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謝珞珞一晚上都悶悶不樂的。

她寫完作業,就回到屋裏自己關上門看書,書都是些高中課程內容,初中的教材早就滿足不了她那點兒小癖好。

然而往日裏看的津津有味的電磁感應例題,今天卻一點兒都看不進去。一閉上眼睛,就想起來餘澤和那個大波浪/女人握着手侃侃而談的模樣。她好讨厭那個女人,身子貼着哥哥那麽近,渾身上下還散發着那麽濃重的香水味。

謝珞珞把書往旁邊一扔,蒙上被子,自個兒在那生悶氣。

這些年餘澤雖然沒再結婚,但是自打開始做木雕廠的生意,總是有女人往他的店裏撲。

哥哥還越來越忙,以前晚上無論多麽晚,都會回家吃飯的!

胡思亂想的謝珞珞,感覺到胸口一陣癢癢的痛,她用胳膊捂了捂,翻過身去,趴在床上。

樓下忽然傳來一陣車轱辘摩擦地面的聲音,随即想起“噗噗”兩下,熟悉的車鎖落下的響聲。

謝珞珞連忙爬起身,探了個腦袋過去,瞬間就看到了哥哥的車。

餘澤坐在副駕駛上,推開一點兒車門,正在和駕駛座上的隋空說着什麽。

幾分鐘後,餘澤下了車,用手扯了下領子口的領帶,西服挂在胳膊彎,看樣子是喝了不少酒。

那個提在餘澤手裏淡粉色的包裝袋,一下子刺痛了謝珞珞的眼睛。

她已經十一歲了,不可能不認識,那個包裝袋,是一個女生所用的。

那一刻仿佛醋壇子被打翻,還能有誰?還能有誰?原來那個大波浪不僅邀請哥哥出去吃飯,還用小禮物來勾搭哥哥的心!

謝珞珞心髒皺成一團,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扔了那粉色的提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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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終究她還是什麽都沒做,胸口疼,瞬間關了燈,賭氣地踢踢被子,躺進床裏。

她決定,從今天開始,跟哥哥冷戰!

餘澤在下面醒了下酒,抽了支煙。這些年他對煙的瘾愈發的大,明知道不好,但壓力壓身,找不到其他的發洩途徑。

他看到了謝珞珞的房間屋裏的燈,在他回來後便熄滅了,才不到十點鐘,謝珞珞一般晚上十一點才肯上床睡覺。

餘澤揉了揉眉心,讓自己身上的酒味都散去了,手提袋在風中搖曳着,像只夜間的蝴蝶。

悄悄推開門的那一刻,謝珞珞整個人窩在被子裏。

一看就是沒睡。

今晚沒有“哥哥你陪我睡”的撒嬌,餘澤也不傻,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謝珞珞是又不高興了,估摸着跟下午那個上海來的女經理有關。

他再大男人一個,小丫頭那些讨厭他身邊所有異性的明目張膽心思,他還是能夠看得出來的。

其實也沒什麽,本身就跟那些女客戶沒關系。

但有時候餘澤很頭疼,他可以打光棍一輩子,但謝珞珞還能跟在他屁股後面,一輩子都來監督着他不能跟異性走的過于親密?

忽然就想起來隋空晚上問的那句“珞珞以後也不知道會找個什麽樣的男朋友”,這事兒餘澤沒想過,他也不知道該怎麽想,試問哪個當哥的看着自己一手養大的丫頭将來會跟着別的男人跑了,能是個滋味?那個問題餘澤沒回答,一笑了之,但終究心底還是有些感嘆。

餘澤把門往裏推了推,走了進去,小姑娘不開心,但是不能這麽悶着被子。

謝珞珞藏着的那個被子小包下面,随着餘澤的腳步聲,輕微顫了顫。

餘澤把那袋子放在了謝珞珞的床頭櫃上,将床頭櫃前被搓歪了的可達鴨腦袋給轉正。這個可達鴨還是前年珞珞過生日那會兒,他帶她去肯德基吃兒童套餐中的,他依舊記得那天從無數只盲盒裏抽中了珞珞最喜歡的小黃鴨,小姑娘開心雀躍了整整三天。

謝珞珞的每一分每一秒,成長過的每一個笑容,都牢牢記在他的身上。

餘澤把被子從謝珞珞腦袋上往下薅了薅,給她露出來新鮮的空氣。

得到舒展,謝珞珞明顯大口大口呼吸了好幾下。但很快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在賭氣在裝睡,所以又壓抑了下去。餘澤什麽都沒說,坐在黑暗中,像是每一次把她抱回到卧室裏,輕輕放回到床上。

用寬厚的大手,撫摸着她的頭發。

餘澤的手上有很厚的繭子,可能是過去擡棺材擡的,也可能是這些年雕樹根磨的。從謝珞珞跟着他起,他的手就沒有柔軟下來過,粗粗的指腹,摩擦在女孩子細嫩的肌膚上,會帶來一陣說不出來的顫栗。

可謝珞珞在感覺到餘澤手指揉上她的脖頸那一瞬間,熟悉的粗糙感,一下子就讓她渾身打了個顫。

溫暖在往身體裏瘋狂地湧。

她好想哭啊。

她好想噌地跳起來,伸手去摟住餘澤的腰。真奇怪,今天明明什麽都沒發生,明明餘澤就只是見了個女客戶,明明知道哥哥跟那個大波浪不會有任何的關系,明明就知道都是那些狐貍精往哥哥身上貼。

可她就是好委屈。

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委屈個什麽勁兒。

謝珞珞其實有點兒小嬌氣,這是餘澤給她養出來的。

餘澤坐了會兒,珞珞也不理他,他準備離開。

可就當他剛剛站起身那一瞬間。

謝珞珞突然掀開了被子。

完全不等餘澤往前走半步。

小姑娘一下子就撲了上來,緊緊抓着餘澤的肩膀。

手腕勾着他的脖頸,雙腿纏在他的腰前。

就跟個樹袋熊,死死挂在樹上。

餘澤往後退了兩步,到底是個活生生的人兒,他用手托住謝珞珞的腿。

“哥哥……”

謝珞珞委屈巴巴的,喊了聲餘澤。

餘澤把人往上提了提,別讓她掉下來。

這是謝珞珞的絕門獨活,代號樹袋熊,專扒餘澤這棵樹。餘澤抱着人,用另一只手給謝珞珞的長發理順了理順。

細膩的呼吸,在這夜晚中溫柔了晚風。謝珞珞吸了好一會兒的鼻子,忽然眨了眨眼,在餘澤的後腦勺,沙啞的開口。

“我也要留大波浪。”

餘澤:“?”

謝珞珞:“下午那個,阿姨。”

“頭發好看。”

餘澤:“……”

下午的,阿姨。

那女經理也就比餘澤大一歲,謝珞珞一天到晚喊他哥,到了別人,就成了阿姨。

餘澤笑了聲,低沉的嗓音,振動着兩個人的胸腔。

他伸手,在小丫頭的額頭上敲了一下,

“別胡說八道的。”

謝珞珞:“那你會不會娶那個阿姨啊。”

餘澤:“誰跟你說我跟李經理有事兒的?”

“哥哥今天才剛認識她。”

謝珞珞一聽,瞬間豎起了耳朵,

“你不喜歡她嗎?”

餘澤無奈,“珞珞,要是你哥跟一個女人一起吃個飯,合作各項目,就會喜歡上那個女人。”

“那你哥這輩子,得喜歡上多少女人啊……”

謝珞珞:“真不喜歡?”

餘澤發誓,

“真沒感覺,就是一個客戶,合作結束就不會再有任何聯系。”

謝珞珞終于開心地笑了起來。

在餘澤懷裏蹭了蹭。

不過很快,又皺起了小臉,

“那你為什麽要,收她的禮物。”

餘澤:“???”

謝珞珞指了指那個粉色的袋子,撅着嘴看餘澤。

餘澤這才反應過來,瞬間荒唐一笑。他拍了巴掌謝珞珞的屁股,佯裝生氣地板起臉來給她解釋道,

“是不是在你眼裏,你哥拿回來個粉色的東西,就都是別的女人送的?”

謝珞珞想了一下,好像,她哥每次,帶粉色的東西。

都是,給她的。

謝珞珞:“不是,那個阿姨送的嗎?”

餘澤氣笑了。

他把謝珞珞放回到床上,小姑娘昂着臉蛋,生/嫩地看着他。

餘澤拿起來袋子,也沒什麽害不害臊,從裏面取出新買的少女版小背心。

謝珞珞沒見過小背心,但看着好像……挺那個什麽的。謝珞珞臉一紅,因為她倒是見過女人的內衣,在電視上看到過,跟這個好像。

小姑娘撓了撓頭,手指纏在頭發絲上,往下一縷一縷揪着。

“這是……什麽呀?”

餘澤拉了把椅子,坐下來。

他一本正經,臉上沒有任何的不适或者難堪。

“珞珞,你今年多大了?”

謝珞珞:“十、十一歲了。”

餘澤:“有沒有感覺,身體哪裏,有些變化呢?”

謝珞珞心髒一緊張。

瞬間伸手捂住了胸。

好半天,才支支吾吾。

“沒,沒有……”

餘澤:“嗯?”

謝珞珞莫名生出一絲羞恥。

餘澤是她哥。

從小把她養到大。

他幾乎是對她,了如指掌。

謝珞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揣着胸,才悶聲扭扭捏捏地,指了指胸口。

“有,有……”

“感覺,胸,胸。”

“好像,鼓起來了。”

這種事兒,哪能讓女孩子說出來嘛!

說完,小姑娘的眼圈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隐約還啜着晶瑩的淚花。餘澤還沒開口,舊件謝珞珞伸出來拳頭,乒呤乓啷朝着餘澤的肩膀就開始砸。

像是炸了毛的小貓咪。

餘澤細聲細語哄着謝珞珞。

這似乎是他的一項本能,小姑娘砸人也不像砸人,更像是在撒嬌。氣都撒完了,謝珞珞坐回到床上,心裏皺皺巴巴的。

餘澤一手養大的謝珞珞,但也還是有一些尴尬了。

“那我穿上,就、就不會疼了嘛……”謝珞珞小聲問。

餘澤沉默了片刻。

整一個,不知道如何回答。

半晌,他點了點頭。

“嗯。”

謝珞珞拿過那小背心,展開,看了看。

嫩黃色的邊,細軟的面料。

她把那衣服瞬間給塞進了枕頭底下。

“哦。”

餘澤離開前,還是揉了揉珞珞的腦袋。

“珞珞。”

“以後有什麽,身體上的不舒服,不适。”

他找了找語言,想着怎麽說,

“跟哥說。”

“不要,自己一個人,藏着、掖着。”

那個時候的謝珞珞,又哪兒懂餘澤的良苦用心。

她用被子蒙住了臉。

好半天,才悶悶地答應了一聲。

“哦。”

第二天,謝珞珞把小背心洗幹淨,就穿着去上學了。

穿上後,的确舒服了很多。

餘澤沒再有昨天晚上的尴尬,一切如常。

過了幾天,上海的客戶打道回府。

餘澤又開着車,送他們去機場。

晚上那就是隋空來接謝珞珞,謝珞珞上了車,問隋空餘澤什麽時候回來呀?

隋空估摸了一下,大概晚點兒才能趕回來。

謝珞珞搖下來車窗,吹着小風,頭發微微吹拂起來。

隋空從後視鏡看了眼小姑娘,見她白色的校服系在腰間,只穿着單薄的T恤。真的是把這個年紀少女發育的美妙給勾勒的相當清晰。隋空皺了皺眉,咳嗽了兩聲。

“珞珞。”

“嗯?”小姑娘扭頭。

隋空:“以後在學校裏,記得把校服給穿好了。”

謝珞珞:“熱。”

“好熱,教室裏只有電風扇。”

隋空:“那也……把校服穿好了。你哥沒說過你?”

謝珞珞:“說過。”

她探過一個腦袋來,眨着眼睛調皮地看隋空,

“但是我不聽不聽。”

謝珞珞對隋空,有着比餘澤要稍微輕松一些的感覺。隋空好玩,小時候就喜歡逗珞珞。餘澤的話更多的是家長的威嚴,除了撒嬌之外,更多的是讓謝珞珞乖乖的氣場。

但面對隋空,她不需要乖乖的。

這點兒讓隋空,經常被餘澤皺着眉警告。好幾次隋空接謝珞珞回家,謝珞珞纏着他給她買辣條,說什麽“沒有辣條的童年是不完整的”,然後兩個人躲在車上偷偷吃。回家被餘澤發現了,一頓訓。第二天來到廠子裏,餘澤再把隋空給斥責一遍。

隋空欲哭無淚,讓謝珞珞坐好了,別到處皮。過了一會兒,隋空接了個電話,然後打着方向盤,突然感慨了起來。

“珞珞啊,你還是讓你哥省點兒心吧。”

謝珞珞:“哦。”

隋空:“真事兒的,你看你哥今年,也快二十七了。因為帶着你,也不結婚的。”

謝珞珞:“那不正好。”

“我陪着我哥,我哥養着我。我倆在一起一輩子!”

隋空:“不是那回事兒,你還小,你不懂……”

隋空:“就說今天送走那個李經理,人家一看就很傾心你哥,還給你哥提議了要給你買背心。昨兒李經理還想約你哥吃飯,踩着那恨天高都來到咱廠子門口,你哥一臉灰土灰臉,汗一抹。”

“硬是把李經理給拒絕了……”

風吹着謝珞珞的臉頰。

她忽然感覺,有一縷風,像是一把刀片,璃過了瞳孔。

刺痛,忍不住,眨了下眼睛。

“隋空哥哥,你說什麽?”

謝珞珞張了張嘴,

“你說我的小背心,是那個什麽經理……”

隋空沒聽出小丫頭的聲音有什麽變化,理所當然點了點頭,

“對啊!”

“就前幾天,你哥喝醉那天晚上。”

“人李經理,看到你濕漉漉的衣服。”

“然後就跟你哥貼心提議,讓你哥得給你買點兒女孩子穿的衣服。”

“你哥,喔豁!吃完飯就拉着我去百貨大樓,裏裏外外上上下下翻了一圈,我倆都不知廉恥地去了女性賣內衣的地方,被當成了色狼。哈哈!我都快羞死了……你哥還一本正經地給人比劃你多麽大多麽高,大概需要什麽樣的款式……我倆那天晚上差點兒出不來。”

謝珞珞回到家裏,就把小背心給翻了下來。

重重地丢在了旁邊的衣服筐子裏。

天色已晚,隋空在外面炒菜的聲音,一下一下敲着鍋沿。

擊蕩着她的心髒。

時隔好幾天,謝珞珞都沒有穿餘澤給她買的小背心。

為了防止餘澤發現,她都把春秋季的長袖校服套在外面,拉鏈拉到下巴頂。

正處于秋天,北方的秋老虎厲害的吓人,悶熱的天,謝珞珞流汗流的滿頭都是。有一次傍晚回家,餘澤看到謝珞珞背着個沉重的大書包從馬路對面走來。天太熱了,他自己都熱到只穿了個T恤,卻看到小丫頭捂着天藍色的校服,像只笨笨的呆鵝慢吞吞往這邊走。

一件長袖春秋季校服,在一幹穿着夏季短袖校服的小孩中,分外紮眼。

謝珞珞拉開車門,上了車。餘澤沒開空調,搖下來的車窗。謝珞珞小臉都因為熱氣,蒸得紅撲撲,熱浪一浪接着一浪撲,她嘟囔着,都忍不住喊了句“好熱啊”。

餘澤合上手裏的書,他架了一副眼鏡在鼻梁上,顯得斯斯文文。

“把外套脫了。”

謝珞珞用手把拉鏈往上一拉,差點兒夾到下巴的肉。

“不脫。”

又在發什麽脾氣呢?

餘澤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但還是關上了車窗,順手開了空調。

又過了幾天,秋老虎稍微停了停。

天空卻突然開始下起了雨。

一連好些日子,整個臨城都浸泡在淅淅瀝瀝的雨中,雨并不大,但是連帶着還未退卻的熱潮,淋在身上讓人感到黏黏膩膩。

謝珞珞又一次忘記了帶傘。

一到了下雨季節,學校門口方圓幾公裏都開始堵車,堵的水洩不通。謝珞珞的班級最後一節課讓大掃除,一旦有這種活動,小學生們便撒了歡地四處亂竄。

謝珞珞出校門的時候,是将春秋季校服外套系在腰間,上半身只套了一件夏季T恤。因為實在是太潮濕了,又熱,她都忘記了要跟哥哥掩飾沒穿小背心這件事。

學校門口堵車,謝珞珞就站在對面文體書店門口。來來往往都是學生,謝珞珞所在的小學和曙天中學緊挨在一起,時不時會看到混社會的初中生逃課在這邊抽煙。

很不巧,今天剛好有出來逃課的初中生。

謝珞珞見過那個為首的雞毛頭男孩,據說是曙天中學很厲害的一個角,學校裏連老師都怕他。

打架鬥毆,逃課開摩托車,樣樣不少,經常穿着一身黑皮衣,手裏拿着煙,去別的學校收保護費。

江湖人稱一聲“杜哥”。

杜哥看到了謝珞珞,手指的煙一掐,眼睛眯了眯。

好幾次見這妞放學在校門口等家長了。

謝珞珞長的水靈,同班同年級的小男生都有不少給她殷勤示好,更別說放在初二初三這種荷爾蒙正旺盛的青少年面前。

雞毛頭手一揮,扔了煙,帶着幾個弟兄就往謝珞珞所在的方向走。

書店門口人很多,但是進進出出人群雜亂,見到杜哥學生們又下意識躲開,謝珞珞也看到了杜哥,随着人/流想要進入到店內。

卻不想,後衣領突然被人給一把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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