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姜依正思索間,就見齊兒提着風燈焦急地踱步着,看見了她便睜大眼睛,一副喜極而泣的模樣:“殿下可真是擔心死奴婢了,眼見天要暗下來了,想着提燈去找您。心裏惦記着,也不知道您吃沒吃上飯。”

姜依看她焦急的模樣,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給她捏的一愣:“殿下這是做什麽,奴婢可是真的很擔心您的。”

姜依看着齊兒慌裏慌張的模樣,只覺得有趣又好玩。

“下次一定不會了,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姜依雙手合十,可憐巴巴看着齊兒,齊兒搖晃着腦袋。

“那、那也不用這樣,回來了就好。”齊兒受到了姜依這番動作的驚吓,結巴了起來。

齊兒,比原身還沒有存在感的宮女,一生都不詳。姜依看着身側提着風燈的小姑娘,齊兒感到了視線,朝着她笑了笑,她也被感染到也笑了起來。

分明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書中卻只有一個名字,沒有自己的性格,也沒有自己的情緒,最後能記住她的怕不是也沒有幾個人,姜依唏噓。

不過轉念姜依又想到,皇宮中籍籍無名的人多了是了,每個人的秘密也都是一籮筐,倒也不必感傷。

又是一夜而過,姜依晨起時在窗子底下發現了一張紙條,婁持聲所留,寫明若她是出于為楊年做事的考量,他可以幫忙想辦法。

紙條被晨起的霧氣沾的有些潮濕,姜依反複看着紙條,心中雀躍。就是婁持聲這字裏行間仿佛是試探她是不是真心為楊年做事一樣,讓她有些心虛。

一旁樹上兩只燕子叽叽喳喳窩在築好的巢穴裏,姜依尋聲望去,之間枝丫顫動,切碎了陽光。

不過眼下姜依沒有賞夏景的意味,匆匆去找了婁持聲。

“真的有小蝴蝶哎!”稚童的聲音清澈而又嘹亮,姜依湊在門縫打量着裏面,只見婁持聲拿着小棍,棍上接着紙片剪出來的蝴蝶,他将胳膊探出窗外搖動着棍子,竟有許多真蝴蝶追逐着紙片而來。

“喜歡這個?”婁持聲轉頭去問楊理,卻正巧看見在門後鬼鬼索索的姜依。

本來還想繼續窺伺的姜依一下子挺直了脊背,假裝無事發生地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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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發現的那麽早。”婁持聲拉開門,“原以為還要等上幾天。”

他将小棍遞給了楊理,推着他的背:“你先去玩吧。”

楊理看了看姜依,倒沒有再躲着她,朝她乖巧的問好,走的時候還不忘帶上門。

“這孩子是不喜歡同我多說話?”姜依問。

婁持聲搖頭:“不是的,只是跟您不熟,他害怕說錯話,也就不敢說話了。”

“你倒是不怕說錯話。”姜依瞟了一眼已經沒有花插在其間的花瓶,從袖口裏拿出了紙條,“我在宮中一呼百應,無人敢忤逆,若不是替他做事,何必出宮尋麻煩。”

“奴才并沒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婁持聲躬身,将椅子擦了擦才放到姜依跟前。

“你就這麽不想跟我說實話?”

婁持聲面露難色,姜依倒不急,看見桌子上的酥餅,指了指,見婁持聲沒大反應,拿起來咬了一口,酥脆可口。

“實話就是奴才本來還以為是你怕卷入紛争中才想開府別立,您別怪奴才。”婁持聲溫聲致歉,姜依本就心虛,當然也不會抓着這件事不放,他又道,“這是楊理母親托人遞到宮中的,他分了些給奴才,不知道您是否吃得慣。”

姜依塞進了最後一口,抹了把下巴,在空中拍了拍手抖落殘渣:“好吃。”忽然對上婁持聲震顫的瞳孔,她猛然發覺自己的姿勢多有不雅,怪不得手臂肩頸感覺不舒服,古人的衣服和規矩就是條條框框讓人不爽。

姜依清了清嗓子,目光與婁持聲交彙,他眼中精光彙聚。

夏日的一切都盡顯燥熱,一對兒燕相依飛過窗邊,蟬鳴和吵鬧的鳥鳴混雜的一起,也許是因為婁持聲洞察一切的眼神,讓姜依只覺得今天比以往都要悶的很。

姜依屏氣,腦中突然電閃而過了一個念頭,她好像知道為什麽楊年容不下婁持聲了。起初她在閱讀《當臣》的時候以為楊年将婁持聲派到別國是一種器重,後來才知道是另一種意味的疏遠。

那種隐含的厭棄怕是與婁持聲的個人行事作風脫不了幹系。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婁持聲的眼中總是充滿了窺伺的意味。他們當時在馬車上第一次遇見時,他也是這般,卑躬屈膝的外表下隐藏着無時無刻都存在的計量和探究。

他的那雙眼,哪個當權者不覺得脊背悚然,哪個當權者願意被人看得一幹二淨,養虎為患的道理怕是沒有人比楊年更懂得。

楊年就是尋國的一頭猛虎,自然不能讓身邊再出現一個人分權,他喜歡的一直都是沒有主見的,可以為自己所用的人。不折斷婁持聲的翅膀,但也可以用他的命去當個完美的鋪路石。

婁持聲目光落在酥餅上,他側頭便露出了白皙的脖頸,其上脈搏跳動,瘦弱的仿佛輕輕一折便會粉身碎骨。

姜依眯起了眼睛,不知道婁持聲為什麽回避了視線,就如同恰到好處露出的肌膚一般,像是在對她示弱。

她突然就很想知道,如果她真去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會是什麽反應。他是會驚慌失措的後退,還是說順從的将脖頸扣在她的虎口處,任人宰割。

“殿下,尋朝也有位公主,曾經有和您一樣的想法。”婁持聲掃去了姜依落下的殘渣,出言打斷了姜依的思緒,他将話題拉回了今日的主題,“不僅開府別立,甚至還有自己的封地。”

“嗯……尋朝還出過女主朝廷的事情。”姜依思索,“紹國入主中原之後防這種事可比尋朝厲害多了。”

她抿嘴,從該死的殺母立子制度就能體現出兩國對待女性的不同準則了。

婁持聲搖頭:“并不全是這樣。實際上更多原因是那位公主和當朝丞相關系密切,丞相又深得皇帝信任,由他從中周旋,才使得那位殿下有了和皇子一樣的權利。”

姜依頓時有些激動的握緊了拳頭,雙目放光,婁持聲退了幾步與她激動上前的身形拉開了恰到好處的距離。

他果然并不會讓她低下頭去,姜依挑眉,真是不好評價的舉動。

“那位丞相乃權利中樞,軍國大事幾乎都經他的手處理。”婁持聲吸了一口氣,“殿下若是也有如此想法,您若是覺得自己沒有話語權不能直接開口,找個前朝能為您開口臣子如何?”

可真是個不好評價的建議。

姜依嘆氣,話說得簡單,事實哪有那麽容易,那個人該是誰啊。

婁持聲目光炯炯似乎完全沒意識到給她帶來了一個什麽樣的難題。當然也不能怪他,在他的世界裏姜依和楊年早有往來,想必在朝中也發展了勢力,如今紹國也是軍政大權委于他人,于尋國當年的情景又是何其相似,他能想到這一點并不奇怪。

或者說想不起來才叫奇怪。

不過,難不成最後還是要卷入紛争嗎。

姜依陷入了沉思,鼻尖微動,又拿起一塊酥餅狠狠地咬了下去,脆渣撲簌簌往下落,有的飄到了她的下颚上,有的落在了她的衣襟上。

婁持聲給姜依倒了一杯水,捏着袖口猶豫半晌拿出一方巾帕,他四指并攏,快速虛指了一下姜依:“要擦一下嗎?”

姜依拍了拍衣服,接過方巾,沒有在意婁持聲突如其來的別扭勁。

她現在煩躁的很,太陽穴突突直跳,她不知道原身是如何聯絡或者有沒有聯絡朝堂中人,更不知道要找哪位幫忙……

婁持聲說得是他們國家曾經的事情,朝臣持政,但在紹國并非朝臣持政,是宦官。

“如果……”姜依握緊了方巾,“如果我不僅想讓你幫我想辦法,還想讓你幫我做些別的呢?”

婁持聲心中警鈴大作,但看着她執拗的眼神,有那麽一瞬間的無法言語。

“你願不願意?”姜依追問。

“他不應該沒告訴您,我不是可以全身心信任的吧?”婁持聲回憶起楊年厭棄的眼神,忍不住說出聲來。

“不代表不能信任。”姜依道,“我信你,你是有本事的,不是嗎?”

“奴才未必能成事。”婁持聲深吸了一口氣,手中有些微微冒汗。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麽心情了,姜依并不是那種刀夾在脖子上的逼迫,卻也讓他呼吸都小心了起來。

婁持聲苦笑,他自己都不大相信自己了,從前他意氣風發是因為有父母老師和家族勢力在身後做依仗,作為家族着重培養的年輕一輩,他享着超越同齡人的教育資源,踏過旁人沒有看過的山河,是綜合出來的一切養成了他之前倨傲的資本。

如今他什麽都沒有了,甚至連身軀都是破敗不堪的。

哪裏敢承托別人的信任。

他都對這樣的自己失望,別人怕是比他更要輕賤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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