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翌日，天将破曉，林媽媽就催屋內的兩人起來趕路。
不為其他，今日盛京太溪江上有龍舟競渡預演，不少人都會前去觀看，姑娘和老爺夫人也定會前去，她想快些回去陪在姑娘身邊，每逢喜慶的日子，府裏給下人的賞錢都格外大方，尤其是姑娘。
寇蔻在阿芙的服侍下，穿戴整齊，迷迷糊糊喝了幾口白粥後，方才出門。
出了驿站，兩架馬車早已候在路邊，清晨的涼風吹得她一個激靈，寇蔻下意識地偏頭望向驿站旁的馬廄，尋了一圈，也沒看到多餘的馬匹，遺憾地垂下長睫。
殊不知等她再次擡眸，透過帷帽的縫隙，看見兩架馬車前面不知何時多了一架，晨風掀起馬車幕簾，昨夜邀請自己享用美食的男子正垂首品着香茗。
察覺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謝無虞偏頭，古井無波的眼神輕飄飄看過去，落到實處看見是寇蔻後，眸中才帶了一絲情緒，朝她颔了颔首，便又凝着杯中的茶水。
寇蔻覺得這人有些奇怪，明明昨夜邀請自己的時候，眼神溫潤又柔和，灑在身上舒服極了，現在怎麽又冷冰冰的？
噫，這男人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林媽媽和張管事出來時，謝無虞的車架已經啓程，林媽媽眯眼瞅了瞅遠處精簡而不失大氣的車架一眼，嘀咕道，“這車架怎麽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
不過她現下才懶得想那麽多，緊忙催着車夫趕路，一行人午時終于抵達城內。
……
入城後，四面街道上人流如織，街販的吆喝叫賣聲不絕于耳，栗果、饅頭、胡餅的香味混雜在一起鑽進馬車中，勾得寇蔻口齒生津，這盛京果真熱鬧繁華，要是爹爹能看見就好了。
到了太師府，一下馬車，林媽媽就把寇蔻丢給張管事，樂呵呵地去尋宋嫣了。
張管事見林媽媽絲毫不把寇蔻放在眼裏，安撫道，“大姑娘別生氣，待老爺夫人回府，老仆定會禀明老爺夫人，好生管教一番林媽媽。”
寇蔻完全沒将林媽媽放在心上，那老太婆用鼻孔看人，她看見還嫌煩得慌，走了她才開心呢。
Advertisement
寇蔻無所謂地晃了晃腦袋，先張管事一步進入府中，寇蔻腳下步履生風，怡然自得，根本不像是闊別太師府十多年的樣子，好似她早就在太師府生活過多年。
張管事連忙跟了上去，這大姑娘這般心大，和嫣姑娘簡直天差地別，若和嫣姑娘生了矛盾，也不知老爺和夫人會幫顧着誰？
不過，這不是他一個下人該操心的，看着前面越來越遠的身影，忙低聲讓身旁侯着的小厮去尋在膳房備飯的張媽媽。
膳房內，張媽媽聽說寇蔻已經回來，伸手抹了抹眼睛，握刀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胡亂在衣裳上抹了一把，便往外趕去。
屋內幾個新來的燒火丫鬟面面相觑，這是，來了什麽要緊的貴客？
張管事帶着寇蔻徑直往清佳院而去，一路穿過回環曲折的廊檐，在經過花紅柳綠的松嫣院時，寇蔻駐足。
張管事順着她的目光望去，解釋道，“這院子是二姑娘的住所，大姑娘您住的院子穿過前面的月洞門便到了。”
寇蔻“噢”了一聲後，視線又落在松嫣二字上，咂咂嘴，“這院子布置的可真好，紅花綠葉，交相成趣兒，冬避風，夏遮陽的。”
緊接着滴溜溜的眼睛一轉，“不過你剛剛說二姑娘，意思是我有個妹妹喽？”
張管事擦了擦額頭的汗，老爺囑咐過他，若大姑娘問起，就告訴她，她确實有個妹妹，不可提起二姑娘的真實身份。在接大姑娘回府前，老爺提點過府裏所有婢女小厮，以後得喚嫣姑娘為二姑娘，不可再喚大姑娘。
後廚裏的兩個燒火丫鬟就因為在這事兒上出了差池，惹得老爺雷霆大怒，被趕了出去。
收回神思，張管事謹慎道，“的确如此，姑娘您走丢後不久，夫人又有了身子，便是您的妹妹二姑娘。”其餘的他不敢多說，多說多錯。
寇蔻點點頭，暫時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坐了那麽久的馬車，渾身骨頭都軟了，再也不想挪動，只想躺在床上捂頭大睡，于是催促張管事，“快走吧，快走吧，我好困。”
張管事連連應是，帶兩人來到清佳院。進院門時寇蔻擡頭看見匾額上的“清佳院”幾個字，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什麽冷冰冰的破名字，一點兒人氣都沒有，等後面得找時間把這匾額換了。
院內空蕩蕩的，牆根處翻新的泥土混着泥腥味兒竄入鼻間，昨日張管事吩咐下人把院裏的雜草枯木都薅了，屋裏屋外收拾了一番，又剛下過雨，濕氣便重了些。
阿芙心裏有些不舒服，姑娘身子弱，這清佳院位偏，濕氣又那麽重，也不知姑娘身子受不受得住。
寇蔻倒是渾不在意，捏着鼻子就往屋內走去，好在屋裏收拾的倒是煥然一新，不染纖塵，也沒什麽難聞的異味。
進屋後，寇蔻四下環顧一眼，準确無誤地找到寝房的位置，迫不及待地往床上撲去，被子、褥子都是張媽媽在聽說她要回來之前，就拿出去暴曬過的，此刻躺上去綿軟又暖和。
寇蔻眼皮一合，腦袋歪向一邊，呼呼睡了起來。阿芙上前替她退了腳上的繡鞋，輕手輕腳将她腦袋移到軟枕上，蓋上銀白軟衾，起身散下青綠床簾後，這才退了出去。
外間張管事正和張媽媽說着寇蔻的一些境況，見阿芙退了出來，張管事拍了拍張媽媽的手。
“這是我老婆子，在夫人手下做事，平日喜歡琢磨些吃食，日後大姑娘若有需要，可盡管找她。”
阿芙點點頭道來謝，初入太師府，确實有很多需要了解清楚，見張媽媽眼神一直在往裏間看，只是不知張媽媽有何用意。
阿芙開口，“張媽媽，姑娘身子骨不比常人，從未出過遠門，現下累了正在歇息，張媽媽若想探望姑娘的話，待姑娘醒了，我再向媽媽通個信兒。”
張媽媽嘆了口氣，收回目光，“膳房裏我溫着飯菜，等會子姑娘醒了你來膳房取就好，姑娘要沐浴的話，吩咐小厮，會将熱水送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