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水蘇漫步在草地上,聽溪水潺潺流過的聲音,她蹲下看着水中倒映出自己的臉,擡眸看向溪水另一邊的大樹,這棵樹的旁邊置着一間小木屋,有個老婦人守在裏面。這麽看了一陣,才發現對面那棵樹似乎是棵祈願樹,偶爾有人過來跟那個老婦人買一塊小牌子,在牌上寫下心願後,系好紅繩挂在了樹上。
通過溪上的小橋走到對岸,水蘇停下腳步,看着那樹上挂着的許願牌,樹枝上的牌子數量不算多,可見往常并沒有多少人來這裏。看水蘇一人形單影只,這個老婦人聲音有些蒼老,問她要不要買一塊牌子許願。
許願?水蘇愣了下,她一時還真不知道應該許什麽心願,若是從前,她可能想許一個家人平安康樂、跟愛人長相厮守的願望,但現在她的未婚夫已經出軌了,再許這種願望非常不切實際。
她搖了搖頭,并沒有向老婦人購買許願牌。巧合的是,這棵樹交叉的樹枝上有個鳥窩,鳥窩裏有一對正在育雛的鳥兒,其中一只鳥叼來蟲子喂給雛鳥,另一只站崗保護,但很快這兩只鳥兒會互相交換工作,換另外一只飛出去覓蟲,另一只站崗。水蘇看着樹上這一窩小小的生靈,世上大多數的生靈就這樣完成了新老的更替,只是這種小鳥幾乎只在繁育期結合,等小鳥長大之後就會分開,不見它們會為伴侶的分離而感到傷感。
怎麽她堂堂一介神仙,卻淪落到睹物為自己的感情而神傷,都不如只有她掌心大的鳥。在樹下站了許久,水蘇看着樹枝上那随風飄動的小牌子,心中莫名傷感。正想離開的時候,她沒注意到身旁竟已有人,轉身正好跟這人撞上了。
這人比她高了半個頭,身上着一件青色衣衫,腰帶上纏着玉佩,額發用一根發帶簡單束着,面容白淨,是個生得頗為英俊的男子。不小心相撞之後,水蘇忙後退幾步,輕聲說了句“不好意思”,只是當擡眸四目相對之時,這個人卻是微微瞪大了雙眸。
只是輕輕撞了身而已,可看此人這幅形容,水蘇差點懷疑是不是自己下人間的時候沒收住自身的靈力,将此人撞出了內傷來,只是在落地前她分明已經斂去了自身大半的靈力,他應該不至于會如何的。
而且天帝怕會有心術不正的神仙仗着靈力高,而去欺負凡人,所以神仙落到人間後,大部分的靈力會被限制,就算真的使用了法術,天界的銘牌上也會留下痕跡來監督的,方便分辨是否只為誅邪還是殘害無辜。
這人上下打量着她,雙眼微微瞪大,也不知他是看到了什麽,水蘇出于關心,問他:“這位朋友,你還好嗎?”
見他沒什麽反應,水蘇又試探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見他不是有內傷的模樣,可他也不回答自己的話。水蘇見他不理人,打算離開的時候,卻突然被這個人拽住了手腕,這人說:“姑娘請留步。”
水蘇被拉着,不解地看着他,心想這人該不會被撞了一下就要索要醫藥費什麽的,等着聽他會說什麽,但他似乎很開意識到自己舉動不大禮貌,松開手後說:“冒昧了,請問姑娘芳名是……”
“水蘇。”
這人一下子不說話了,眼神卻依舊定格在她的面容之上,像是在透過自己看着什麽東西一樣。等了會,水蘇反問他:“請問,你還有什麽別的事嗎?”
“哦,是這樣,我叫餘昭,方才冒昧了,只是覺得姑娘長得像我的一位親人,中秋快到了,我甚是思念她,以致于唐突了。”這人這麽跟她解釋。
原來如此,水蘇點頭表示理解,人間的中秋時節,這裏又是挂牌許願的地方,正好在這裏撞到了一個想念親人的路人,單純一樁巧合,不是什麽大事。本來水蘇這事就揭過了,但沒想到這位叫餘昭的男子在同她說了幾句話之後,沒有想要讓她離開的意思,反而詢問她是否有時間,他想請自己進城一起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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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蘇微微眯起眼,人間的這個男子莫不是以為自己是這附近城鎮裏的姑娘,想來同自己搭讪,人間的男子都這般直接,不過剛見過面的女孩,便邀約請自己去逛街?
神仙與凡人的壽命大不同,神仙的壽命能有上千或者上萬年,而凡人的壽命不過短短百年,人仙殊途,這三界之中,最好是同種族之間通婚,有時非得要打破這個規矩,諸如人仙、人魔、仙魔、仙妖、人妖、妖魔這種的混着來的,大部分沒有什麽好下場,偶爾幾個平安熬過坎坷在一起了,往後生下來的孩子血統混雜,都不知道該将其帶往何處去。舉個例子,仙界與魔界常有沖突,假如一仙打破規矩,非得跑去魔界跟魔族人通婚,而天界與魔界至今沖突偶有發生,當兩界真的爆發矛盾的時候,以他們各自的身份,預備幫哪邊?因此立場、血統等問題常常成為阻礙不同種族在一起的關鍵原因,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天界有神仙不信邪,從前有幾個偷偷跑去與魔族或者凡人成婚的,但沒幾個有好下場,最終結局多數歸隐山林,風光不再了。
水蘇在天界任職的時候看過藏書閣中封藏的卷宗,其中不乏有數位靈力高深、前途無限的前輩在,只是為了這些紅塵之事将自己給耽擱了,但這些都是個人的選擇,也怪不到旁人的頭上去,只是莫名替他們惋惜。
這時水蘇突然想到了後土娘娘前幾日同她說的話,“要将目光放長遠些,想辦法從他身上得到你應得的最大利益,方為上策。”難道是這種意思?後土娘娘如今能坐到此等位置,自然見多識廣,所以才勸她放寬心,莫要誤入歧途嗎?
水蘇腦海裏思索着後土娘娘的話語,突然釋然地笑了下,又看自己身旁的青衣男子詢問的目光,心想反正紀恒都已經越軌,自己再循規蹈矩有何用?不過就是與一凡間男子同游一日罷了,發生不了別的實質性進展,純當放松,今日過後,她跟這個凡人也不可能再有瓜葛了。
水蘇表示自己正得空,決意跟這名叫餘昭的凡間男子并肩而行,餘昭看起來挺意外,忙做了個請的手勢。一道進了城裏,水蘇看着這地處于南方的城鎮,南邊的地界潮濕多雨,鎮上的建築風格大多設計成利于排水的結構,倒是很符合這邊的氣候環境。
這路上走來水蘇一直默默地看着周圍的風景,甚少開口說話,身旁的餘昭卻是一直打量着她,就像在盯着看什麽不得了的人一樣。一開始水蘇也沒在意,可時間久了,她不免覺得奇怪,走來這路上的姑娘也經過了好幾個,自己斂去靈力後化身凡人的模樣與她們差不多,雖則她從小被人誇長得漂亮,也沒必要這麽看她吧。
“餘公子,可是我面上沾了什麽東西?”水蘇被盯得久了,實在忍不住出聲問他。
餘昭這才意識到自己這麽盯着別人看不禮貌,忙解釋:“并沒有,只是姑娘生得貌美,又似我一位許久未見的親人,這才冒犯了。”
水蘇看他頗為誠懇,也不再多言質問,餘昭倒是個老實的人,不再盯着她看,但是卻對她莫名熱情,請她到這鎮上賣衣服首飾的門店,問她喜歡什麽,他願意買來贈與她。這聽得水蘇很是吃驚,剛見面不久,就出手大方送她這許多東西?
出手這麽闊綽,若是水蘇是什麽不谙世事的少女,指不定真的被這位闊少的豪氣給蒙住了雙眼,自我在腦海中妄想一出天降美滿的姻緣大戲,只可惜剛被同窗結緣的未婚夫震碎過一次三觀,現下水蘇的心跟剛從萬尺寒冰裏挖出來的一樣又冰又硬,沒有絲毫的動容,更何況凡間的這些首飾衣物,破敗得很快,不大入得她的眼。
可旁人送到跟前來的東西,不要白不要,水蘇随意指了幾款衣服料子跟櫃子上的首飾,價格渾然不知,随後站定看餘昭是何反應。沒想到他真的二話不說,讓店家全部拿來買下,包裹好後送到自己的面前來。
水蘇拎了滿滿一手的東西,心想他對一個陌生的女人有必要如此嗎?猜不透對方是何意圖,後續餘昭還請她去了當地的一家餐館,點了幾樣菜和一壺清茶,說要請客。
這會子坐下了,一路上水蘇都沒怎麽說過話,拿起筷子小口吃着面前的菜,餘昭為她添茶,自己不動筷,就看着她吃。
水蘇一人将桌上的菜吃了個七七八八,餘昭獨自先去結了賬,随後禮貌地詢問了她住在哪裏,以後希望可以多走動往來。水蘇看了眼他,謊報了一個當地的地址,且從自己的頭發上拆下來一個珠花首飾送給他,說以後若是有空到她家玩,可以拿着這個當信物。
餘昭從她的手中接過珠花,只是面上看起來并沒有多高興。
水蘇想着今日蹭了這個凡人一頓飯,日後見不着面了,他若是将自己的珠花拿去變賣,應該也能換點銀子。提着裝着衣料首飾的包裹到了餐館門口正欲道別的時候,才剛轉身,卻聽見餘昭緩緩開口:“水蘇仙子,你這般敷衍我,是怕我以後真的再去找你碰面嗎?”
水蘇剛邁了兩個步子,聽到這話很快停下來,心中似是有些難以置信,這人剛喊她什麽?仙子?“你這是?”
餘昭:“你觀身上有股仙氣萦繞,可為何只是給了我一個凡間的地址?你實際上應該不住在那裏吧。”
水蘇難以置信地回頭,看餘昭确實是平平無奇的樣子,與一般的凡人無異,他怎麽會看出來自己的身份。
見水蘇吃驚的模樣,餘昭拉着她的手,出門往旁邊的街道走去,直到走到一無人的僻靜處,這才停下,随後他施法解了自己身上的禁制。餘昭果然不是普通的凡人,他身上緩緩滲出一股若有似無的仙氣,看來這位道友與自己一樣擁有仙籍,卻不想竟然如此巧合,竟然讓他們二人在同一天同一地點在人間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