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夾雜着水汽的涼風佛面時,宗淵已夤夜冒雨,來到窗門緊閉卻燈火通明的女子閨房之外,在屋門打開時,對自己這一時費心舉動,也只是淡淡挑眉。

“叫陳呈過來。”

隔着急雨滴蕩,她雜亂無章時輕時重的腳步聲也早已清晰入耳,屋中燃了碳火,一進來便有股熱浪撲面而來,宗淵去了披風朝她走去,知她定是病症稍褪極不好受,仔細端量她的神色後,揮了下手,門外便有一道輕疾的腳步聲迅速遠去。

安若的心跳的又重又快,頭中昏疼,身體不适,讓她的心情極度憋燥,對他的溫和關懷無心理會,反倒是因他進來房門一開一關帶進來的清涼之氣頓覺舒适,

“別關門!”

宗淵攔住她往門邊去的虛軟身子,守在外間的婢女便沒有聽要她言開門之意,

“你現下風寒入體,忌見冷風,晚膳可用過了?”

安若心煩意燥不想說話只想一人獨處,對他自然的親昵言舉不勝煩擾,手上便下了力氣推拒,

可她現在周身無力,推拒的動作便似撒嬌一般,而他也好似渾然不覺,半扶半抱着将她往內室帶,

“再沒胃口,也得用些東西,你的身子不比尋常,且先委屈兩日養好了身子再說。”

說罷,宗淵以拇指劃過她緊颦的眉心,來到額角适度按着,深邃的眼居高臨下斂着她臉上神色,口中吩咐:“取膳來。”

有些人喜歡事事有人操心管束,靠于大樹之下,而有些人則喜歡事事由己,最是不喜被人管控,

安若顯然就屬于後者,她不喜歡他自說自話,自顧自的來安排她,哪怕他說的在理,是為她好,更不喜歡他忽然與她打破了疏離,無比親近自然的相處,

若是她沒有受涼發熱,毒.瘾趁機肆虐,那麽她就還能保持冷靜,以靜制動,可世上沒有如果,連日來緊鑼密鼓朝不保夕的懸刀在側之感,已經讓她如履薄冰沒有一刻敢能松懈,

屋中悶熱的氣息,胸中的憋悶,頭中的昏痛,渾身無力,心中墜癢,腹中饑餓卻無半點食欲,一切一切都在摧殘着她的理智,縱然額角的按壓讓她暫時得以舒緩,卻壓不下已經湧出口的觸怒,

“我不想吃!不用你來管我!現在請你放開我馬上離開!”

安若大喘着氣朝他低吼,他許是被她不客氣甚至是冒犯的言語驚到,牢牢圈着腰肩的手愣怔失力,竟叫她推了開來。

安若搖搖欲墜着離開床榻單手扶額,靠在屏風旁,手指用力竟是想将之用力推倒砸爛,她魔怔般定定盯着,忽地又再次在屋中搖晃踱步。

氣息不穩顯見五分厲色的女聲語調虛軟的說完後,溫暖的室內霎時一靜,更有股凜寒威壓驟然騰起,侍立在此的奴仆也全都無比卑微跪趴了下去。

安若未留意到這些,實是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樣将自己的痛苦以發洩的方式轉嫁他人身上的做法,幼稚,又卑劣,

而意識到這點時,她忽然鼻端酸澀,喉中發堵,卻又更覺得煩躁想要發怒,愧疚與燥怒在心口盤旋,更為強烈的肆虐她的理智。

她不是這樣的,即便身體再不舒服,遇到再難的事,她從來都不會朝無辜的人發火,而方才她會如此,是毒瘾壓過了她的理智,一方誘惑着她就這樣屈服吧,一方在不停的耳提命面要她堅強不要放棄。

春雷乍響,撼天動地,安若似是被突然巨響的雷聲所攝,目光怔然呆在原地,忽然擡手啓唇,用力咬下,借着疼痛帶來的一瞬清明,她轉回身,眼眶泛紅,霧氣朦胧的看向坐在床邊不言不動,姿态優雅如初的男子,垂下頭喃喃說道:“對不起,”

宗淵眼神莫測的看着她,身子輕顫,漆眸隐忍掙紮,愧疚茫然,臉頰蒼白泫然欲泣,直到她站立不住忽然身形搖晃,才施然起身将她攔腰扶住,一聲輕嘆:“平時隐忍,怎連病時還克制如斯,既是發洩可舒你心中郁氣,便無需顧忌随心所欲即是,”

說罷,當真取了腰間墜着的碧玺平安扣,放入她放在二人胸前緊攥的手中,笑道:“人都道金石玉碎之聲最是動聽,不知今日我可有幸耳聞一番?”

若前半句安若被他的話說的心中酸脹,脆弱頓生,那後半句便是将她還未來得及升起的憂愁輕松擊下,

溫和儒雅的嗓音如徐徐微風安撫到了她躁動的情緒,比熏香清淡,又比香料精貴,清洌高雅,又透着矜貴疏離的好聞氣息,如同一支清涼藥劑,随着長短不一的呼吸湧入鼻息,令頭中頓感清明,

她忍不住閉上眼朝着讓她舒适的味道靠去,緩緩深嗅,長長呼出,再睜開時,眼中便又再平靜一分。

安若不習慣佩戴飾品,不論是學習還是工作都不方便,她的精力也大多放在學習與生活之上,這些錦上添花之物,她沒有時間,沒有興趣,也沒有資本去置辦賞玩。

但美麗的人事物,總是能讓人注目流連,手中的玉扣翠綠欲滴,內裏質地均勻舒展,沒有一絲雜質,夜深燭亮,更顯得瑩潤剔透美不勝收,只是看着便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安若雖然不懂,也知道這定非凡品。便連掌下近在咫尺的衣襟都順滑精美,一針一線無不透露着低調的奢雅。

想到此,忽然又頭中一清,輕輕深吸口氣,穩住氣息站穩身形,探手去拉他圈在腰後的手,将玉扣重放在他掌心,身子極其自然退出與他拉開距離,垂下眼眸,聲音綿啞,道:“多謝大人心胸寬廣不與我計較,也多謝您體諒寬慰,我現下已經無事,今日冒犯,實在是失禮了。”

溫涼柔軟的觸感一觸即離,快的如蜻蜓點水,漾起一圈漣漪就自顧飛走遠去。

宗淵在她露在袖口外的纖纖玉指上凝眸瞬息,才擡眼看向她自若平靜的側臉,她的手指冰涼,掌心裏的玉扣自也不會沾染她的體溫,

繡着祥雲銀紋質地精貴的深藍衣衫漣漪波動,修長手指收回,碧玺玉扣已垂在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裙上,

安若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直到感覺額上溫暖,才恍然擡眼與他對視:“原大人--”

宗淵握住她欲去拽的手,貼在她額上的手又停留兩息才自然收回,語氣溫和卻帶着先前無意,而此時不再收斂,與生俱來不容拒絕的強勢。

“比方才好了許多,便是困了也先用些膳食再睡,一塊玉飾不過死物,能解你心中煩悶才算物盡其用,”

安若手中掙動,但他的手雖握的不緊卻無法讓她離開,而那雙垂望來深不見底的黑眸,雖俘着笑意,卻讓她心中發緊,

片刻後,她移開目光,放松了手,在他的注視下用了半碗熱湯粥,再探了脈無大礙後才得以上床休息。

***

幽幽室內,燭火搖曳,暗香蔓延,馨甜濃郁,

玄紗床帳半勾半放,蔻梢與晴山二色,一短一長,交疊拖尾的衣物垂落榻下,女子臉頰瑩白透明,一雙星眸漆黑旖霧,直直望着人時,專注,癡迷,勾人,醉人,

冰涼玉指柔弱無骨又緊如藤蔓,勾纏過頸,細膩涼軟的指尖劃過耳側,于發後交叉,收緊,

剎那,撲鼻的甜香撞入鼻息,湧入肺腑,平靜流淌的血液如火遇熱油,騰地點燃,迅速灼遍四肢百骸,

護在纖軟腰間的大手猛然滾燙,沒有遲疑,扣在單手可掌的後腰上,反客為主托她緊貼在偉岸胸膛,

冰涼,柔軟,纏繞,滾燙,不顧一切的掠取,貪心無度,近乎于要被吞噬的窒息陣陣襲來,

宗淵反客為主大力吞.食她的氣息,身形翻轉,掌在輕顫腰背的大手便移到細嫩的頸項,摩挲,缱绻,

旖旎漸厚,氣息愈濃,觸及細軟衣物時,手指微動,正欲探入,胸前忽地一重,軟在掌間,卧在身下,馨香馥郁熱情嬌纏的女子已驀然不見。

宗淵深喘一聲,忽然睜眼,胸膛起伏,汗濕裏衣,

屋中悄靜,燭火螢螢,窗外雨聲淅瀝,而榻上也只有他一人,哪裏有與他抵死糾纏,衣衫揉貼仿佛天崩地裂也不願與他分開的女子,

那一室馨香,自也不曾出現。

後宮女子皆是高門閨女,出嫁前也人人習得房中之術,然多自恃尊貴便是心中再想也做不出狐媚行徑,便是有此心思勾引的妃子,到了聖駕面前也再不敢放肆半分。

此遭來勢洶洶,絕無僅有,便涉想猶存,也入情入理。

陸铎守在門外,聽到動靜,略提聲問道:“主子?”

半晌後,屋內才有深沉暗啞的嗓音響起:“無事,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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