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姜依被這巨大的信息沖暈了腦袋,向後踉跄了幾步,險些沒從臺階上摔下去,好在齊兒扶了她一把。透過忙忙碌碌的人群,尤其是看到坍圮的宮殿,姜依隐隐也能猜到裏面的慘狀。

寧皇後笑着朝她招手,倚靠在榻上的形象也越發在腦海中鮮明起來。姜依覺得,寧皇後是讓她有些心疼的,這份心疼在得知了這份噩耗之後又被不斷放大去追憶她的慈柔。

寧皇後被裹挾在這個時代裏,很有可能都沒有注意到她更偏愛皇子些,別說她了,就連現代人都還有這部分人存在。對于這方面的認知,有些人就是覺醒的慢些,況且她同姜依還隔着亘古的時間長河,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姜依并不介意等一等她的。

可現在,姜依再也看不到她為自己而活的模樣了……

姜直看見被宮人簇在一處吓壞了的姜倫,忙快步過去,抱着姜倫輕拍他的脊背安慰着。

“頭疼。”姜倫捂着頭,姜直輕輕撥開他的頭發,發現了姜倫額角的傷口。

“沒事沒事,我們先到安靜的地方等會兒,太醫馬上就過來了。”姜直抱起目光呆滞的姜倫,他已經被吓傻了,只是反反複複重複着頭疼兩個字。

“朕的皇後怎麽了!”紹帝本是聽着動靜趕來,原還在困着,一時間也被吓了個精神。

宮人見皇帝來此,嘩啦啦跪了一地,恸哭聲不絕于耳。

查明躬身在紹帝的身後,尖細的聲音緊随其後:“陛下問你們話呢,別裝啞巴。”

紅茵撐着身子對紹帝道:“事發突然,皇後娘娘薨了。場景太過血腥了,陛下看了怕是會驚到。”

“朕真龍護體有什麽能驚到朕的,難不成連皇後的面都不能一見嗎?”紹帝不滿道,卻在看見倒塌的殿宇和徒手扒着磚塊的宮人啞了聲音,寧皇後的一雙手還露在廢墟外面,骨節彎曲成駭人的弧度,不難想象她在其之下的身軀該是如何。

尤是帝王都感到心驚,聲音都似摩擦在沙地上般沙啞:“告訴朕怎麽回事?”

紅茵提着下擺跪在了紹帝面前,俯首道:“娘娘想去屋檐下吹吹風,剛在躺椅上不久屋檐便塌了下來,事發實在突然,奴婢的妹妹……她也為護娘娘殁了。小殿下被吓醒,找娘娘的時候被砸到了額頭,至于現在的場面……實在是不易多看……”

她字字句句說得情真意切,談到妹妹的時候更是低低抽噎了起來,灰頭土臉的面頰,淚水淌出了一道又一道的泥湯,這副模樣在皇帝面前是于禮不合的失态,但如今沒有人去關注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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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依眼見紹帝垂下了手,身子如同浮萍一般擺了又擺,喃喃道:“梓潼,朕連你也失去了嗎。”

父女倆對視,姜依看見眼前的男人如同咀嚼什麽東西般砸了砸嘴,稍有下垂的眼皮肉眼可見的顫抖着,他重重拍了拍姜依的肩膀,帶着無盡的鼓勵。姜依這才恍然發覺她也已經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已經淚流滿面了。

姜依不明白,明明今早她和皇後兩個人還坐在一處說話。

她本以為兩個人還有很長的日子,以至于她連着寧皇後的名字都不知道。姜依似哭似笑,悔恨的感情再次彌漫上了她的心頭,若是她能夠細心細心再細心些,是不是就能避免很多事情了。

“父皇……”姜依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了今早在坤寧宮看到的屋檐,忙道,“是有人蓄意謀殺,屋檐若是想要向前延伸遮風擋雨下面一定要有能支撐的鬥拱,兒臣回憶起來今早來坤寧宮屋檐下面并沒有,而且看坤寧宮如今的模樣,怕是日積月累的改動……”

查明立于紹帝身後,藏于陰影之中,神色莫辨。

“查,給朕徹查,你們這些服侍皇後的全都有錯!連這都沒有發現嗎,你們的心思平常都用到哪裏去了?”紹帝聽到姜依這麽說勃然大怒,指着宮人們,吼道,“工科誰是負責坤寧宮的,無論是定稿建工還是建造的匠人,爬也都要爬到朕的眼前!”

宮人們本就心驚膽戰,如今承受了天子的怒意,許多人直接匍匐在地抖若篩糠。

紹國皇宮是決定遷都時就仿中原建造的,追溯起來倒是很久遠的事了,設計坤寧宮的大人沒死也屬老掉牙了,若是從家鄉中趕過來,別是沒到京城就在路上給颠到閻王殿了。

可見紹帝震怒的模樣,沒有一個人敢觸黴頭,全都唯唯諾諾應承着。有的人從地上爬起來,屁滾尿流的去找今晨的匠人。

紹帝沉着臉等着,在這期間裏各宮嫔妃也陸陸續續趕來。

“坤寧宮出事,你倒是花枝招展!”紹帝對着其中一個嫔妃發難,使本想引起皇帝注意的那位妃嫔立刻花容失色,忙将金釵耳飾拽下,撕裂的耳洞都流出了縷縷鮮血。

“滾!簡直污了朕的眼睛。”那一抹紅色刺痛了紹帝的眼,他說完之後除了被拖下去嚎哭的嫔妃,整個場面都變得靜悄悄起來。

一時間人人自危,連着些知道些音訊,想表現的姐妹情深的嫔妃都夾緊尾巴做人,不敢引起紹帝的注意。

唯有蕭貴妃敢于出面,紹帝再看見蕭仰的那刻眼神都緩和了不少,兩個人沒有說話,只是雙手交疊,無聲的陪伴,卻讓在場的人無一不松了一口氣。

“查明,你也給朕好好去查這件事。”紹帝手掩于唇邊,咳嗽着,查明應了聲,不着痕跡朝一位宮妃使了個眼色。

那位宮妃顫顫巍巍走上前,頂着衆人的眼神,輕順着紹帝的背:“殿下莫氣壞了身體。”

紹帝只是看了一眼:“倒是沒見過你。”

“臣妾白情兒,原是宮裏的女官。”

紹帝沒有再去看她,轉而看向了蕭仰,他面色嚴峻,握着蕭仰的手也更緊了些。

這次事件首當其沖的便是今晨的匠人,但奇怪的是他們就如同約好了一般,不是已經死了,就是憑空蒸發,叫人恨到牙癢癢卻還沒有任何辦法。

天空由微涼轉昏,由昏複明,紹帝本就年紀不輕,如今心緒起伏,面色更加難看,眼睛都泛起了紅色。他面沉似水,右手撐着坤寧宮外三人合抱的樹,忽地哇的一聲嘔出一口瘀血。

蕭仰被吓了一跳,姜依忙道:“都傻看着什麽呢,扶陛下去休息。門口傻站着的,還不快去太醫院找人!”

失了主心骨的衆人這才如夢方醒,于坤寧宮外散去。此次事件也産生了不小的連鎖反應,次日,嫔妃侍疾,早朝辍罷,百官于宮外喪服行奉慰禮,姜直也将終日不離身的玉佩取下。

皇後因死因蹊跷,又有高僧被請入宮中超度。

姜直本就喜禮佛,青衣僧人一來宮中,他身上禮佛焚香的氣息更重了些。寺中高僧還多番囑托他和皇帝定要保重身體。

也是由于高增的一番話,紹帝越發注重養生理論,宮中驟然時興起來修煉養體,內丹調養。

連着姜直在這期間都被紹帝請來的天師塞了丹藥,赭色藥丸圓潤光潔,甚是奇異,至叫他嘴角抽搐。

姜倫額角被磕時,不知究竟看到了什麽,高熱不退,渾渾噩噩,急壞了一衆太醫,讓姜依這個不信神佛的都為他禱告了起來,只盼着他能早日好起來。

刑部衙門也為此事忙活了起來,堂審一個接着一個,陳晗手邊的公文更是堆到比他的頭還高,這些供詞看得他眼睛都花了起來,每過一會兒便要擡頭看向別處眨眨看東西變得模糊的眼睛。

這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線索的中斷,上頭催的又緊,實在是讓人焦頭爛額。連着一開始住持宮殿建造的老爺子如今正在路上被囚來,他的學生不滿大有要鬧起來的趨勢。

陳晗掐了掐鼻梁,這都是陛下的吩咐,就算有什麽不解和困惑也只能先照着辦,況且現在陛下身體又忙着調理身體,天大的事都比不得龍體重要,誰又敢在陛下康複的節骨眼去觸黴頭。

他唇幹口燥,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此時此刻特別想用酒潤潤喉嚨,但他并不敢有所耽擱,因為掖庭也在抓人,司禮監和查明同在審訊,表面上是分擔了三司的壓力,實際上也是變相的分權,這件事要是由他們了結了,簡直不敢想象未來朝廷的風向會如何。

陳晗翻着堂審,對着存有疑點的部分着手準備複審,他不由得感慨婁持聲的傷受的還真是時候,本來他還對他惋惜,現在看來就好像是設計好了避開這場劫難一樣。

與此同時,司禮監內查明正與掌印太監鄧靜一同看着供詞。

查明添着茶水:“嗯,有點燙,下次七八分熱就好了。”

“這水哪有您在陛下身邊來得燙。”鄧靜恭維着,查明從鼻孔裏出氣笑了一聲。

“別貧這個,咱家說得那個人招供了嗎?”

“沒有,他不認。”

查明屈指點在桌子上,冷聲:“咱家有沒有說這件事要快些落實,要比其他人更快了結才行。做陛下的奴才,就要讓陛下看到咱們的決心,無論如何讓陛下更信任咱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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