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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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蔻一走,宋安冷哼一聲,“宮宴上都不安分!”
柳芫柳眉一鎖,“剛才與她一道的那女子,我記得是昌寧伯府千金?阿煙怎會和那樣的人攪和在一起?”
昌寧伯府的大公子荀羽整日留戀勾欄瓦舍、煙花柳巷之地,不學無術、飛揚跋扈極了,導致昌寧伯府的名聲在整個盛京都不好,無人待見。
柳嫣沒說話,她求之不得寇蔻和那樣的人攪和在一起。
……
兩人出來後,天色已然全黑,全安殿周圍點着宮燈。寇蔻手肘撐在白玉欄杆上,仰頭看天,深邃夜空中星光閃爍不停,良辰美景無人不喜,但此刻她一睜眼,眼中全是剛才兩人同穿月白衣裳的畫面。
心裏酸酸的、澀澀的,寇蔻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她這是怎麽了?怎麽變得不像她自己了,這可真煩人。
荀蘭看她一直緊鎖着眉頭,輕輕拍拍她肩,“走,帶你去個解憂的好地方。”
兩人一路繞開巡邏的侍衛,來到仙釀閣,仙釀閣靠近禦膳房,專門用來儲存各種美酒。
不過平日都有人把手,但荀蘭和他哥哥待在一起久了,也學了不少的小手段,正打算帶着寇蔻溜進去時,裏面走出一名宮婢。
宮婢低垂着頭,縮着肩膀,聲音也小小的,“兩位姑娘,是要尋些酒麽?”
說完,小心翼翼把托盤往前一擡,“這些酒,盛京貴女都愛飲,兩位若不介意,奴婢幫兩位送到前方不遠的亭中。”
荀蘭眯眼打量她一眼,“我記得宮宴上有專門奉酒之人,你為何獨自一人在此處。”
宮婢托着托盤的手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我們家娘娘說宴會上的酒太烈,她不喜。”
荀蘭瞟了她一眼,牽着寇蔻的手往亭中走,“行了,送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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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來到亭中,宮婢替兩人斟完酒後,見兩人飲下一口後,方才離開。
亭的正前方是片湖,微風擁着湖裏的水,點點星光落在上面,泛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寇蔻執杯喝了一口,味道還沒她自個兒釀的石榴酒好喝,遂沒有繼續飲,倒是一旁的荀蘭幾杯下肚,面帶紅暈。
只見她用指間輕佻地挑起寇蔻的下颌,嘴裏含糊不清道,“小美人兒,說吧,今日為何不開心?”
寇蔻輕輕拍掉她的手指,眼中全是困惑,“我也不知,我只是看見他和別的女子穿了同一種顏色的衣裳,我心裏就堵得慌。”
荀蘭嘿嘿一笑,醉醺醺地站起來,“哎呀,你這是吃醋了,吃醋啦!你喜歡上他了。”
寇蔻沒有正兒八經念過書,識文斷字全靠寇淮的教導,她看的雜書也多,話本子上的确說過這樣的現象。
被荀蘭這樣輕而易舉點破,寇蔻羞得滿臉通紅,身上也感覺熱騰騰的,忙起身站到湖邊通風處散熱。
“嘔……”荀蘭捂着肚子,“不行了,我得出恭去,待會兒我再來尋你。”
荀蘭走至半路,剛才的那宮婢又出現了,只見她左右張望一眼,上前扶着荀蘭,“姑娘,您要去何處?奴婢帶您去。”
而另一邊,皇後身邊的大宮女攔着正打算出宮的荀羽,“公子,荀姑娘吃醉了酒,現下正在湖星亭,還煩您将她好生帶回侯府。”
謝無虞端坐在全安殿內,又擡眼掃了一眼寇蔻的位置,還是沒回來,桌上的菜沒剩下多少。
謝無虞不是沒注意到寇蔻臉上失落的表情,在馬車上他仔細想了想,他只是将她當作阿靈,可她并不知曉。這樣想來,為避免不必要的誤會,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蔣晴坐在他旁邊,一直在暗中偷偷注視他,李若晴告訴她,謝無虞取宋煙不過是因為謝啓的緣故,他對宋煙可沒有一絲感情。
她素手端起桌上的酒盞,言笑晏晏地轉身看向謝無虞。
謝無虞起身向殿外走去,并未看她一眼,小姑娘那麽久未歸,他有些擔心。
剛出大殿,陳英将披風給他披上,而後在他耳邊低語幾句,謝無虞溫和的眸中洩出幾絲寒意。
手中的黃蠟石瞬間變成齑粉,聲音依舊平和,聽不出喜怒,“引路。”
……
湖星亭中,寇蔻渾身滾燙,她已經熱得不行,伸出小小的舌頭,然後将臉貼在冰涼的玉石桌面上,勉強好受些。
臉貼着玉石,紅白相映下,一張臉美豔至極,寇蔻感覺她的心像是被火點着了,湖邊吹來悠悠的涼風,她好像跳進去涼快涼快,真是太折磨人了。
不大的白玉桌面也慢慢變得溫熱,寇蔻起身向亭邊走去,眯眼張開雙臂,修長的脖頸在月光下白皙如雪,衣袖被風吹得鼓了起來,總算是緩解了一絲心中的燥熱。
可寇蔻發現,這遠遠不夠,她急需一些其他東西來降溫。
荀羽甫一到湖星亭外面,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那樣子,是要……
是要跳湖!
一個箭步沖上前,抓住她腰後的披帛往後一扯。
寇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拉,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後栽去,腳在跌下的瞬間一扭,歪倒在身後人的身上,荀羽被她一撞,也一個踉跄跌坐在地。
他的腰喲。
兩人瞬間跌坐一團,寇蔻吹風正舒服呢,這樣被他一攪和,身子更熱了不說,腳還扭了,現在一抽一抽的疼。
寇蔻使勁兒地将他往後一推,鼓着眼睛,兇巴巴道,“你做什麽拉我,害我跌到,将腳扭了。”
荀羽本不是什麽爛好心的人,今日也不知是怎麽回事,鬼迷心竅好心救了她,她還怪他救錯了。
荀羽憤憤擡頭望向女子,準備說出口的話一下哽在喉頭。
面前的女子坐在地上,溫柔的月光打在她身上,此刻她正彎腰胡亂揉着自己的腳,長密雙睫在月色的映照下,一閃一閃的,嘟起的菱唇色澤紅潤。
氣氛陡然靜谧,前方卻吵鬧起來。
謝無虞一從殿裏出來,蔣晴便也跟着過來。
謝無虞受謝啓的影響,多年來習得一身文武雙全的本事,而習武之人,五感最是靈敏。
謝無虞擡眸緩緩看向亭中,那是宋煙,此刻正坐在地上,而她旁邊。
是名男子。
見此,謝無虞眼神一沉,臉上有一閃而過的戾氣。
陳英跟在他身後,不敢多嘴,跟了主子這麽多年,主子情緒從未外露,而今夜,是第一次,他有些擔心。
謝無虞向亭子走去,朝陳英擺擺手,“去守着入口。”
根據陳英多年的了解,謝無虞越是平靜,心情就越加不好,陳英偷看了一眼亭中的兩人,就,自求多福吧。
謝無虞邁入亭中,寇蔻還渾然不覺亭內已經多了一個人,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腳上。
謝無虞擡腳重重踢了一下旁邊的荀羽,眼神利刃般地紮向他,“還不滾是需要我請你?”
寇蔻聽到身後的動靜,揉腳的動作一頓,不過依然沒回頭,繼續有一下沒一下揉着腳。
那日在畫舫上,荀羽是見過謝無虞的,這人可不是什麽簡單人物,心下惶恐,忙不疊地爬起來從小道溜走。
謝無虞眯眼看着混進夜色中的荀羽,直至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見,這才垂眸看着背對自己的寇蔻。
他也沒喊,就這樣靜靜看着她。
寇蔻豎起耳朵尖,一聳聳的,聽見身後沒動靜,她現在腳扭傷了,身上還有一種特別奇怪的感覺,想到謝無虞可能就這樣走了,忙慌亂地回頭。
一轉頭,對上謝無虞沉靜的視線,褐色雙瞳中,沒了往日熟悉的溫潤感,此刻一片枯寂。
好似變了個人,寇蔻不敢再看,忙低下頭,心裏更加委屈,他都要與她成親了,還和別的女子卿卿我我,她難道就不能委屈一下了。
現在他是要她去哄他麽?她又沒做錯什麽。
那是必不可能的,他不開口,她才不會先他一步開口。
寇蔻昏沉沉地伸手搭上一旁的白玉桌,打算扶着桌子站起來,剛嘗試了一下。
“嘶”的一聲,小臉皺成一團,臉上血色也瞬間全無,疼得煞白。
謝無虞眉心狠狠一擰,忙伸手将人打橫抱起,落入懷中的人,輕飄飄的,仿佛一張紙,風一吹,便飄走了。
寇蔻見他沉着一張臉,忙把臉埋進他懷中,可突然又想起他和陌生女子穿同一種顏色的衣裳,她又卯足了勁兒把頭往外移。
謝無虞沒了耐性,把人重新摟回懷中,伸手不輕不重地拍在她臀·部,語氣柔下來,“鬧什麽?腳傷了也不安分?”
寇蔻聽出他語氣裏的責備,眼淚噼裏啪啦就落了下來,雖是在哭,可一聲未坑,只能看見她起伏不定的肩在動,一抽一抽的。
哽咽道,“我不喜歡你這衣裳的顏色,不想靠在你身上,你還兇我。”
謝無虞聞言,瞟了一眼身上的衣裳,往日他也是這般打扮,怎不見她讨厭?遂又細細回想起來。
腦海中想起什麽,頗為無奈,“你看我披風是什麽顏色?”
寇蔻賞了他一個眼神,讷讷道,“綠色。”
謝無虞瞅她一眼,從她腰後扯下披帛,在她眼前晃了晃,“再看看這是什麽顏色?”
寇蔻好似明白了他的用意,小聲道,“綠色。”
謝無虞淡笑出聲,“這下心裏可是舒坦了?”
“可我現在好熱,腳也好痛。”說完,把臉放在他懷中用力蹭了蹭。
而後擡頭向他眨巴着大眼睛,“你身上舒服,涼絲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