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睡他
睡他
刺目的閃電劃破遠處天空,一道悶雷劈下來,路燈閃了閃。柏油馬路兩旁茂密的樹林,愈發顯得陰森恐怖。
車外瓢潑大雨,車內溫暖而舒适。
坐在後排的桑浮半阖着雙眼,卷而翹的長睫微微扇動,猶如停落兩只小憩的蝴蝶。
在心裏算了下日子。
不多不少,她穿到這個世界裏,剛好整整一個月。
一月前,她在另一個時空,是雲國女帝最為寵愛的小公主,以十八歲妙齡,頂着“皇室第一剩女”的身份,在準備自己遲來三年的大婚。
雲國皇室素來早婚,大多都是成年那年,便把人生這件頭等大事給辦了。
桑浮之所以比旁人晚了三年,全因她及笄那年,從南疆來的年輕祭司俞倦,在大殿上做了個預言。
預言稱,若是她及笄後三年內大婚,必然死于非命。而邁過三年這道坎兒,死劫便能不攻自破。
南疆祭司擅長預言,這是南疆這塊神秘的土地能夠獨立于各國之外,千百年來屹立不倒的原因。不知道旁人信不信,反正桑浮那位寵女如命的母皇信了。
想到養在院子裏那群含苞待放的俊俏男寵們,桑浮提出抗議。
只可惜,抗議無效。
母皇下旨,将她的大婚挪到了三年後。
皇命不可違。
即便那位皇帝是最最疼愛她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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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桑浮苦等三年。
一月前的七月初七乞巧節,便是她遲來的大婚日子。
紅豔豔的新房內,她連驸馬的模樣都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被一杯合卺酒毒死了。
死後,她的魂魄脫離本體,被一道無形的力牽引着飄進如今這具身體裏,最終塵埃落定。
這具身體和她很契合,面容和身體特征甚至和她完全相同,就連左眼底下的淚痣都沒少。
就像平行時空裏的她。
身體裏的記憶猶如幻燈片,在腦海裏一一浮現。
桑浮發現,她竟然處在一本話本子的世界裏,這話本子還是在大婚前不久,她在書房裏無意間發現的。
故事大概是這樣的:女主是一朵造作的白蓮花,出身低位,自帶演技buff,裝柔弱搶了嬌氣包閨蜜的白月光男神後,還把閨蜜一家害的凄慘無比,而她則和男主從此幸福快樂的生活。
桑浮如今的身份,便是那位對男主求而不得的炮灰女配,白蓮花女主的嬌氣包閨蜜,名字好巧不巧地也叫桑浮。
嬌氣包擁有得天獨厚的出身條件:爺爺是某洲首富,爸爸是投資界股神,媽媽是世界聞名的鋼琴家,姐姐是智商超過愛因斯坦的科學家,哥哥是最年輕的影帝。
這一家子除了這群精英之外,還有位身份神秘的奶奶,和嬌氣包這麽個空有美貌的廢柴小女兒。
那些“鋼琴家”,“科學家”什麽的,桑浮當時并不明白什麽意思,大概也能猜到是很厲害的身份。
令桑浮驚訝的是,嬌氣包不僅與她重名重模樣,就連身世處境都和她有幾分相似。
雲國女帝育有三男兩女。
桑浮的那些皇兄皇姐們,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琴棋書畫無所不能。
而她,則是女帝孩子裏最為廢柴,也是最為受寵的那個。
桑浮沒有什麽志向抱負,有那麽幾位厲害的哥哥姐姐們頂着,她樂得清閑。沒事兒聽聽小曲,讀讀話本子,調戲調戲後院那群雖然不能碰,但是可以養眼的美貌男寵們,日子過得比神仙還自在逍遙。
過往如雲煙,上一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日子,仿佛只是一個美妙的夢。
桑浮心很痛,很怨。
怨那個還沒看清臉就一杯毒酒把她灌死的驸馬,更怨仿佛策劃了這一切的陰謀者,祭司俞倦。
大婚前,她曾敏感地問母皇,為何不能讓她先見見驸馬的面兒,是不是祭司授意的?
母皇只笑不語,沒有明着回答。
母皇的反應,讓桑浮明白:這絕對是俞倦的鬼主意。
他有預言的本領,在京城混得如魚得水,母皇很多事都聽他的建議。
桑浮越想,越感覺這是俞倦給她織就的一個巨大的網,從三年前他初來京城時,那個所謂的預言開始,她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掉進陷阱裏了。
一聲嘶鳴的急剎車聲刺耳地響起,打破桑浮陷入上一世的思緒。
她睜開半阖着的眼皮,燦如星光的桃花眼裏露出幾分輕微的不悅。
司機面色遲疑地盯着前方:“小小姐,前面有個人躺在路面上,不知是出了事故,還是碰瓷的。”
桑浮的視線前移,落到車燈聚焦處,那裏有個修長的身體平躺在地面上,一動不動,在這暴雨的深夜裏辨不清是死是活。
這條路比較偏僻,直通城南的別墅區,住在那裏的家家非富即貴。
是什麽人想不開,竟然會到這種地方碰瓷?
若是出事故也就罷了,打個120把人送進醫院即可。可若是有人敢碰她的瓷……
那就要看看,他碰不碰得起了。
“繼續開車,”桑浮不以為意道,“不必繞過去。”
不繞道走?
司機臉上刻意保持的鎮靜,在聽到這句話後崩裂了。
“可是……小小姐,那裏躺着一個人啊!”
桑浮翹了下唇角,明豔不可方物的臉上露出涼薄的冷笑:“繼續開車,我不想說第三遍。”
聲音悠揚,透着幾分不耐煩。
司機如同被蠱惑,當真緩緩踩下油門,啓動汽車。
黑色的高級轎車猶如一只午夜幽靈,徑直朝前方平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翩然駛去。
司機握着方向盤的手都在發抖:不會真要鬧出人命來吧!
眼見汽車就要從那人身上壓過去,身後傳過來輕飄飄的聲音。
“停”。
一聲更為刺耳的嘶鳴聲,打破寂靜的夜。
司機的後背被汗水打濕。
桑浮皺了皺眉。
剛才她看的很清楚,地上躺的那人一動不動,見車快到身邊,也不知道躲一下。
難道真的是出了事故,而不是碰瓷?
“你下去瞧瞧,他是死是活。”
司機連忙答應着,撐起碩大的黑傘下車,不忘小心翼翼地關嚴實車門,把夜雨裏噬骨的寒冷隔絕在車外。
桑浮散漫地換了個坐姿,天鵝頸高傲地昂起,桃花眼犀利透過車窗,望向不知死活的那人。
她視力極好,在漆黑的雨夜裏借助路燈微弱的燈光,将那人的面容看清了七八分。
細長的柳葉眉擰起來。
她見過這張臉。
一陣翻江倒海的氣血湧上心頭。
桑浮等不得司機查探好了過來回話,直接抽出那把傘柄綴着寶石的紫羅蘭色遮陽傘,踩着七厘米的細高跟,噠噠噠地踏出車外。
一瞬間,夾雜夜雨的冷澀秋風打在身上,凍得她忍不住渾身顫了顫。
桑浮抱緊手臂,腳下步子沒有停頓半分。
司機正探手查看那人呼吸,聞聲轉過頭來,忠厚的臉上出現惶恐:“小小姐,我來就行了,您快回車上去吧,雨天地滑,若是摔着就不好了。”
桑浮無所謂地擺擺手,走過去蹲下身子,仔細打量這張臉,冰冷的雨水打濕她微微彎起的脊背,也沒有察覺到。
五官完美精致,皮膚瑩白勝雪,即便緊挨着雙眸,依舊美得撩人心魄。
這是她見過最美的臉,縱然活了兩世也從未忘記過。
記憶裏那人總是一身白衣,仿佛周身鍍上一層月光,墨發如流水般灑洩在身後。背影看起來猶如墜落凡間的谪仙,看到那張雌雄莫辯的臉時,卻忍不住驚豔:這是哪裏來的妖孽?
那一身極致的妖嬈,不是妖孽又是什麽?
曾經,桑浮也為這張臉神魂颠倒過。
她心裏明明怨極了,甚至生出幾分恨意,然而在看到雨水裏這張和記憶裏一般無二的妖孽臉龐,卻仍然忍不住感嘆。
好美一男的。
想要搶回家。
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