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梭,行人來來往往,覺得恍若走進了兩個世界。

“感覺怎麽樣?”

身旁夏适希歪頭問他。

“好多了!”

崔頌笑着點點頭。“雖然有點緊張,但還是感覺很不錯,有點激動。”

“哈哈哈哈~”

聽到此言,她便笑着跑起來,崔頌在她身後,雙手插在褲袋裏,微笑着看着她。

夕陽沉靜地下落,少女卻在它下面舞蹈,遠處的晚霞美得像夏适希跳動的身影,風姿綽約,絢爛而靈動。

他仿佛也重新認識了她。

他不自禁跟上她,與她并肩走着。

“崔頌,你知道嗎?”

夏适希看了他一眼,雙手枕在腦後問。

他并沒有計較她的稱呼:“什麽?”

“你是個歌唱天才。”

似乎經歷了這一次,她也大膽起來,一字一句地下定論。

崔頌撇開頭笑了兩聲:“……開玩笑的吧。”

“我沒有開玩笑。”

少女睜着明亮的大眼睛,認真地望着他,“你沒有聽見嗎?當時全場的觀衆都在歡呼,你都不知道自己唱歌有多好聽!”

“就算是,我也不在乎,我不會以唱歌來作為自己的工作。”

崔頌淡淡笑了笑,有種預感夏适希會說出勸他唱歌之類的話,所以想提前打消她的念頭。

“那也沒關系啊,這個世界上多少人都有着擅長卻不喜歡的事,也有人不會把自己的擅長的事作為工作,這很常見的。”

然而下一刻,少女眨眨眼睛,沖他道。

崔頌一愣。

他本來以為夏适希會很不甘,會拼命勸他成為歌唱者,看來,她并不是那種只會顧着自己而不會理解別人的人。

不過……如此說來,把自己既擅長又喜歡的事當作職業的人,真的很幸運,比如眼前的夏适希。

然而他又想,人生本來就不是幸運的,他根本就沒有那麽幸運,也不知道幸運究竟是什麽。

只不過這些念頭是在他腦海裏一閃而過,他根本就沒有把它告訴夏适希。

一旁的少女還在看他。

她又想起第一次在酒吧裏看見崔頌,就被他的歌聲吸引的時候,下意識道:“其實還有,那天……”

“哪天?”

崔頌問。

夏适希猛然意識到她差點要把那個秘密說出來,最終搖了搖頭道:“……沒事。”

她最終還是決定獨享這個記憶,或者,再等到合适的時候告訴他。

她看着夕陽中的男子。

他插着兜,步履不緊不慢,走在人群中間——如同他的人生,他從來就沒有真正想過要怎樣過自己的人生。

——真的會有合适告訴他的一天嗎?

夏适希搖了搖頭。

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崔頌已經放下了過往的傷痛情緒,她便比任何時候都開心,她笑望着他。

崔頌也望着她微笑。

少女的面容在夕陽下閃着光,陽光在她臉上蒙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灑在她的瞳孔上,那副笑顏看在崔頌眼裏清澈甜美,并在夕陽下晃了一下。

他雖然不懂夏适希說的那些夢想之類的事,但他知道她在鼓勵他,說他能行。

他永遠不會忘記,在那個痛苦而不堪回首的一年,她始終陪着他,安慰他,鼓勵他前行。

她就像他生命裏的流星。

晚上夏适希回到家,崔芸便找上了她。

“你今天去哪兒了?”

“我去找崔頌哥哥了。”

崔芸長長吐出一口氣,揉着太陽穴:“老師打電話來提醒,十二月份高考報名,你知道嗎?”

少女的神色動了動。

哦?

她仍慢條斯理地道:“不知道。”

接下來,她準備當作無事發生,回到自己的房間。

但崔芸直接拽住了她。

“夏适希!”她狠狠拍在桌子上,“你給我聽好了,高考,你必須要報名,而且必須參加,這是每個學生必須做的事情!”

她就知道女兒對高考不會上心,她就知道,她打算把這些都當耳旁風,不準備高考。

夏适希眨了眨眼睛:

“我的人生,從來就沒有什麽事,是必須要做的。”

崔芸冷笑:“你又來了,不要把你的那一套說辭擺出來,你還是不是個學生?你去看看周圍的人,無論是我們同事的孩子還是親戚的孩子,哪裏有人像你這樣啊?”

“你到底要說什麽?”

夏适希不耐煩地雙手插兜,問。

“你必須要參加高考,給我上大學。”崔芸抱着雙臂,“否則……”

“否則怎樣?”

她靜靜地問。

崔芸咬牙:“否則,你就從這個家滾出去!”

她倒要看看,對于夏适希來說,究竟是這個家重要,還是她寫得那些破歌重要。

“好啊。”

夏适希眼睛靜靜地看着她,瞳孔沒有一絲波瀾。

說完,便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你!”

崔芸在她身後喘息。

少女“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在寂靜的黑夜裏站了片刻。

她還真有點期待那天的來臨呢。

第二天夏适希來到了星樂。

經過上次把合同公布出來,網絡上對于夏适希的質疑聲,終于是已經小了很多。

只是,情況永遠沒有他們想得那麽簡單。

星樂公司收到了盧非公司的郵件。

秦銘神色冷肅:

“适希,我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

“盧非公司聲言,我們若不趕緊離開擋住他們的道路,就要我們好看。”

“怎麽說?”

夏适希蹙蹙眉。

“他們掌握了一份十分有利的證據。”秦銘的聲音也有着罕見的嘆息,“……我發給你吧。”

接下來,夏适希的手機裏出現了一張圖片。

她低頭看着,只看了一眼,就大吃一驚。

“這、這是怎麽回事?”

這張圖片的場景她再熟悉不過,這赫然是一張她在醫院探望崔頌的圖片,病床前,男子的容顏雖人有點模糊,但可以看出十分俊朗,而夏适希那一臉關切的神色,清清楚楚。

她猛地仰頭看秦銘。

“很明顯,是盧非公司的偷拍。”

秦銘道,“盧非公司找我們談判,若不讓Alice放開一條路,就要把照片挂到網上。價碼,是兩百萬。”

“開什麽玩笑!”

夏适希猛然大喝,一下子坐回椅子上,用手按着太陽穴。

兩百萬……

卑鄙、無恥!

秦銘的神色也有些糾結:“夏适希,你還沒有經驗,下次不管去什麽地方,一定要小心點別被人拍到,不然,這些無孔不入的人不僅是媒體,還有對家公司。”

“不,讓他們放。”

這時,少女冷靜的聲音卻傳來,

“我們為什麽要交錢,他們願意放到網上,就放好了。”

秦銘愕然地看着少女。

夏适希從轉椅上轉過來,面對秦銘:

“第一,這次的偷拍的圖片只是我個人的料,我個人無論發生什麽,并不會給Alice造成不好的影響,反而還會給Alice帶來熱度。”

“第二,King你也知道,我去探望的人是誰,我正巧也想得之另一個當事人的态度。”

少女看着秦銘,一字一句,

“我倒要看看,另一個當事人怎麽想。”

秦銘怔了半晌,随即苦笑。

“适希啊,你可真是我見過絕無僅有的女孩子。”

夏适希眨了眨眼。

“那好吧,我們便不交錢,看他能出什麽來。”

秦銘也下了最後定奪。

明天,夏适希便去了崔頌家。

想到那張照片的事情,她想問問崔頌的看法,但她終究沒有問。

還是等時間到了,照片被發到網上,再問吧。

她一進門,屋裏的男子便露出溫和的笑:

“适希。”

可以看出,他對她并不排斥,即使崔茹說過要遠離她,他也沒有聽。

夏适希輕輕走進崔頌的家:“哥哥,你在幹什麽呀。”

“沒什麽,随意待會兒罷了。”

崔頌的聲音還有着慨嘆的餘味。

其實他也不知道平日裏喜歡幹什麽,感覺什麽都可以幹,也沒什麽可幹,休息之餘,也就看看電視,去超市逛逛這類。

夏适希走到客廳,客廳裏的燈光是暖黃色的,茶幾上、櫃子上還擺放着崔頌結婚前的照片,那是他和陳然一起照的。

暖黃的燈光灑下來,照片訴說着不知名的話語。

夏适希看了看,櫃子的照片旁邊,放着一個棕色的毛絨熊玩具,她不由自主一直盯着它。

崔頌的聲音傳來:“這個是你陳然嫂子的。”

夏适希垂了垂眸。

從小到大,她從來就體會不到女孩子玩毛絨玩具的樂趣,雖然她也不覺得毛絨玩具有什麽好玩——她唯一的興趣就是音樂,然而即便這些興趣,崔芸等人也是竭盡所能的剝奪,普通女孩子的樂趣,她也沒資格享受。

或許,崔頌合适的終生伴侶,也應該是像陳然一樣可愛的、喜歡毛絨玩具的女生吧。像她這種行走在世界邊緣的人,和崔頌本就不在同一水平線。

“嫂子的遺物……你還擺在這裏?”

半晌,少女的指尖撫過這些玩具,輕輕地問。

她本沒在意能傳來崔頌的回答,然而哥哥的回應卻在嘆息一聲後傳來:

“你的意思是對的,這些,是應該收掉。”

她瞪大眼睛。

實則,在崔頌這裏,崔茹等人也經常勸他扔掉陳然的遺物,畢竟,這麽多東西擺在這裏,也實在不易令他從悲痛中走出來。

但是他因為那一絲留戀和莫名的感覺,終究沒有馬上把它們處理掉。

陳然走了也就不到半年,而這個時代的快節奏和冷漠,竟然等不了一個逝去的女子半年的時間。

“哥哥,你對于陳然姐姐,是什麽樣的看法呢?”

這時,夏适希的話語傳來。崔頌倏然擡頭看了她一眼,訝異于她會在這時候提出這個問題。

罷了,她本就跟其他女孩不一樣。

“什麽看法……”

他默然了一會兒,“我也說不上來,只覺得,我失去了一個生活中的伴侶。”

夏适希點點頭。

“本來預備好兩個人過的日子,卻只剩下孤身一個人。罷了。”

夏适希揚了揚眉,她在崔頌結婚的時候就看了出來,很顯然他根本不愛陳然,他對于陳然的死亡之所以那麽悲痛,只是因為她是他的妻子。

“算了,我說這麽多,你也不懂。”

崔頌苦笑。

“我懂,我當然懂了,我也有喜歡的人啊。”

夏适希理所當然地看着他。

崔頌怔了一下,背對着她:“小孩子喜歡什麽。小孩子的喜歡,都是經不住時間考驗,很快就磨滅了的。”

對這事他很有經驗。喜歡?他已很久沒有嘗過這種感覺,自從他少年時喜歡的女孩子與他分離,他早已不知道什麽是喜歡。至于死去的陳然——那是他的妻子,而并非他的愛人。

夏适希挑了挑眉。

可正因為越年輕,才越熱烈,才越不會放棄。

就比如我對于你。

“怎麽,你來找我,不會是要交流這些吧?”崔頌嘆了口氣,歪頭無奈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幹什麽?”

“當然是音樂啦。”

夏适希笑嘻嘻地道,

“哥哥,我們一起合奏一首歌吧。”

“合奏?”

“我有靈感,想來找你寫首歌,反正你唱歌那麽好聽,應該不介意當我的試驗品吧?”

崔頌聳了聳肩。反正自己也無聊,對他來說,音樂,和看電視、看書都一樣,不外乎一種消遣的方式,即使站在他面前的,是個把音樂當成生命的人。音樂對他來說,也在他的生命中不值一提。

但既然妹妹來了,自然不能辜負她的好意。

他随意點了點頭:“可這裏沒有琴,沒有錄音設備,你怎麽寫?”

“啊……”真的很難辦呢。

手機上的鋼琴軟件她用不慣,看來只有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少女徑直去崔頌房間,拿出一張白紙。

“來吧!”

崔頌苦笑着坐了過去,他坐在她身邊,看着她寫。

“哪裏來的靈感?”

一邊寫,他一邊問。

“看到舞臺上你唱歌的時候啊。”夏适希筆尖流暢地流淌着音符,

“哥哥,這首歌是寫給你的。”

又是寫給你的呢。

崔頌好奇地坐近了看,少女筆觸柔軟,連落筆的方式,也變得柔和了起來。

他不禁動了動唇角。

她的詞十分天真,直白毫不隐諱,曲也明快動人。

崔頌笑了笑。

寫到一處,夏适希停了筆。

“這點感覺不太好。”

她指着一處道,“哥哥有什麽建議嗎?”

崔頌看了看,“你把這段唱出來我聽聽。”

夏适希馬上照辦。崔頌聽着認真感受,他雖然不懂五線譜,但他懂音。

聽完,他用他自己最自然地感受道:“這裏太單調了,應該轉一下音。是叫這個詞吧?”

他沒有學過音樂,沒有學過寫歌,這就是他最天然的感覺。

夏适希思考半晌,眼睛亮起來:“對呀,用轉音更棒!”

說着,便提筆在紙上鈎改。

崔頌也笑了。

夕陽落滿了房間,少女和男子,用音符譜寫成一首詩。

不知不覺時間從黃昏到夜晚,星星照進客廳,兩個人的笑意回蕩在房間,朗朗升上夜空。

玩了一晚上,終于累了,夏适希回家,崔頌也不多留她,說你明天還要上學,今天早點回家睡覺吧。

夏适希離開崔頌家,剛剛走出樓道,手機就響了。

是秦銘打來電話。

“喂,怎麽樣?”

夏适希将電話放到耳畔。

“沒有談攏。”

秦銘的聲音冰冷得不帶絲毫感情,如同周邊的黑夜。

只有這四個字,便挂掉了電話。

夏适希走出樓道,擡頭望向天。

黑夜彌漫至最遠的盡頭,烏雲已遮蔽了月亮。

少女微微勾起唇角。

果然呢。暴風雨,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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