年輕男子露出滿意的姨母笑。
男主角終于趕到。
她有種女鵝找到歸宿的喜悅心情。
CP粉頭屹立不倒。
坐在路邊的五個組員卻迷惘地仰望碧空。
詛咒順利破解,是好事。
解救出失聯的江學長,也是好事。
但是他們陷入奇妙的矛盾。
當他們蘇醒,只看見燒焦的怪物屍體,和一層幹癟、龐大的怪物皮囊。
而南栀和張零完好無缺,兩人看着他們迷茫地爬起來,像動物園裏圍觀大猩猩吃香蕉的游客。
他們連怪物的全貌都沒看見。
最後聽見南栀對他們說:boss死了。
整個過程,他們參與了又沒有參與,心中五味雜陳。
警員給所有生還者錄口供。
原文的男主角顧雅棠翻閱所有人的供詞,對六人小組和張零的供詞感到處處詭異。
在攻擊大boss的過程中,其中五個居然突然暈倒。
叫南栀的沒有暈,叫張零居然驅使的蟲子咬死大boss。
顧雅棠眉頭深鎖,徑直走向南栀和張零。
南栀的姨母笑凝固。
他走過來做什麽?
去找女主角啊!
他該給女主角确認供詞然後一來二去加深彼此的印象!
別過來啊!
張零瞧見她從癡/漢笑變成見鬼的表情,面無表情地發出一聲冷笑。
顧雅棠覺得南栀的表情很奇怪,也許因為他離開校園幾年,跟現在的學生有代溝。
他盡量溫和,不刺激剛經歷生死的幸存者。“南栀同學、張零同學,我想與你們核對供詞。”
“為什麽只找我們?”
去找女主角啊啊啊啊!
顧雅棠彬彬有禮地微笑:“因為你們的供詞比較特別,我想先找你們兩個确認。”
不知道為什麽,他感到對面的女學生散發濃濃的幽怨。
現在的學生……他真的不懂。
“南栀同學,你和張零同學與其他人失的時候,在樹林裏迷路對嗎?”
“嗯。”
“只在樹林遇到一個村民怪物嗎?”
“嗯。”
“為什麽只遇到一個呢?按你們說,白天沒有村民怪物出現,你們進過的房子裏也沒有,那麽村民怪物在白天躲在哪裏?附近只有這一片樹林讓它們藏身。”
南栀想了想,直言不諱:“我不知道。”
顧雅棠直視她誠懇的眼神,看向一旁的張零。
張零:“不知道。”
“可能它們被戰鬥的聲音吸引走吧。”顧雅棠繼續詢問:“南栀同學,你知道你們的同學為什麽在村長家的後院暈倒嗎?”
“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張零藏有什麽秘技。
顧雅棠蹙眉,轉而問張零:“張零同學,你的馭蟲能力是異能嗎?”
他散漫地“嗯”一聲。
顧雅棠的眉頭皺得更深。“你提到進村找人,找的是誰?”
“我媽的朋友,五年前在村裏失聯。”
南栀瞅他一眼。
撒謊不打稿。
他提出喚醒聞雨情他們的條件:禁止透露他說出的村長家內情。
顧雅棠則捕捉到她這一眼。“明白了。事件已經結束,張家村的詛咒已經解除,你們早點回家休息。”
“等等。”南栀指着聞雨情坐的方向。“你記得找我的同學核對供詞。”
“會的。”他莞爾。
看着顧雅棠走向聞雨情等人,南栀放心了。
“你瞅啥?”她發現張零看自己的目光帶着一絲嘲諷。她有點熱,用手扇風。
張零懶得吭聲。
“張零,為什麽這一次我們沒有繼續陷入循環。”
他斜靠車尾。“因為不需要。”
南栀張了張嘴,驀地氣得花容扭曲。“你的意思是,前四次循環是你故意造成的?”
“才想到?”他露出看笨蛋的眼神。
“你!”南栀氣呼呼地站起來,但頭頂只到張零的下巴。
他挑眉,目光挑釁。
“為什麽!”
原文裏,村長的孫子橫死後,吞食無財鬼的魂魄,擁有時間循環的能力。既然張零也擁有,他和boss有莫大的關系。
難道……
南栀毛骨悚然,挪遠幾步。
張零的目光變得危險,扯着她的衣袖。
她默默地坐回車尾,抱緊布偶熊,解鎖手機屏幕,尋找機會給張零拍正面的全身照。
下一秒,她想摔爛手機。
手機沒電。
忽而,一只大手覆上她的額頭,她吓一跳。“幹嘛?”
張零眯眼。“你發燒了。”
不遠處,顧雅棠聽完五人的回答,編織在心頭的陰霾越來越濃。
“顧先生,找到我們學長學姐的屍體了嗎?”聞雨情眉間冷冷,卻含一絲悲傷。
“警方還沒搜索完。你們放心,一有消息,我們會通知你們。”
樊宇:“那張家村的詛咒是怎麽形成的?村裏的時間根本是亂的。”
掌握的線索有限,顧雅棠被問住。
聞雨情看出他的難處,不動聲色地解圍:“還出現過半魂半怪的怪物。在村裏死亡的人,魂魄被詛咒奴役。張家村隐藏的秘密太多。”
顧雅棠笑着看向她。“後續的事情有我們忙,你們要做的是安全回家。”
楊銳:“我比較關心任務總結報告怎麽寫。”
顧雅棠笑了笑,一瞥吉普車的方向。
那兩個學生為什麽說謊。
解救出來的江允之和劇組五人最滄桑狼狽,蓬頭垢面,身上散發酸臭味。
江允之不敢靠近學弟學妹,更沒有顏面面對曾經對自己窮追不舍的南栀。
連嬌生慣養的她也敢踏出祠堂。
他覺得自己像茍且偷生的一條狗,是膽小鬼,不敢冒險,不敢對抗,只敢拼命抱緊一根浮木,自欺欺人說這是理智,這是生存。
可笑。
江允之獨自抱膝坐,與黑色的影子為伴。
晌午,張零搭上吉普車離開張家村,另外兩輛警車載江允之和五個劇組成員回市區。
回程的頭等艙中,南栀吃了感冒藥,蓋上毛毯,額頭貼退熱貼睡覺。
後座的張零用雜志倒扣臉,似乎也睡着。
另一座城市,綠晉煤業集團。
肥頭大耳的總裁拿起話筒,終止催命般的鈴聲。
“出大事了張總!羊頭山的煤礦塌了,大部分工人埋在裏面,被送飯的阿姨拍上網!”
張總不慌不忙:“塌煤礦是常有的事,我們有挖煤的資格證書,拿些錢好好做公關,等事情淡去,再拿些錢慰問工人的家屬,他們就會感恩戴德。”
“不是啊張總,被埋的工人有一半違法加班,還有我們的一輛巡查車壞了沒修好,萬一被媒體挖到……”
“我日你仙人板板!車壞了半個月還沒修好?他們維修部幹什麽吃的?”
工人違法加班,最多受行政處罰。
一旦被發現安保措施不到位,別說集團形象,他光是罰錢、賠償給工人夠他喝一壺,還得面臨停止開采的處罰。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另一個員工打來。
“張總,質檢部剛才發來通知書,說我們的一批無煙煤檢測出氟含量超标,要求停止生産并停止銷售,對集團進行行政處罰。”
張總險些拿不穩手機,口幹舌燥:“哪、哪一批?”
“出口印西亞那一批……”
吧嗒。
手機掉落地,漆黑的屏幕反射他瞠目結舌的臉。
出口業務,是集團的命脈業務之一。
他預感,公司即将破産。
“張總?出口東瀛和南洋的幾批出自同一個礦井啊……”
張家村的搜索工作持續到晚上。
夜空閃爍孤零零的星光,鈎狀的彎月掩在雲後,傾落清冷慘白的月光,為徹底荒廢的張家村祭奠。
怪物村民的屍體陸續運出村口,它們以極快的速度呈現巨人觀。
遇難的劇組成員、收容人員和任務小組四人的屍體也被找到,死狀慘烈。
有的腦子被挖空身體破碎、有的腦袋靠着幾塊肌肉連接身體、有的被開膛破肚……
顧雅棠悲傷地凝視林小姐的屍體。
她是前輩,教過他很多。
“阿棠,張家村五年前的人口普查名單發來了。”同僚指紋解鎖自己的手镯,投放全息投影到半空。“村長确實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孫子。在井裏撈出的白骨有兩副,男性,年齡相仿,不超過16歲。”
“另一副真的是村長的私生子?”
“村裏的老人和中年人都死了,得走訪離開村子到外面打拼的村民才知道。不過警方在後院的泥土挖到一副女人的骸骨,她生育過,年紀40至50歲。”
顧雅棠:“學生的供詞說兩個相貌相似的中年女人組成一個半魂半怪的怪物,她們的屍體已經燒焦,埋在後院的女性骸骨是誰的?”
“可能……是村長的情婦吧。”
他的目光落在另一欄信息上,備注寫着“領養”。
“張琦,村長領養的男孩子……讓警方尋找當年賣孩子給村長的人販子。”
“行。”
憂慮重重的顧雅棠環顧遍地死屍。
那兩個學生隐瞞了什麽。
村裏,嘔吐完的年輕警員擦擦嘴巴,聽見衣兜裏的手機響起信息提示音。
這裏的屍體太臭太慘無人道,他需要時間緩緩,于是拿出手機。
“小李,工作時間別玩手機!”副隊長拍他的後腦勺。
“老徐,我這是利用碎片時間識破短信騙局,為人民服務。”
副隊長努嘴,“現在是全息時代,通訊軟件很多,還有短信詐騙?”
“怎麽沒有?就像這條,騙我回複然後不停扣我的話費。”
“得,是你自己按捺不住好奇心上當。別瞎比比,繼續幫忙擡屍體。”
晚上八點,飛機抵達南方的一線城市——泸城。
貼着退熱貼的南栀、張零與其他人在候機大廳分道揚镳。
“輔導員來接我們,我們先回學校的宿舍。南栀,記得交任務總結報告。”樊宇習慣性地催作業。說完,他才想起南栀以前不愛交作業,一陣尴尬。
“沒問題。”
她答得爽快,樊宇的尴尬轉眼即逝。
“南栀女神,有空多來我們的經濟管理學院玩哈。”楊銳攬着室友黃浩文的胳膊,跟南栀和張零拜拜。
黃甜甜多瞅張零兩眼,暗道好巧,他也住在泸城。
聞雨情也不動聲色地打量張零,委婉地提醒南栀:“你們路上小心,最好盡快回家休息。”
“行咧。”
“唉,終于回來了,恍如隔世啊……對了,江學長呢?”
“被輔導員接走了吧。”
……
五人有說有笑地走遠。
出了機場,滿天星鬥,泸城的夜空比張家村的晴朗。
張零的行李只有一個背囊,他雙手插褲兜,絲毫沒有寄人籬下吃軟飯的難堪。
南栀暗嘆一口氣。
等她回家給手機充滿電,要他好看。
“你不需要和熟人道別嗎?”
他晃動手機。“電聯。”
“呵。”
加長版的黑色林/肯打開主駕駛的車門,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下車。
他高大魁梧,國字臉,向南栀九十度鞠躬。“小姐,我來接你回家。你是發燒嗎?我馬上喊林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看見南栀胳膊和小腿的創可貼,中年男人愁眉苦臉。
“不用了,我回家悶一身汗就會退燒。”
他不放心,但只好先由着她。“這位先生是?”
他早在車裏,從頭到腳打量張零。此刻,他禮貌地詢問,目光不在對方身上停留。
南栀仍然不習慣別人朝她鞠躬。“他叫張零,是——”
萍水相逢。
撿回來的目标反派。
朋友……屁哦。
她不能這麽回答,一時語塞。
張零似笑非笑,對她的介紹很感興趣。
中年男人了然。“既然是南栀小姐的朋友,張先生請上車。”
張零理所當然地上車。
加長版豪車,位置寬敞,車內功能繁多。她和張零坐在後排,一左一右,中間隔着空蕩蕩的位置。
“請問張先生住哪裏?”
南栀:“梁叔,他暫住我家。”
司機兼管家梁叔:“……明白了。”
張零修長的雙腿交疊,托腮望車窗外繁華的夜景,偶然斜睨前面的車內後視鏡,對梁叔帶着父親審視女兒男朋友的目光淡然置之。
紅燈,黃燈,霓虹燈,斑駁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炫彩迷幻。
他優雅的姿态,并不像長期住在村裏的,難道被拐賣前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不一定,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承認他是村長的養子。
狡猾惡劣的家夥。
南栀偷偷地觀察張零。
加長版黑色林/肯駛入安保嚴密的別墅區,一座三層高、自帶泳池和私家花園的別墅為豪車敞開大門。
她含笑眯眼。
錢會令人的意志堕落。
富婆的生活正式開始。
進門前,南栀脫掉鞋子。
鞋底沾滿蟲子的殘肢斷臂。
她想直接扔了。
想了想,她無奈嘆氣。
還是洗一洗吧。
筆挺的梁叔,領着二人進入寬得産生回音的別墅,對張零說:“二樓和三樓有客房,張先生想住哪一層?”
張零斜睨南栀:“你住哪一層?”
南栀:“三樓。”
“嗯,我也住二樓,謝謝。”
南栀:“……”
梁叔:“……”
她不明白他怎麽看出自己撒謊。
她氣鼓鼓地鑽進自己的卧室,而張零大搖大擺地走進隔壁的客房。
梁叔看着兩個相鄰的卧室,需要靜靜。“小姐,你們吃過晚餐了嗎?”
“還沒。”
“我現在下樓準備晚餐。”
待梁叔的腳步聲往樓下,南栀探腦袋出門框,瞧隔壁的卧室。“這一層還有其他客房。”
張零脫下背囊,露出挺拔修長的背影。“這個房間挺好。”
“哼。”
南栀縮回腦袋,麻利地收拾換洗的居家服準備洗澡。再不洗澡,她覺得酸馊味腌入肉去。
每個房間是套着衛浴,張零悠哉悠哉地參觀一遍卧室,然後換上幹淨的衣服,懶洋洋地躺在床上,凝視天花板放空思維。
沒多久,他發現屋裏、屋外的蟲子不少。
例如屋內的某一只。
他看到白霧氤氲,乳白色的牆磚隐隐約約。
那是擁有複眼的蟲子,除了看見白霧和牆磚,還看見被白霧籠罩的身影。
忽然,放大的驚恐臉闖入他和它的視野。
“啊啊啊啊——”
凄厲的尖叫從隔壁傳來。
張零閉眼揉太陽穴。
癱軟的南栀緊靠磨砂玻璃,捂緊嘴巴緊盯牆上的蟑螂。
她剛才犯了嚴重的錯誤,不該張嘴大叫。
曾經有一條熱搜寫道:女子發現衛生間的蟑螂大叫,蟑螂飛進她的嘴裏。
幸好不是黑色的大蟑螂,不會飛。
她不敢動,淋浴間的磨砂玻璃門就在旁邊,她偏偏像一座石雕不敢動。
救命!誰來打死它!
不一會兒,牆上的棕色蟑螂往左爬行。
門在她的右邊,她強迫自己硬着頭皮向右挪。
蟑螂繼續爬向左。
她靜悄悄地挪右。
終于摸到門把,她盯着蟑螂,身體扭動,戰戰兢兢地退出淋浴間關門。
她三下五除二擦幹身,套上寬松的居家服。
“有蟑螂啊啊啊啊——”
南栀不假思索沖進隔壁客房,哆哆嗦嗦地指着牆壁。“幫、幫個忙……”
無可奈何的張零被她推進粉嫩嫩的卧室,推到衛浴間的門前。
啪。
嚯咯咯咯沖水——
令人安心的聲音。
“謝……”
“牆上殘留蟑螂的液體,你自己沖掉。”
“……”
“呵啊……睡一會,吃晚餐的時候喊我……”
南栀的拳頭硬了。
等他回房,南栀心急火燎地開機。
手機電量充至80%,足夠!
一點開集美相機,彈出一條提示。
【由于您在24小時內未能拍照封印目标反派,現推薦您第二個拯救方案。】
她下滑閱讀。
【您已點亮目标反派“蟲魂”icon,若您能與目标反派達到三星親近度,可獲得該目标反派的其中一項能力,或,目标反派自願贈予您。若達到五星親近度,則視為拯救成功。】
【請打開鬼怪圖鑒素材頁,查看您與“蟲魂”的親近度吧!】
【可抽取下一個拯救的目标反派,是否現在抽取?】
南栀想了想,不抱希望地跳轉到鬼怪圖鑒素材頁面。
呵,她和張零的親近度只有半顆星。
“為什麽要帶他回家?”布偶熊側卧在舒服的大床上,翹起二郎腿吐槽:“恐怖的家夥住在隔壁,你翅膀硬了膽肥了嗎?萬一他想加餐盯上你,老子救不了你的呀。新聞報道的标題我已經想好:豪門慘案!千金少女被肢解在床上,到底是喪盡天良的情殺還是慘無人道的仇殺?”
南栀揉耳朵,左耳進右耳出。
拍攝界面恢複正常,需要她選擇哪一種拯救方式。
張零的能力與蟲子有關,她十分抗拒。但這個世界兇險萬分,興許明天出門便遇到詛咒,她沒把握靠自己活下來。
她撓一撓腦袋,抽取下一個拯救的目标反派。
【恭喜您點亮第二個目标反派的icon!】
大蟲子icon的旁邊,冒出一條小銀魚的icon,提示是“歌聲”。
随即,頁面彈出一枚銅色的成就勳章。
【新手進階獎勵:下載反詐騙APP,識破對方的洗腦方式。】
【反詐騙APP安裝中……】
喂,一言不合安裝軟件,跟流氓360有什麽區別!
南栀毫無頭緒,抱緊布偶熊探頭探腦。
隔壁關了燈,床上躺着人。
啧啧,是拍全身照的好時機。
她握緊手機踮腳走進去,居高臨下地審視小憩的少年。
外面的燈光傾瀉到少年的身上,像蓋一張月光編織的薄紗,藍寶石耳釘在暗處閃閃發亮。
睡着的少年很乖,安靜,宛如一張白紙。
南栀的手機對準少年。
她站上椅子,輕易把少年的全身攝入拍攝界面。
拇指始終沒有按下快門。
他是反派,為什麽系統和APP強調“拯救”,為什麽拯救的不是村長一家,為什麽讓她刷親近度。
南栀的目光移向睡着的少年。
少年突然睜開雙眼,疑惑地注視站在椅子上的南栀。
她的長發披散下來,像女鬼。
“你鬼上身?”
她摁黑手機屏幕。“報複你拍我的醜照,略略略!”
“……”
鬼怪圖鑒素材頁面,大蟲子icon下面的五顆星星,變成一顆黃色,四顆灰色。
寂寞的人尋到人間的溫暖,寂寞的歌聲卻無人傾聽。
深夜,哀怨的歌聲向都市陰暗無人的角落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