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知輕重
不知輕重
當天夜晚，丹恒深陷夢魇，在模糊的畫面中，他似乎在逃離某物，周身掠過的景色不斷變化，最終，他被束縛在原地。
視線受阻，丹恒貼着冰冷的地板，而在搖晃的畫面中，他瞥見一人緩緩走近。
對方鞋子上的花紋格外明顯，宛如用血繡上，直到猛地從床上驚醒，定格的畫面也銘記于心。
“丹恒患者，請問需要治療嗎？你似乎身體不适。”
一道慈祥的聲音響起，丹恒倏地扭頭，才察覺床尾站着兩人。
對方究竟是何時進來的，房門敞開沒有問題嗎？
丹恒心底一怔，驚恐的表情極快收起，又是平時冷清的樣子，他搖搖頭，“不需要。”
“好的，如果有問題請一定要和我說，我是負責這半邊病房的醫生，你可以叫我李醫生。”
年邁的奶奶笑着，臉上的皺紋浮現，正如大部分老人，但若是仔細觀察，會發現每次嘴角上揚的弧度相同。
宛如僞裝成人的怪物，一切不過是刻意營造。
而丹恒也立刻明白，對李醫生産生幾分堤防之心。
李醫生還未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她擺擺手，身後的護士立刻向前。
護士全部身着統一服裝，她向丹恒微微鞠躬，一字一頓道：“目前是淩晨五點，很抱歉将患者叫醒，但我們需要在空腹期間采血，一共六管。”
“好的。”丹恒垂眸，門口也站着一位護士，他沒有機會拒絕。
畢竟，在規則裏明确表示，身為患者必須配合醫生的治療。
“患者願意配合真的很棒，不像隔壁的幾人，看來611房的病人都格外乖巧！”
護士的話語與捧讀無異，她的說辭總給人詭異的感覺，而談及的其他患者估計也是玩家。
也不知道昨天那群家夥怎麽樣了，丹恒緩緩伸手，卻被臨床的刃拽住胳膊。
刃沉着臉，“我來。”
“哦…哦，哦，好的，真是患者相互幫助的好情況，院長一定會開心的！”
護士出現卡殼，她稱611的病人乖巧，但面對刃時，卻明顯産生畏懼感。
怪物與怪物之間也存在等級，李醫生也不出面阻止，刃的存在絕對特殊。
也不知為何，分明內心警鐘瘋狂敲響，但與那雙赤紅的眸子接觸後，又莫名産生幾分信任感。
丹恒猶豫再三，他相信刃真的喪失記憶，還記得昨夜的救命之情，雖說下颚還隐隐做痛…
“嗯，麻煩了。”
刃胸腔發出一聲輕哼，真拿起護士推車上的注射器。
直到枕針頭湊近，丹恒才恍然想起，他還沒有問對方技術如何，但刃的手法精準，仿佛做過成千上百遍，握着丹恒的手取血。
全程甚至沒有痛感，最明顯的反而是腕部，刃的動作不知輕重，丹恒下意識想掙脫。
他又不會跑，又何必使這麽大勁？
“不要動。”刃冷着臉說。
“抱歉，你能把手松開嗎，我不會亂動的。”
刃：“不行。”
丹恒抿嘴，無法忽視握住的部位，那裏不斷傳來的體溫，模糊了心跳…
他幾乎可以肯定，原先絕對與刃淵源不淺。
兩人相處總會忘記旁人，知道過程結束，李醫生才忍不住提醒，“患者已經取血完畢，二位可以分開了。”
李醫生明顯壓着怒火，她皮笑肉不笑地說：“丹恒患者，由于昨天傍晚發生嚴重事故，現在德異醫院增加了新的規則。”
新的規則？這竟然還是能增加的，怪不得難度是B級，此類副本需要捉住能修改規則的怪物，否則通關幾率會愈來愈小。
但沒有給丹恒思索的時間，他便被強制帶上手铐，那是粗狀兩厘米的晶體，內部還有不明液體流動。
護士的動作快準狠，生怕任務又被刃搶去，轉身又給刃的脖子上拴上一個，全程腳都在打顫。
丹恒：……
副本裏肯定有個xp詭異的家夥。
李醫生莞爾，滿意地點頭，解釋道：“手環能實時檢測患者的生命狀況，請盡快放心，所采用的是最新技術，絕不會有任何危險。”
兩人像是推銷員，護士緊跟解釋：“因為緊急情況，院方決定采取兩人監督的方式，患者之間要和諧友愛，相信你們一定能痊愈的。”
情況再度變得嚴峻，每個玩家會被一位npc捆綁，意味着必須時刻留意自己的言行。
丹恒沉吟，他試探道：“昨日有發生什麽嗎？”
李醫生瞬間變臉，變得面目可憎，“昨日竟有患者違規攜帶手機，甚至謊稱自己沒有生病！行醫最忌諱隐瞞病情。”
其餘十九位玩家全部選擇體檢，但時間只剩下一小時，據npc所言，似乎還發生了争執。
手機更是不小心翻出的，他們沒有拿到醫院守則，不知道電子相關不允許攜帶，當場拖走兩人。
具體情況恐怕要之後才能明白，李醫生帶着護士立刻，繼續前往下個病房。
擦身而過時，丹恒瞧見李醫生內側口袋裏，裝有圈鑰匙形狀的物體，能輕易打開房門。
若是攻擊性的怪物得到李醫生準許，豈不是能肆意進房間殺人？丹恒特裏留了心眼，在二人離開後迅速鎖門。
刃又再次躺回去，他沒有呼吸，睡覺不會有起伏，宛如一具屍體躺在床上。
二人保持沉默，丹恒收回視線，見狀也繼續補覺，他有所不知，在閉眼後臨床的人微微側身，目不轉睛盯着自己。
刃頸上的水晶環不斷變化，每次散發微光，那是危險的信號，是變為怪物的證明。
血色的雙瞳猶如惡果，月光下，他的身影被無限拉長。
半晌，刃才緩緩說道：“我找到你了，就算你已經忘記，我也絕不會放過你……”
“永遠。”
深夜的吟唱沒有第二人知曉，丹恒未再做夢，翌日被尖叫聲所吵醒，跑出去時門外早已擠滿了人。
“救，救命，這個人死了啊，你們怎麽都沒有反應，嘔…嘔。”
趴在地上嘶吼的，恰好是昨天那位新人，若丹恒沒有記錯，對方名為周弈，還是上學的年紀。
他瞳孔驟縮，整個人捶胸頓足，不停拍打着地面，混着自己的嘔吐物，“為什麽，為什麽我要經歷這些啊，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啊！”
等撥開人群，丹恒才瞧見屋內的慘樣，床上的人辨別不清外貌，不僅是半張臉，身上也出現大大小小的缺口。
像是被野獸所啃咬，腸子也被一并扯出。
德異副本與原先的截然不同，通常怪物只會殺人，但不會用如此殘忍的方式，眼前的亂況更像是惡趣味。
對方在以此為樂，在恐吓其他玩家。
怪物做到了，部分玩家也出現反嘔的症狀，一時人心惶惶。
“讓一讓，讓一讓，患者需要救治，請其他患者不要幹擾醫護人員！”
玩家迅速避讓，來者正是藍瑜，他沒有處理屍體，反而蹲下身，腦袋緩緩轉動九十度。
藍瑜笑着問道：“這位患者，請問您需要幫助嗎？”
周弈瞬間跌坐在地，在地上蠕動，“就是你，就是你蓄意害他，肯定是你殺死他的，我明明什麽也沒幹！”
丹恒瞬間聯想起昨晚敲門的怪物，聲音的确與藍瑜溫和，但更加尖銳，宛如滑動玻璃的響聲。
那麽究竟是觸犯何種規則，因為選擇開門？還是說有其他原因？
對此控告，藍瑜完全不惱，反而挂着笑問道：“周弈患者，請問您需要幫助嗎？”
周弈拍開手：“我不需要！”
二人争執了許久，确定此次撈不到好處，藍瑜便擺擺手，不知從何處冒出位護士，直接拖着屍體離開，鮮血流了整整一路。
等人群終于散去，不少人想打探情況，周弈閉口不談，拒絕交流信息。
昨日的領頭人站出，“做人不可以這麽自私，大家都是一起闖副本，若是損失慘重，到時候誰也通關不了！”
周弈卻一臉憤恨，“昨晚他喊救命的時候，你們也根本沒有幫忙！”
幾人不歡而散，大部分人被npc領走，手上拴上控制環，丹恒正準備離開，卻聽見周弈的碎碎念。
多次目睹死亡的沖擊過大，規則副本中多的是精神崩潰玩家，周弈也雙手抱腿，不斷重複着。
“肯定是藍瑜這家夥，肯定是藍瑜這家夥，就是因為給了他四星。”
死去的是位大叔，昨天兩人無功而返，剛開門就被藍瑜吓到，對方故意躲在夾角，猛地跳出來要求評分。
大叔也是真性情，本想直接給一星，但礙于副本情況，下手時又猶豫了。
若是直接五星又會不甘心，大叔最終背過身子，偷偷打了個四星，沒想到直接被記恨。
丹恒将推斷說給三月七，她震驚道：“哇，這家夥也太壞了，他自己求着打分怎麽還殺人！心眼也太小了吧！”
丹恒瞥了眼身後的刃，微微側身，沒料到刃也跟着挪動，他無奈道：“本身就是不同陣營。”
他現在與刃綁定，離着遠了刃脖子上的環就會變色，丹恒是半分不敢怠慢。
況且他還察覺到，其他人的組合全是手環，只有刃是戴在頸子上的，難不成是過于危險？
好在三月七的搭檔是個傻子，他們行動上也不會受阻。
丹恒詢問：“對了三月，你昨天有聽見什麽聲音嗎？”
“欸？沒有啊，你不是說第一天不會出事嗎，我直接睡到天亮了！”
丹恒：……
也算是好事。
“患者不要再耽誤了，請盡快前往體檢處，只有擁有準确的數據，咱們的醫生才能妥善治療！”
藍瑜在電梯口催促，電梯只上不下，但在早上七點至九點除外。
這時的電梯能自由選擇樓層，也是唯一前往體檢的機會。
此次一共有十二位玩家，加上相互的搭檔，浩浩蕩蕩二十四人，他們決定分為兩波，幾乎每人進電梯前都會被問話。
藍瑜也是完全不閑累，不斷詢問是否需要治療，是否需要幫助，裝出和善的模樣。
三月七：“這家夥又想使壞，真是完全不按好心！”
“是啊是啊！怎麽會有這麽可惡的家夥，這不是欺騙小朋友嗎？”
“咦，丹恒老師你變聲了？”三月七扭頭，下意識排除刃。
“不是我。”丹恒微怔，宛如排隊喊號，又轉向刃的方向。
直到刃也配合着團隊，三人才将視線鎖定在第四人身上。
那位傻子，一開始便忽略之人。
傻子搖身一變，吐着标準的話語，帶着幾分活力，“尊敬的患者你們好，我是桑博，請問你們是需要幫助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