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榨豆油、磨豆腐這類吃食早就被嬴政掌握,讓秦宮的廚師時不時做給他吃。顧衍進宮的時候剛好趕上朝食，還沒進殿門就聞到了油炸食品的味道。

“太保，王上正在用膳。”侍候嬴政的寺人遠遠的看到顧衍的身影連忙迎上來。這位雖然年僅弱冠，但已經在這太保之位上坐了三個年頭,聽說十歲的時候就是當今王上的老師,可不是他們可以怠慢的。

寺人低頭躬腰,将手舉平。顧衍順手就将自己的鸱鸮杖放在寺人的手上,然後再扶着寺人進入殿內。

嬴政聽到通報，揮手讓旁邊的侍從将食案撤下,整理了一下衣服恭敬的站起身等待顧衍。顧衍聽到環佩聲，輕笑着說,“怎麽還站起來了？平時可沒見王上如此尊師啊。”

“寡人是替天下百姓向先生行禮的。”嬴政先是恭敬的對顧衍一禮,他顯然是已經看了顧衍松提前送來的關于铵肥的奏章,“原本農業不過是靠天吃飯，就是水患旱災也只能望之嘆氣。但自從十年前先生倡農肥,設計水車，到現在的铵肥,先生花了十年的時間在農業上,如今真的利及萬民,當受寡人這一拜。”言語間盡是天下之主對百姓的殷殷期盼。

王上已經有帝王相了。

顧衍在心中嘆然，穩穩地回禮,口中稱不敢。“那王上打算怎麽推廣這铵肥？”這才是他這次來的目的。

“嗯”嬴政原本是打算只交給自己信任的世家,在他們的族地使用，畢竟如今天下未平,太随意的将這種神物交給百姓，他還是不太放心，萬一流到他國,豈不是壯他人國力？但看顧衍這樣問，他沒有貿然的将自己的計劃說出來。

“先生有何教寡人的？”他先問道。

顧衍同樣也考慮過這一點，但現在燒造铵肥的技術也只掌握在他和少府監手裏，此時信息不發達，就是将铵肥賣到其他國家他們也不可能知道铵肥的真正做法所以，要不要将铵肥賣到其他國家，來換取經濟優勢，在大軍到之前率先擊垮他們的經濟呢？

“先生這樣想，寡人覺得不妥。”嬴政聽了後，搖搖頭，“農耕為國之本，雖然山東諸國都長于經營，但國家的根基依舊是農業。只要還有糧食，商業什麽的對一個國家來說不是致命的。”然後還用秦國的今年農業和商業做對比，證明自己的話。

顧衍點點頭，他想到了嬴政會反駁自己，他的意圖也不在此，于是接着說，“既然農業重要，有了铵肥何不盡快推廣？王上一定又想着先小範圍的使用，封鎖信息了吧！”他和嬴政十年君臣、師生、朋友早就對他的心理掌握了七七八八。

嬴政也不否認，大方的說，“寡人不過是擔心有宵小偷竊神物！對待農作之物再謹慎也不過分。”

“其他國家的昏君比不上您萬分之一，就是百姓偷盜铵肥奔走他國，也不過是安身而已，那些國君是不會重視這些東西的。”畢竟在他們心裏，奇技淫巧不足道也。

恭維了嬴政一下，顧衍又說，“既然王上意圖在占領地廣施仁政，不如先在國內推廣铵肥，待來年糧食豐收後，名販賣紙張的商旅将铵肥的功用印在紙上，再賣去他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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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占領地分發一年的铵肥，作為惠民政策，将消息散布出去，那些意志不堅定的城鎮必然心動，再派大軍前往，他們必望風而降！”秦軍現在又不随意燒殺百姓，還平分田地，若是再用铵肥加碼，恐怕沒有哪個地方的百姓不心動。

至于當地的長官和豪紳□□的百姓可不是普通的士卒和護衛能擋住的。

“先生所言甚是，寡人受教。”嬴政點點頭，然後讓人召呂不韋觐見。作為秦國相邦，他負責這些庶務的分配，可以說現在秦國是顧衍和嬴政将政令确定下來，只需要吩咐呂不韋去做就可以了。

畢竟和嬴政前世不同，這一世他可不是一個什麽都不懂，只能被呂不韋和趙姬拿捏的稚童。秦國的軍政大權被他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哦對，王上。”忽然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多食些豆油就可以少吃糧食，軍中食用必可減少糧食消耗，那不如也将菽作為抵稅的作物吧！”如今馴養戰馬，或者種植馬匹需要的優質糧草是可以抵稅的，顧衍這麽說也是有先例可尋。

“卿直接與治粟內史商量便是，這種小事不必報我。”嬴政大方的揮揮手，讓顧衍自己決定。有了铵肥，糧田産量翻三倍，就是用菽抵稅也不會減少國家收入，他不會在這種事上苛責臣下。

顧衍行禮，領命離開。他單方面和呂不韋不怎麽對付，雖然每次見相邦都很熱情，但他都覺得呂不韋在算計他什麽，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一樣，讓人不舒服。所以能不見面就不見面，就是兩人合編的官吏教材都是他寫好大綱，交給甘羅或者張蒼送到呂不韋那裏，再由他們和呂不韋手下的門客商量着來。

他和呂不韋只負責最後的審核。

算算時間，兩人負責編纂的教材應該快編好了。顧衍快步走在秦宮中，他已經非常熟悉秦宮的路，就是沒有寺人攙扶也能健步如飛，送他出宮的一大串寺人侍女跟在他身後不遠處。此時的後宮和前朝的劃分沒有後世的嚴格，再加上他見嬴政的地方是他的起居殿，本來就算是後宮的一部分，難免會撞見未成年王族公室。

感受到自己的衣擺被什麽東西扯住的時候，顧衍是疑惑的。朦胧的視線裏沒有東西，這裏是秦宮的直道，他也沒聽見其他腳步聲，難道是路中間突然長了什麽植物？他低頭回身看去，一個月白的團子正扯着他的衣擺來回扭動，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不遠處的寺人連忙跑過來，在看清那個團子的樣貌後也不敢動他，連忙跪下低聲勸說，“公子，公子放手呀——這是當朝太保，不能陪您玩——放手呀——”

“公子？”顧衍蹲下來，親自将自己的衣擺從小團子的手裏解救出來，然後将孩子抱起，“這是王上的公子？”畢竟宗室的孩子也能叫公子。

“是，是王上的孩子。”寺人連忙答道，然後在顧衍低頭逗弄小孩的時候用眼神暗示自己身後的侍女趕緊去找公子的乳母，也不知道是哪個大膽的奴仆竟然放任公子自己玩耍，還弄丢了！要是王上知道，他們這些人都人頭不保啊！

“公子，你叫什麽啊？”顧衍從袖子裏掏出饴糖，單手抱住小孩，然後将糖放在他眼前晃悠，逗得他伸手要夠。

“糖——糖——”

小家夥小小年紀就知道要糖了，顧衍笑了笑，“告訴臣名字，臣才給公子糖哦！”

只有兩三歲的孩子偏了偏頭，努力理解顧衍話中的意思，然後含糊地說，“扶——”

“扶？”

“扶蘇——”

顧衍笑着将手裏的糖按約定塞到扶蘇小團子的手裏。他沒關心過嬴政的後宮，畢竟他覺得這事和他本來就沒關心，只要不出現後宮幹政的大事，他估計一輩子都不會清楚秦王宮裏究竟住了多少貴女。

只是沒想到嬴政這麽年輕就有兒子了，還是大名鼎鼎的公子扶蘇。嬴政和他差不多大，來年應該都是弱冠之年吧？竟然已經是個兩三歲孩子的爹了。在心裏感慨了一下，顧衍倒是也沒什麽別的心思了。

畢竟，他懷裏這個身着月白深衣的小團子還只是個兩三歲的小不點，他的未來要比他如今經歷過的要長的多，既然是未來，那就一切皆有可能。

摸摸扶蘇腦袋頂上的沖天辮，顧衍将扶蘇放在地上柔聲說，“臣下次有機會再來看公子，公子乖乖的哦！”

然後就将意外見到的公子扶蘇交給仆從，自己快步離開了秦宮。

“下次是什麽時候？”公子扶蘇含着糖塊，奶聲奶氣的問抱着自己的寺人，好像想從仆從的口中知道答案。

“這——”寺人哪裏知道顧衍說的下次是哪次啊，只能糊弄小公子，“就是等公子讀書的時候。”顧衍是太保，公子扶蘇的王長子，不出意外會被确立成繼承人，那顧太保肯定會教小公子讀書的。

“讀書？”扶蘇低着頭，揪着自己的袖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邊，嬴政和呂不韋正在商議铵肥燒造和推廣的事，等到兩人确定了由少府牽頭，在其他各郡的下屬部門集中燒造，然後再按各地所需分配的大方向後，嬴政忽然笑了一下，引的呂不韋将頭埋的更低了。

雖然他在嬴政剛剛繼位的時候，确實動過控制年幼秦王的心思，在秦王的鐵血手腕下已經被消磨了，他現在擔心的就是哪天秦王看他不順眼，或者想起他當年控制莊襄王的事情，然後把自己這些年的事情一起清算。

所以他才讨好顧太保，哪知道顧太保總是躲着他。難道這也是秦王的意思？呂不韋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戰戰兢兢的度過每一天。

“呂相，寡人有一事想命卿去辦。”嬴政輕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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