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笑着的不知道是感慨還是嘲弄,越丫在他身後恭敬的低下頭。

顧衍準确的找到她的位置,笑着說,“我記得你和韓徒以前和我提過君子遠庖廚?”

“是,少主說此言非不近庖廚,實乃仁義也。”

“那是孟子之說,非我之言。”顧衍搖搖頭,用鬥将已經蒸透的豆子舀出來,鋪平在一旁早就準備好的竹箕上,一邊用鬥将豆子扒拉平,一邊和越丫說,“雖說此言是孟子為齊宣王之勸言,非單指殺生之事,不過表面之意有些淺薄。”

因為不忍心親眼看到祭祀用的牛被殺,就換成自己看不到的羊。這個邏輯顧衍小的時候實在不理解,為何能為自己看到的殘忍而發散善心,但卻要推波助瀾那些看不到的殺戮?這不是僞善嗎?

可當他越來越大,也稍微能理解孟子明知這其實不算真的仁善卻在當時贊賞齊宣王的想法了。

任何事都是不能貪功冒進的。若是直言憐牛宰羊乃僞善,王之道以包容天下為要,恐怕齊宣王是不會再聽孟子接下來的話的。但,正是因為孟子開頭的贊賞,并且拿出君子遠庖廚來為王找理由,才能在後面一步一步的引導齊宣王認識到王道的含義。

聖人終歸是聖人,顧衍邊鼓搗着豆子邊笑着搖頭,是自己太着急。也不知道是說這些豆子,還是那些為嬴政寫的書信,更或者是早在鹹陽書齋時那些少年意氣。

越丫不太能理解少主的意思,不過看到少主的心情好像好了很多也就不再糾結。終歸少主是沒錯的。

“将這些豆子放在溫室裏晾着,過兩天大家就有好吃的了。”顧衍邊笑邊吩咐越丫。

溫室是顧衍在發現岐山竟然有溫泉後引水到封閉的屋子內,然後試着在冬季中蔬菜的房子,已經在去年實驗成功,家中冬日的新鮮蔬菜就靠他這個小屋子,平時被越丫當眼珠子似的保護着,若不是顧衍命令,随便的什麽根本不可能讓她妥協。他其實更希望得到陽光房,可惜華夏民族更擅長的是陶瓷器的制作,在料器方面的成就不比西方——他能理解,此時的玻璃器其實不是透明的,污禿禿的一點也不好看。除了可以在制作過程中造型外,沒什麽能和陶瓷器媲美。

楚人好琉璃,顧衍小時候在家裏見過幾個質量已經可以說是此時琉璃制造巅峰的裝飾,但依舊不是他記憶中的通透明亮。

陶瓷器比琉璃好看易造型,玉石比它通透,各中寶石金銀更是比它閃爍。

這中雞肋的東西,在這個時代是沒有發展的必要的。

沒有通透的玻璃,陽光房自然是不用想了。顧衍考慮過改進此時的琉璃制造工藝,但只是個想法就有點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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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琉璃其實是一中低溫鉛鋇玻璃,無法承受任何壓力和熱,也就是說只能做裝飾品——這個裝飾品還不太好看。雖然通過多次燒制這中鉛鋇玻璃也能變的很透明,但過低的強度和太高的制造成本實在不适合日用。

而西方的鈉鈣玻璃才是顧衍記憶中的那中玻璃,但就算他能‘開拓’絲綢之路到西方去,此時能得到的也不過是透明度差,但結實的燒造技術。

此時這中鈉鈣玻璃也和他平時用的漆器和陶瓷器一樣,是西方的日用品。至于光學玻璃,如果顧衍找不出能讓玻璃變透明的秘密,估計要等到十八世紀了。

顧衍正想着,忽然覺得一直都發癢的喉嚨既然好像恢複了?一直想咳嗽的感覺竟然沒有了!

不過他也沒有覺得驚喜,不過是嬴政可能看了他寫的那些科技原理的其中一部分罷了。不過他知道嬴政此時一定很忙,還能抽空看看他心甚慰。

笑着吩咐越丫看着豆子們在暖房裏稍微發酵後就拿出來,顧衍回到了先前做豆腐的前屋外的空地。

檢查着孩子們做的豆腐,被壓在石頭下排水的豆腐已經非常有前世記憶中的樣子了。耳畔是孩子們的讀書聲,顧衍琢磨着要不拿出點葷油,将豆腐煎了給大家添菜。

就當慶祝孩子們自己成功地做出了他們自己的第一塊兒豆腐。

\&ot;少主,家中來人了。\&ot;韓徒走過來,身後跟着一位低眉順眼的仆從。有明顯的楚人樣貌,一看就是顧氏的仆人。此時是不允許奴隸私自懷孕生子的,只有主人家缺仆人了又不想重新買才會命奴隸們生子,然後從小教導。

如果主人不發買或者遣散他們,這些奴隸終身都會跟随主人家。

顧氏作為大貴族,自然擁有數量衆多的奴隸。顧衍祖父從楚國帶來的奴隸很多都結為夫妻生有後代,奴隸的後代自然也是顧家的奴隸,這些奴隸長的自然不似秦人。

他們也是家主的得力助手,深得主人信任。

“少主,主君和女君請您速速歸家,家中有貴客拜訪。”仆人沒有寒暄,看得出很着急直接就将來意表明,“主君希望您明早之前就能到家。”

“明早之前,這樣趕?”

顧衍皺了皺眉頭,疑惑道,不過并沒有什麽不滿。他本來就是從家裏‘逃’出來的,就算大人和阿母立刻找人把他抓回去都沒什麽問題,找仆人來叫他已經很給面子了。

不過,看着樣子可不像是他倆生氣了,找個由頭要他回去那麽簡單。

“是真有貴客?”顧衍問仆人,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點點頭對韓徒說,“我将孩子們需要學習和複習的課業安排留下,你在這裏看着他們讀書,讓越丫找人給我和阿熙收拾東西。”越丫還要看着他的豆子,可不能離開。

顧衍心思轉的很快,“今晚我們就回去。”夜間趕路肯定走的慢,但明早肯定就到了。

顧衍将制作豆油的方法和注意事項寫的紙上,留給越丫。越丫能簡單的看懂一些字,連蒙帶猜的将顧衍的意思搞清楚就領命了,然後就是将仆婦們指揮的團團轉給少主收拾東西。其實衣物日用品什麽的岐東肯定還有的,但書簡是沒有顧衍動身都要帶的。

好在現在的書簡的數量變少,紙書多了起來也不算太過沉重。

還有小少主的東西小孩子的玩具,他的書,衣服等等都要裝好。

而顧衍趁着仆人們忙碌在紙上将孩子們的功課都标注出來。韓徒和他學了一陣子《詩經》,又自己努力,日常的讀書還是能應付的。更何況只是讓他監督孩子們而已,問題不大。

“叔父。”顧熙已經在書房外等候了,小小的肉團子被紅色的深衣包裹看上去格外喜慶,顧衍聽着聲音走到他身前,一把将孩子抱起來。

顧熙先是高興的咧嘴笑了笑,然後又想起父親的囑咐,叔父眼睛不好不能勞累,自己也不能太纏着他。小朋友先是留戀了一下叔父的懷抱,然後輕輕的扯了扯顧衍的衣服,糯糯的說,“阿熙長大了,不用叔父抱了,可以自己走。”

聽話的孩子總是讨人喜歡的,顧衍笑着将侄子放在地上,然後拉着他的手走到床邊跪坐下,從床上的案幾上拿了幾張《詩經》的抄文給他,讓他自己去看。

自己再編寫一些後續的教材。

等到太陽快要落山,啓程回家的準備工作終于完成,越丫前來請兩位主人。

顧衍将自己寫好的東西交給韓徒讓他謄抄,校正,耳畔的呼吸聲告訴他自己可愛的侄子已經睡着了,小孩子注意力不行。讓韓徒不要叫醒他,顧衍将顧熙抱起來,細心調整好姿勢讓孩子能睡的更舒服後才示意韓徒引他到馬車上。

等要上馬車時,韓徒低聲對顧衍說,“少主,不若讓奴将小少主抱着您也好上車。”很小的時候顧衍就拒絕踩馬奴上車,所以大部分時候他都是用手扶着車轅踩着車凳,手腳并用上去的。如今抱着顧熙,自然沒辦法獨自上車。

“唔——”顧熙此時恰好迷迷糊糊的睜眼,小手揉了揉眼睛嘟囔了幾聲叔父,然後緊了緊抱着顧衍脖子的手,在他的安撫聲中又睡了過去。

顧衍單手将小朋友抱着,将鸱鸮杖交給韓徒然後踩着車凳一用力就輕巧的上了車。

韓徒将手杖遞給顧衍時,心裏還嘀咕着少主的身體是否好些了這中話。

連夜趕路,顧衍并沒有睡。他分不清百日還是黑夜,休息讀書都是按自己的時間來。雖然看不見,但腦海裏浮現出的具象的圖景和其他感官帶來的信息依舊能給他真實。

“滅周,并韓。信陵君會五國兵攻秦烏合之衆,當不攻自散”地圖在他的腦海裏延申,“當先徹底取韓,再圖謀東方諸國。這等小事倒是不必王上費心,将軍們自會定奪。難的倒是如何安民”

不過只是習慣的想想此時局勢,顧衍一手安撫着睡得香甜的侄子,一邊想着諸國的事情。當然,在腦海中流淌的更多的還是如何守土安民。

紙張和他曾經寫的小冊子也算是起到了一些作用,從嬴政那裏知道那些編的歌舞戲劇倒是在各國都有了作用,諸國被盤剝的佃戶莫不思秦之公義。而各國貴族大量的購買印花紙,也給秦國的國庫帶來了大筆的進賬——造價低廉不代表從呂不韋手裏賣出的就便宜。

識字的人太少,賣給貧民的紙和識字的冊子效用不大,但也能讓各國百姓習慣秦篆倒是好事。不過這些都在顧衍的預料,當年将效果說的誇張不過是為了說服昭襄王,如今昭襄王斃了多年,當然不會再提這事。

不過開辦學堂

他用手無聲的敲擊着自己的膝蓋,車輪辘辘的轉,平穩的節奏甚至有些催眠的效果,再加上顧熙沒心沒肺睡的香甜的呼吸聲,平白地惹顧衍也困了起來。

将頭抵在車的架子上,顧衍閉上眼睛放空思維,也養起神來。

此時顧府,舞伎輕歌曼舞,媚眼如波。

鐘磬之音,絲竹悅耳,長信侯顧憫端坐主位,如今的公子政南向坐,而顧家嫡長子顧昭侍坐。室內女妓們輕歌曼舞,無不盡力展現自己的柔美,誰都希望能勾大秦公子一度良宵。

若是公子對她們的服務滿意,說不準就能一躍進入王宮,從此衣食無憂。

所有服侍的女奴都清楚若是今晚能得貴客喜愛,八成會被主君送給公子。那成為公子妾,日後必定榮光,于是服飾的更加殷勤。

不動聲色的避開衣着暴露的侍女、舞女、歌女等等家奴,嬴政皺着眉頭有些不耐煩。雖說來高等貴族這裏這些都是必備的,若是長信侯再殷勤些,讓自己的寵妾來服侍自己都是常理。

他不能接受。

貴族都是老狐貍,自己不過十來歲,若是真的耽于美色,那些老貨還不知道怎麽在背後編排自己。美人見的多了,他又不是鄉野村夫,那些賤奴有甚好看的。

更何況他也不是急色之人,沒必要在底下貴族的府裏失禮。

顧憫和顧昭暗暗打量着這位在顧衍口中秦之未來的少年,暗自點點頭。然後是顧昭舉起漆耳背,對嬴政見禮後将秬鬯一飲而盡。軍隊作風其實不太适合這樣的場合,不過顯然嬴政很喜歡,倒是同樣飲酒示好。

顧氏以軍功立家,聽說這顧伯年紀輕輕已然是大夫。他從伍的地方不是邊疆,不似李家那樣能輕易讓子孫靠軍功為上造,只能說這顧家嫡長子的能力無可匹敵。

祖先為楚人又怎樣,現在還不是我大秦的好兒郎?嬴政心想。

等眼看着大家對歌舞都了無性質,府中的管事讓女妓們都退下,留貴人們自在談話。

“在鹹陽時,我家小兒多受公子照顧,臣感激不盡。”顧憫顯示寒暄客套了幾句,雖然大家都清楚三年前嬴政剛剛回國時,恐怕是顧衍庇佑他更多。

嬴政輕笑,搖頭否認,“非我照顧先生,倒是先生護我周全。若不是先生的書院在郊外護我,恐怕——呵——”

剩下的不需說,顧憫和顧昭自然懂。

這根本不是感謝顧衍對他的幫助,反而是展示自己和顧衍的關系,表面在鹹陽所有人都知道顧衍是站在他這邊的,這是借着顧衍做他太保的事情想将顧家拉下水啊!不過雖然顧家遠離朝堂,也不太關注宮廷繼承人的鬥争,也略有耳聞。

如今王不喜在邯鄲娶的正妻,可政公子畢竟是嫡長子——這王後也有些手段,竟然真的能坐穩位子。也沒有聽聞王上還有哪個公子長于國政或軍事,而阿衍自歸家後就對這位政公子贊不絕口。

自家的孩子自家知道,阿衍看似恭順實則傲氣,若是能得他贊賞,政公子恐怕真的有驚世之才。處于對自家孩子的信任,顧憫沒有無視這個話題,反而接着嬴政的話頭說下去。

當被自己小弟改裝過的刻漏标識亥時将過,顧昭又看了看兩個看起來還沒聊完的人,先行告退了。

出了屋子,他低聲問家仆顧衍的行蹤,得到他已經從自己那個破舊的書齋動身回來的消息後才回自己的寝室。政公子此次來岐山,恐怕是動了再請阿衍回鹹陽的念頭。顧家是自己的責任,但不是自己弟弟的,鹹陽兇險,就是自己親弟有大才可他畢竟身體不适,那華陽夫人,趙姬都不是好相與的,當今王上又是溫和的性子壓不住後宮——看看朝中過半的楚人就知道了。

政公子就是有通天之能,也畢竟是贏姓子孫,若是真到了要為大業妥協的時候肯定不會保身邊的人。雖然顧昭自己也是這樣的人,但人都是雙标的,若是自己的親人有可能成為被抛棄的那一方,那肯定是不行的。

“止曜為何嘆息?”止曜是顧昭的字,趙氏親昵的為他解開發髻,關切的問。

顧昭将前因後果說與自己的妻子聽,然後嘆息道,“總歸是左右為難,阿衍三年前為大秦出農策,利農政,但政公子稍顯才能,阿衍就被奪職遣回家中。如今政公子又來請,我實在不忍阿衍再去啊!”

趙氏聽聞,将顧昭的頭發梳通,然後調笑道,“往日都見止曜英姿飒爽,殺伐果決,遇到阿衍的事倒是又說這些婦人之言。”

“拳拳兄弟之情,怎是夫婦人之言了?”顧昭不服。

“阿衍大才,心有天地,必不想困于這方寸之間。”趙氏淡淡的說,“觀其言行,必是早有定奪。我今日遠遠的看了政公子一眼,不似忘恩負義之人,三年前阿衍歸家恐怕有甚隐情你我不知,夫君不可如此武斷啊!”

“所言甚是”顧昭琢磨了一下趙氏的話,贊同的點點頭,然後轉身向她行禮道,“趙家有德,教女有方,妻聰穎為我解惑,請受昭一禮。”

“這是作甚呀。”趙氏趕緊側身不受他的禮,将自己的夫君拉起。

“不過還是問問阿衍之意再和大人相說,你我不過是自己妄加猜測,也不知阿衍怎想。事關重大,你我作為兄嫂也不能替他決定。”

“夫人所言甚是。”顧昭點點頭,應承下來。不過親族怎麽想,最後還是要以阿衍的意思為準。

啊,說起這個,顧昭想起顧衍溜走前他和大人談的事情,想着趙氏畢竟和顧衍也相熟,知他喜好,就說,“阿衍以到知曉男女之事的年齡,不過似是不喜貴女,恐有分桃之意。夫人若是有良家面容較好者,不若為阿衍引薦一二?”

“妾身往常并未發現阿衍有此意,不過若此事當真,确實要早做打算。”趙氏皺了皺眉頭,将這事應下來。阿衍如此貌美,讓尋常女子都自慚形愧,确實不好有甚之交,而且身體有不足之症,若是男子還能照顧他一二

趙氏有些自責平時對自己這位婆家兄弟的關心不足,而且他還細心教導自己的兒子,作為報答都要好好為他相看的。想了想便細細的問起,“那可知阿衍有甚心儀的嗎?”知道喜好才能對着找啊。

“這”顧昭也犯了難,他還沒來得及盤問顧衍,顧衍就跑了啊,“他明日就歸家了,容我細細問過再來同你說。”

“少主,到了。”

顧衍在半夢半醒間聽到家仆的聲音,悠悠轉醒。

其實這個時間應該找個地方将車停下暫時休息,等到天亮後再歸家。不過顧衍的身份畢竟不是普通的農人。

當馬車再向前,不一會就能看到高聳的圍牆了。這中夯土制成的圍牆以秦國的标準是百步以內,箭簇沒其中應該不足半寸,相當的結實。

圍牆中有門,門上橫額書‘岐東裏’。

岐東裏的門監是顧氏的人,遠遠的看到少主的車架就将門打開讓車過去。當顧衍的車剛剛駛進裏中,就聽到門監落下門闩的聲音。秦法畢竟嚴苛,雖然執行下來也是事在人為,但還是盡量不要明目張膽觸犯的好。放了顧衍進來,門監就立刻将裏門鎖好。

先将自己的侄子送回兄長那,顧衍又回到自己的院子休整了一下,等到巳時才去拜會父母,順便準備見見所謂的貴客是何人。

不過問安時并沒有看到客人,大人也讓他先自去陪母親說話。母親只是關心了他的身體,勸他不要太過操勞後就将他打發了。看上去不像是需要他陪的樣子。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顧衍看不見,只能在心裏琢磨。再聯想到父母着急把自己找回來,現在又像是不想見自己的樣子,顧衍嘀咕着難道是真的突然想起自己不‘結婚’的不孝舉動,打算收拾自己了?現在只是在麻痹敵軍?

不會吧?

“阿衍。”這時不遠處傳來自家長兄的聲音,顧衍想了想,決定試探一下兄長。

“阿兄。”他沖着聲音的方向低身行禮,“我剛剛拜過大人阿母,正要去書房。”

“母親沒有留你閑談?”顧昭随口說,“那你還是惹惱她了啊!”顧昭笑着說,“不過幾日前你回書齋她也沒攔着,現在也不會再追究。”

芈姬當然不會表現出什麽有失儀的情緒,可心裏難免會覺得自己的次子不結兩姓之好的決定實在胡鬧。她不發火不過是覺得這是自己的教育的失敗,才讓次子與旁人家的孩子不同,錯不在顧衍罷了。

兄弟兩人邊走邊說。

“其實你只要找個美人,母親也就不說你了。”顧昭建議,“不若你和我說說想要什麽樣的,我讓你大嫂給你留心着?”

“阿兄”顧衍無奈的按着眼睛說,“我從未見過美人,也不知男女之情,心中皆是聖人之言。真的無心情愛,非無意也,實乃有更重要的事情吸引我。”

顧昭看着自家弟弟空洞如琉璃的眼睛,嘆氣問了句,“阿衍想效仿聖人,開天地之先河,言萬世之聖表嗎?”除了成為聖人,他實在想不通能有什麽事情讓顧衍幾乎放棄了世俗的生活。

“若我說是呢?”

其實這樣說是有些驕傲在裏面,言辭也與此世大家習慣的謙虛內斂不太同。按照慣例,就算顧衍真的這麽想,也要委婉的說出來。

他畢竟不是完完全全的戰國末期生人,前世的生活帶給他坦率,自信,同樣也在他靈魂裏刻下了這個時代不太常有的外露。

溫潤的文化沁養着他,慢慢打磨他粗糙的靈魂,可不可能将他靈魂的底色消磨。

他當然可以将自己僞裝成翩翩君子,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樣。可,發問的是他的親人,是他血脈想通的哥哥,他不想那樣僞裝自己。

顧昭顯然被自己兄弟的坦誠下了一跳,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哈哈笑了起來。

“你降生時,巫祝都道‘次子貴不可言’,還把大人吓了一跳。要知道,貴不可言非尋常人家能當的起的,怕你夭折。後來有方士說你必鳳出岐山,大人和阿母見你康健不似早夭之像才放下心來。”

“我本以為不過是方士為讨些賞錢才說的吉祥話,如今看來我弟果然面相清貴——”顧昭拍了拍顧衍的肩膀,笑着說,“我家要出聖人了呀。”

顧衍抿了抿嘴,“是我對不住家裏。”到年齡不結婚,是要被罰款的——此時是以铠甲和爵位相抵。他現在身無寸功,也不事生産,還是有些愧疚的。

“這是哪裏話?”顧昭摸摸他的頭,笑着說,&ot;我家雖然不算鼎盛,但爵位還是有幾個的。至于罰甲之事,你那造紙之術這幾年的收入都能換幾輛戰車了,幾副铠甲而已不必挂在心上。&ot;呂不韋還算厚道,顧衍就算去官回家後也沒有停止合作,這些年巨量的收益也源源不斷的送回岐山。顧衍書齋的開銷就是用的這些收入,剩下的都給了家裏。

顧衍點點頭,感激的沖兄長笑笑。

“不過,若是大人問起可千萬不要如此莽撞。”等到了書房邊上的走廊,顧昭囑咐道,說的是剛剛顧衍直接說他想比肩聖人的志向,“委婉,委婉懂嗎?”

“知矣,知矣啦。”顧衍摸了摸被拍的生疼地肩膀,随口敷衍着。

“嗯?何事委婉?”

作者有話要說:都寫到這了我才反映過來,前文說顧衍是用《左傳》啓蒙的,其實不太符合此時的風尚啦。《詩經》的某些章句才是啓蒙主流,《左傳》太毀小孩子三觀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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