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是，來晚了。”婁持聲垂目禮畢作答，并沒有多問。他感覺頭發上的水珠正彙聚成水流順着他的脊背淌下，這讓他十分不适，卻仍抿嘴站好，甚至挺了挺脊背。

查明将手串往桌子上一甩，不耐煩道：“小皇子說想要匹好馬，咱家便遣人去找，可誰知那家人不賣。一時咱家……手重了些，就送他投胎去了。本也不是什麽大事，誰知道沒打發走，他們還找上任府的門了，咱家和任府他們本來就話不投機。”

“這些個高門大戶的窮酸親戚，真是麻煩。”查明屈指敲着大腿，“一件雞毛蒜皮的事，鬧到三司會審，這算個什麽個事。”

婁持聲抽起了眉頭，總覺查明話裏話外并沒有說盡。

“大人想如何？”

查明眼底的精光彙聚：“不是咱家想如何，是你想如何呢。畢竟咱家平常賞下去的錢可都是從主子那得到的，平常孝敬主子們的東西不也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若是任由他們查下去，真查出來什麽，咱家倒是不要緊。主子們的臉面可是不好看啊。”

婁持聲肩膀一沉，只是買個馬的功夫，看來查明都從上面扣了點口糧錢出來，誰知道他究竟是去買馬還是搶馬去了。

“這事對大人來講不算複雜吧？”婁持聲深吸一口氣，背後的濕感讓他不适。

查明拍手大笑：“是啊，哄得主子開心了，什麽事算得上事啊。但咱家也不能一味給上面添麻煩啊，最好就在中間給它了解了，你覺得呢？”

“是……”

查明朝婁持聲招了招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站這麽久也不嫌累，坐下說。”

婁持聲順着他的意思坐到了一旁，查明滿意點頭：“想要賣我一個人情的人多得是，但我兜兜轉轉還是選上了你，你知道為什麽嗎？”

特意來叫他來，又不清楚地将意思表達，婁持聲太陽穴跳着，這不就是變着法子朝他施壓，讓他去猜去想，達到作為上位者馴化他的目的嗎。那查明這麽做，不就是覺得他還沒有被他奴役。

“……大人覺得我的心還不在這。”婁持聲适時裝出了一副恭順的模樣，盡管他被滴落的水珠惹得心煩意亂。

“哈哈哈，好極了。”查明忽地站起了身，“倒時咱家會說這件事是委托你做的，至于到時候你說什麽，自己看着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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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持聲也跟着站了起來：“明白。”他知道查明逐客的意味，倒也沒多說，畢竟他也着急想回去擦擦頭發。

水流已經将後背打濕，他緊咬着牙也讓兩腮有些發酸，他信步而出，真想趕緊活動一下筋骨，再換上清爽的衣服。

“你倒是跟公主殿下走得頗近。”查明的聲音悠悠然從後面飄來，婁持聲渾身一緊，卻并沒有回頭，他生怕流露出丁點的不對被查明所覺察。

“不過沖你找上了我，你也知道這不過是一時的，她不過覺得你新鮮，而新鮮的大有人在。”身後喝水的聲音傳來，伴随着還有放下茶盞與桌面的撞擊聲，“你們不是一個路子上的人，塵泥妄圖攀附雲鳥，會摔得很慘。”

“……”婁持聲回身行揖禮，将諸多念頭強壓下，“奴才定當謹記于心。”

婁持聲背過身去便壓不住嘴角的冷嘲，查明可是真心急讓他和旁人撇清關系，明明之前還因為誤解他和姜依有往來才找上他。

查明還真是一點都容忍不了身邊的人依附旁人，婁持聲咬着牙，這個家夥非要找些不愉快給他是吧。

簡直和楊年那個家夥一樣讓他憋悶。

離着夏至還有十天的光景，衆人都想将麻煩事快些了結，婁持聲被刑部帶走，他心裏沒有一絲意外，他配合着刑部衙門的審訊官，供認不諱，一口咬死賣馬者的死僅是于他有關，與旁人沒有幹系。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複查供詞的大理寺并不認可他的說法，一時間，對他的判決竟拖延起來了。

婁持聲心存疑慮，搞不清楚這是不是查明的授意，試探他在牢中能不能仍然對他忠心耿耿。可這件事越拖，便鬧得越開，查明也不好從中作梗救出他啊。

查明總不能是真的想就此除掉他……

屋外花香鳥語，牢房卻是昏暗逼仄，婁持聲越發亂想起來，越想越是後脊發涼。他并沒有覺得牢房的環境多麽惡劣，起先于尋國逃亡的時候，他經歷過的環境比現在也好不了多少。

又是拖了兩日，他從牢房內帶出再次審訊，沉重的枷拷上還墜了石頭，咯得婁持聲脖子生疼，但卻還是頂着壓力努力擡起頭來，不過他的堅持再看見眼前的刑訊官時立刻化為泡影。

赤色朝服，青色緣邊，陳晗正以一種悲憫的眼神看着他。

尴尬、羞愧、無措……種種情緒湧上心頭，讓婁持聲緩緩低下了頭。

“怎麽回事，又不是要動刑，只是問幾句話，這麽铐着他做什麽？”陳晗呵斥着獄卒，卻被身邊的刑部官員白意褚拽住了手腕。

“承風，他可能殺了人。”

陳晗掙脫開他的手，不滿道：“那也要把墜的石頭去了，問訊而已。”

“沒事，這樣就好。”婁持聲輕輕晃了晃頭，兩日沒有好好休息，讓他精神不佳，連着身形也越發單薄了起來。

陳晗輕拍了下桌子，讓在場的人都打起了精神，他平聲道：“有什麽隐情你直說便是，這上面的供詞我不信。”

“沒有。”婁持聲有些意外，身子一晃，旋即又苦笑，原來判決遲遲沒有下達竟是如此原因。

他先前陰暗的想法，簡直有愧陳晗的那句“我不信”……

“你可想好了再說話，殺人要償命，而且這件事拖的夠久了，陛下要是注意了過來，你怕是死路一條。”陳晗恨恨道，無視了身邊官員刻意的咳嗽。

“陳承風，就事要論事，你別這麽激動。我可算知道你為什麽會被貶下來了。”白意褚話裏帶刺，收到了陳晗的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