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餘澤有時候感覺挺感慨的。
他沒有想過不要珞珞,而似乎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為了讓珞珞能夠可以去讀書。
至于為什麽要這般執着。
他不知道。
餘澤摸着謝珞珞的腦袋,說,
“不會的。”
謝珞珞終于“哇——”的一嗓子,哭出了今天的第一聲。
很長一段時間,林卿也不來了。她身子本來就不太好,謝珞珞的反應也大,她覺得得給小孩子一點兒消化的時間。
林卿雖然沒讀過書,但是心底還是蠻善良。
餘澤每天早出晚歸,除了發發請帖之外,也沒什麽別的動靜兒,仿佛他不是要結婚,只是找了個任務要完。謝珞珞看不出他要結婚的高興,隋空也覺得餘澤有些太沉得住氣。即便是沒什麽感情,為了一件事而結的婚,可到底也是人生大事,辦喪葬那麽重要,結婚也是很重要的。
珞珞去小學報道那天,餘澤把自己壓了一個暑假的西服都給拿了出來,去隔壁熨燙店給熨的板板正正,穿在身上。
餘澤牽着謝珞珞的手,走進了小學的大門。
小學報名就是錄入信息,還未開課,報名結束後,餘澤又開着車回到家去。他專門找了輛帕薩特,看起來很光亮氣派。隋空看着邊開車邊笑的餘澤,仿佛那一暑假最美好的事情都在今天發生了。
“笑什麽。”隋空看着餘澤笑,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餘澤瞥了眼放在車前凹槽裏的錄取通知書,眼睛眯了眯,笑出兩道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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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心的。”
隋空:“你領結婚證那天,也都沒見你笑成這樣。”
餘澤笑而不語。
隋空回頭,看坐在車後面的謝珞珞。
“珞珞,開心不?”
“你哥終于能讓你上小學了!”
謝珞珞已經很多年沒坐過這麽好的車了,空調那麽涼快,也沒有骨灰火燒的味道。可她的臉上卻一點兒高興都沒有,坐在車後座,抱着小紅書包。
小嘴撅起來,大大的眼睛盯着玻璃窗,一言不發。
“珞珞怎麽了?”隋空壓低了嗓子問。
“還在為……你結婚那事兒?”
餘澤沒回答,有什麽東西在心髒裏亂攪着。
一晃兩個月,七月流火,八月朔風。
八月中最炎熱的那一天,餘澤結婚了。
在場來了不少人,大多是餘澤曾經幫忙辦過喪葬的。餘澤作為送終的擺渡者,刨去過往那些事情,大家都還是很尊重他。
上午去了酒店,晚上就在家裏辦。院子都給打掃了出來,對面兩棟鄰居也都貼上了喜氣洋洋的紅色窗花。林家的人都來了,院子內外都擺上宴席桌,大魚大肉一盆盆往桌子上端。
新娘子身體不太好,衆人們也都沒太瞎折騰。幾乎一個晚上都是餘澤在敬酒喝酒。餘澤穿着熨燙筆挺的西服,頭發向後梳,上面沾滿了星星點點的彩色亮片。
夜裏十點多,院子裏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胖子以及成安他們,幫忙清點着今天收的份子錢,還有一些酒水什麽的開銷。結婚這事兒是真的累,大夥兒吃吃喝喝,辦婚禮的人從淩晨三點鐘開始就要各種忙活。
“這水哥那群老師同學的,可真都他媽的王八蛋!”隋空統計着份子錢,統計到最後,忍不住破口大罵。
他們哥幾個也喝了不少,說話都不端着了。成安幫忙把多出來的酒水錢一筆筆算,大塊頭計算器“歸零歸零”叫喚個不聽。
“啥?水哥……同學咋了?”
隋空:“特麽的……一個都沒來!”
“我給他們,送請帖的時候,一個個,都說着,好好的。”
“說當初,澤哥的事情,也是有苦衷。大家也說,都過去這些年了,無所謂。同學情誼深,同學情濃!”
“結果一個個,哪有來的?”
“現在,又不是開學,嗝!都特麽在家裏。”
“都特麽,不來!”
成安:“可能,也還是介意吧。”
“不來就不來,水哥又不差那些朋友。”
隋空:“可……以前水哥,也是,很在意他過去的,同窗的。你看上次趕海村趙老頭死的時候,嗝!他給辦的,明顯就在顧及曾經同窗,情分,嗝!”
成安:“哎對,趙來好像随份子錢了。”
隋空:“趙來随了?我瞅瞅——”
“嘿!還真有他!但他人來了麽……”
餘澤忽然從樓上下來,拽着胸前的領帶。
餘澤也喝了不少,但他喝酒向來不上頭,只能看得到他的耳朵有些泛紅,眼白裏面拉着幾道紅色血絲。
周圍彌漫着酒味。
餘澤看到了秦婉送來的那幾萬塊錢,沒什麽表情,讓他們幾個整理好了,就早回家吧。
“剩下的,明天起來我再弄。”
白襯衣黑色西裝依舊妥妥貼貼穿在他身上,這個時候還是能看得出來餘澤過去那些玉樹臨風的底子的,翩翩少年郎。
然而他才二十三歲,就結婚了。
隋空幾個折騰完,一個一個離開了餘家。
餘澤把領帶一疊,放在椅子上,仰着頭吐着酒氣。很多年沒見過這麽大的熱鬧了,辦喪葬的吃席熱鬧終究不一樣。似乎有點兒回憶起來剛上高中那一天,那個時候他是全校第一,全學校老師們最器重的人才。
全學校女孩子最憧憬的少年,全學校男生最敬仰的天之驕子。
他拿着手裏的演講稿,站在演講臺上,沉穩有力的少年音,穿透了夏末的陽光。
似乎都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隔壁兩扇門,一扇輕微打開了一道縫。是珞珞的房間。
林卿在他的房間裏,睡下了。他們早先說好的,很多事情你不提我不說,就那麽着。
謝珞珞踩着小碎步,大大的眼睛望向餘澤。
今天一整天,謝珞珞都躲在二樓的房間裏,不出來。餘澤看着謝珞珞,小姑娘手裏還攥着一個很小很小的東西,說不上來什麽感覺的那麽避着他。
餘澤直起身。
他喝的挺多的,也是醉,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謝珞珞對他結婚的事情一直很不開心,他一想到這事兒就心髒疼。
謝珞珞忽然走上前來,步子邁的很輕。
“哥哥……”
餘澤張了張嘴,發現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謝珞珞伸出手,展開一個很小很小的瓶子。
那應該是從小賣部裏買糖吃出來的玻璃瓶。瓶子不大,上面插着木塞子。
裏面有好多只,閃閃發光的千紙鶴。
謝珞珞吞吞吐吐,晃了兩下生嫩的胳膊。
“結婚快樂……”
餘澤忽然就想起那個雨夜,他砸了整個西街,他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就如同一個野狗般茍且活着。
那雙稚嫩的小手,将那瓶胃藥,遞到了他的面前。
良久,餘澤什麽都沒說,可眼眶卻在那一刻熱了起來。
“珞珞……”
他忽然伸出胳膊,将謝珞珞圈入了懷中。
緊緊地,抱在懷裏。
……
*
秋天。
蘆花在路兩側飄飄搖擺着。
餘澤把樓下的倉庫給改了,又弄了一個單人房間。
就這樣,餘水喪葬的隔壁,上下兩層,一共三間房子。
分別住着三個人。
謝珞珞上了小學一年級,學習成績很好,經常考雙百分,她的人緣也很不錯,在班上有很多很多小朋友喜歡和她一起玩。
她依舊叫“謝珞珞”,餘澤沒糾正,老師們也了解一些情況,紛紛心知肚明着,寫獎狀時也都寫的“謝珞珞”三個大字。
錦水河的蘆花開的最茂密的那天,學校裏給小學一年級頒發第一批少先隊員紅領巾。
謝珞珞開開心心戴着紅領巾回家,路邊上都是在收割稻子和曬谷子的,隔壁上三年級的凱凱哥哥還跟她吹了個口哨。謝珞珞揚着手裏的小黃帽,胸口前的紅領巾飄的愈發燦爛。
餘澤和她之間的別扭似乎減淡了不少,其實是謝珞珞單方面跟餘澤鬧別扭。但是當她看到結婚後的餘澤依舊對她那麽的好,對待林卿也沒有那麽好,甚至不跟林卿居住在一個房間裏後,謝珞珞又開始變回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開心包。
她還小,并不能理解很多事情,她只知道自己如願以償上了小學,哥哥對還是那麽那麽的疼愛。
只是仍舊不願意待見林卿,有時候餘澤讓她給林卿端個藥,她都別別扭扭。
走到門口的時候,謝珞珞整理了一下校服,把領子口前的紅領巾重新系了一遍,邊邊角角都壓的整整齊齊的。
餘澤在珞珞上小學後,下午就不太多接活,基本上四點半就收工,晚上給再多的錢都不可能多辦一場喪事。
謝珞珞美滋滋想着怎麽跟餘澤說自己拿到紅領巾了。
門沒合。
小姑娘抓着胸口前的紅領巾,先是避在門口,悄悄往裏面探了探。
只是想着,醞釀一下驚喜的話語。
只是想着,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呀。想要哥哥的表揚,如何才能給哥哥最大的高興,如何能讓哥哥抱着她在天上轉一圈。
唯獨沒想到——
會看到了那樣的一幕。
因為是秋天的緣故,北方的秋天,落葉總是飄零的很快。
漫天的黃色,餘澤院子裏栽了一顆柿子樹。一到秋天,柿子樹的葉片就會變黃、發紅,夏天翠綠的生柿子,到了秋天,也都會染上了橙紅。
餘澤坐在柿子樹下,馬紮扳開兩條腿,撐在地面上的沙土中。
他手裏擇着花生,一打一打圓圓的葉片散落在地面前。旁邊的搖椅裏,林卿捧着暖手爐,靜靜躺在樹陰下。
兩個人的臉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
那不是講了一個很搞笑的笑話的笑,也不是戀愛中溫柔地笑。是謝珞珞說不出來,但就好像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十年,落葉飛了好幾個春去秋來。
攜手過了一輩子,平平淡淡安穩的笑。
餘澤剝了一個花生,紅色麻皮包裹着的小顆粒,他手一擡,放入了對面的籃子裏。
秋風吹啊吹。
那一刻。
謝珞珞忽然就很想很想,把背後的書包,往林卿臉上砸過去。
……
謝珞珞哐當哐當上樓,樓梯被她踩的稀爛,餘澤把煮出來的花生給她端過去,謝珞珞挺愛吃花生的,所以餘澤每個秋天都會買很多。
然而謝珞珞卻沒有開門。
餘澤敲門,問她怎麽了。
不舒服嗎?
謝珞珞趴在床上,用枕頭蒙着腦袋。
她就是感覺很不開心,她不喜歡林卿。哥哥是她的哥哥,她不要跟人分享哥哥。
可是她又不能跟哥哥這樣說,因為每次她欺負林卿,哥哥都會很生氣。
“我要寫作業!”謝珞珞委屈巴巴地喊道。
過了很久很久,餘澤沒再有聲音,聽到門口旋轉過去的腳步,越來越遠。謝珞珞把腦袋往被子裏猛地鑽了鑽,眼淚吧嗒吧嗒往外冒。
晚上吃飯的時候,謝珞珞給林卿倒了一杯水。
林卿一個沒接穩,水嘩啦倒在了她手上。
謝珞珞罵了句“病秧子”。
正在調着電視機的餘澤瞬間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過頭來。
林卿當即就感覺到氣氛變得不對勁兒,有種火/藥炸開了的感覺。她拉了把餘澤,想要讓他別動怒。
“下午不是說的好好的嗎,餘澤你別生氣……”
餘澤低頭,看着謝珞珞。
謝珞珞也不知道從哪兒抱過來的膽兒,沖上前去抓着林卿的手。
把她跟餘澤的袖子分開。
“你不要搶哥哥!”
“……”
餘澤瞬間摔了手中的遙控器。
他指着卧室的門,冷冰冰地道,
“回屋!”
謝珞珞瞪餘澤。
這倆人每次拔劍弩張,到最後都會一個挨打一個氣得胃疼。林卿知道每次餘澤懲罰完謝珞珞,都會一個人難過的坐在院裏子抽煙。
林卿也不希望這倆天天雞飛狗跳的。
可她似乎也幫不上什麽忙。
林卿明白餘澤的脾氣,生起氣來基本上沒人能勸得了,她只能跑上前去勸一勸謝珞珞。
“珞珞,是姐姐不好……姐姐剛剛沒接穩,餘澤你別跟小孩子這樣,她不是有心的。珞珞,聽話,咱先回屋裏去,飯姐姐給你送……”
謝珞珞忽然大推了一把林卿。
林卿哐當摔倒在旁邊的桌腿前。
林卿的身子什麽樣,餘澤還是知道她身體不好不能摔打,以前謝珞珞皮歸皮,但是不會傷害人。餘澤一下子怒了,扶起來林卿,讓她在旁邊坐會兒。
當着林卿的面,拿出了藤條。
謝珞珞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是真的怕餘澤的藤鞭。那東西抽在身上是真的好疼,每次挨打哥哥都下狠了手,撒嬌求饒都不管用。
餘澤讓謝珞珞回屋,在床上趴好了。
林卿感覺到太陽穴生疼,很快房間裏又是雞飛狗跳的。到最後依舊是一根藤條折斷了,謝珞珞扯着嗓子喊“我恨你”“我讨厭你們”,本來一頓好好的飯,又給吃成了這樣。
外面的天壓的沉悶,月亮不見了,隐隐約約有要下暴雨的跡象。
餘澤拿着斷成兩半的藤條出來,身後還是哇哇大哭的聲音,他哐當甩上門,坐在椅子上。
頹敗地望着窗外。
雖然那力道絕對不會讓小姑娘明天坐不了凳子,但餘澤心裏還是空落落的難受。
胃又開始絞痛。
林卿給他拿過來胃藥。
餘澤倒了兩顆,就那麽幹着咽進了肚子裏。林卿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餘澤忽然提出來,下去坐坐。
餘澤拿着紅花油,現在珞珞還在委屈和憤怒頂頭,現在過去肯定她又哭又鬧的。紅花油散發着淡淡的味道,餘澤把那瓶子開了下蓋子,又“啪嗒”給關上。
風吹得很大,确實是要下雨了。
“要不,我回家裏住吧?”林卿問道。
她心裏都明白。
也不怨餘澤。
反正她身體不好,也撐不了幾年。
不奢望,餘澤能把她放在心裏。
餘澤搖搖頭,
“小孩子,她今天罵你病秧子,明天拿玩具槍打你。”
“必須得好好管一管。”
林卿:“珞珞以前……也這樣?”
餘澤:“沒,小時候,可乖了。”
說的是謝珞珞五歲和六歲的時候,那個時候的謝珞珞,紮着兩個羊角辮,蹲在柿子樹下的門口玩泥巴。
看到餘澤回家,會露出大大的笑容,兩個甜甜的酒窩嵌在腮夾兩側。
餘澤想不通,為什麽那麽乖巧的一個謝珞珞,才不出幾個月,就變成了這樣。
林卿也沒多說什麽,男人的腦回路和女人終究不一樣,謝珞珞對餘澤的占有欲,恐怕餘澤這輩子都沒辦法理解。
餘澤抽完一根煙,外面的風已經刮起了些許零零星星的雨絲,他扶了把林卿,讓她上樓早點兒休息。
然後拿着紅花油瓶,去了謝珞珞的房間。
謝珞珞蒙着被子,整個人塞在被褥間。餘澤給她揉了紅花油,打的并不重,但是下手的時候小姑娘還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餘澤佯裝生氣地拍了拍她,謝珞珞也不從被子裏鑽出來,搖搖晃晃表示抗議。
外面嘩啦下起了雨,雨點打着玻璃窗,啪啦啪啦響。
謝珞珞的卧室是窗戶和床連在一起的,裝了防盜網,防止小孩子跌下去。餘澤看到那雨瞬間就往屋裏捎,站起身,把窗戶給關嚴實了。
第二天一早,謝珞珞下樓,餘澤正在擦骨灰盒。
他擡頭,就看到謝珞珞的頭發都是濕的。
餘澤愣了下,随即向下看,當他看到謝珞珞的肩膀脖子甚至胳膊上也都沾滿了水珠,他不禁把人一把拉過來,左翻一圈右翻一個遍。
“怎麽弄的???”
謝珞珞沒吱聲。
林卿也跟着下樓來,看到謝珞珞渾身都濕漉漉,也是愣了片刻。她還沒有完全下樓,擡頭就往謝珞珞的房間看去。
門敞開,地板上全都是雨水。
就連謝珞珞那鋪着小黃鴨床單的床,都被雨水給打濕了。
上面的窗戶,在外面風雨吹拂中,拍着牆壁,發出陣陣的響聲。
謝珞珞捂着鼻子,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阿嚏——!”
餘澤當即就讓林卿帶着小姑娘去換身衣服,謝珞珞沒有抗拒,整個人恹恹的,顯然是有點兒凍着了。
換好衣服,餘澤開着車,親自送謝珞珞去上學。
回來的時候路過建材市場,餘澤照着謝珞珞房間窗戶的尺寸,給她買了個更加結實的窗戶。
把窗戶安完,确定插栓很牢固後,餘澤這才開着車,去今天要辦喪葬的人家。
他覺得謝珞珞的窗戶是被風給吹開的,所以謝珞珞才淋了雨,小姑娘也沒什麽力氣,推不上窗戶很正常。
所以今晚睡覺前,餘澤特地來謝珞珞的房間。
給她把窗戶給插嚴實了。
他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窗戶的縫隙,又用手拉了拉,确定這窗戶絕對不會被風給再一次吹開。
除非人為。
謝珞珞還是在跟餘澤賭氣。
感冒藥一喝,作業也寫完了扭頭趴在床上就睡了過去。
餘澤揉着太陽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最終只能在珞珞的房間門口站了那麽一會兒。
給她關上燈。
可當第二天早晨一早,餘澤再一次看到了被敲開了的窗戶。
以及窗戶下面,被風吹雨打透了的被褥。
謝珞珞整個人趴在那濕淋淋的被子上,翻着身,像是一條被撈上來的魚兒,渾身都沒有一點兒力氣。
餘澤瞬間明白了什麽。
一晚上的擔憂在那一刻全部化成了怒火。
他弄不明白那個可愛乖乖的謝珞珞怎麽突然變成了這樣,也已然克制不了心中的火氣,謝珞珞可以鬧騰可以發脾氣,但不能拿糟踐自己的身體來開玩笑!
餘澤一步上前去,摔了窗戶,将那大雨擋在了外面。然後扭頭,伸出手,用力抓住謝珞珞。
“起床——”
謝珞珞趴在枕頭裏,頭發一縷一縷,扭捏着蠕動了一下身子。
餘澤渾身散發着寒氣,
“謝、珞、珞,起、床——”
謝珞珞還是沒什麽力氣,軟趴趴壓在那裏,被餘澤拽着的手腕也軟綿綿。
餘澤覺得謝珞珞哪兒不對,于是便往她後頸處摸了摸。
一手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