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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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江亭,宋安和柳芫一衆人坐在亭裏談天說地,一團和氣。

宋嫣眼尖兒地看見剛從畫舫出來的兩人,謝無虞行路時有意無意顧記着身後的寇蔻,步子邁的不大,兩人親密無間地在說着什麽,逗得寇蔻咯咯直笑。

她福氣可真是好得很!

宋嫣忽然站起身,驚喜道,“哎,爹爹,阿娘,姐姐可算是出來了。”

寇蔻一路上小嘴問個不停,問的無非是哪裏有好吃的,好玩兒的,以及哪裏在賣一些花植種子,謝無虞這幾年人雖然不在盛京,憑以前的記憶,也能講解的柒柒捌捌。

謝無虞喉嚨輕輕滾動,“靜遠堂栽有紅楓,四時景色各異,入秋後,顏色更是熱烈似火,你如此喜愛榴花,想必這紅楓也會合你心意。”

寇蔻聽到“熱烈如火”幾字眼睛瞪得大大的,但她對榴花有些執着,“那我能種些石榴樹麽?”

謝無虞輕笑,眉目溫潤,“自然,你想種什麽都可。”

在兩人走近臨江亭後,宋安不愉道,“阿煙,你終究還未和世子成親,一起入宮免不得生些閑言碎語,便同我們一道入宮,待在一處。”

說完目光又轉向謝無虞,“想必世子也是如此想法。”

謝無虞目光一直落在寇蔻身上,在看她的反應,若她不願,宋安又能如何。

寇蔻倒是對自己的名聲不太上心,她擔心的是謝無虞的名聲,白玉無暇,如果因她有了瑕疵,那她罪過可就大了。

寇蔻無所謂地點點頭,嘴裏帶着少有的親昵,朝謝無虞開口,“你快去吧,等會兒見。”

寬大的馬車內,宋安坐在上首,宋嫣和柳芫坐在左側,寇蔻一人坐在右側。

天已經擦黑,街上販夫走卒的聲音此起彼落,寇蔻還沒見過夜晚的盛京,心下好奇,伸手輕輕掀開車簾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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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來宋安一聲呵斥,“成何體統,沒有一點規矩,等下進宮少說多看,別惹事生非。”

寇蔻轉過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麽掀個車簾就是沒有規矩了?

或許是她眼中的天真無辜太盛,宋安心中難得地湧起一絲尴尬,輕咳一聲,“那人便是這般教你的?”

寇蔻轉過身坐好,義正辭嚴地糾正他,“爹爹可不是“那人”,父親還說什麽規矩禮數,您自個兒都沒以身作則。”

聽到寇蔻稱寇淮為“爹爹”,而叫他為“父親”,親疏之別高下立見,宋安聽後面色一惱,“你可別忘了,你是宋府的人,萬事當以府上清譽為上。”

寇蔻毫不在意,絞着手中的帕子玩兒,“明日就不是啦,出嫁從夫,我當然要将夫君放在心上才是。”

見她油鹽不進,宋安氣極,感覺心口一陣刺痛,大手捂着心口,嘴唇嗫嚅着,“果真是白眼兒狼。”

柳芫和宋嫣忙上前扶着他,柳芫美目盈盈,輕撫宋安心口,“老爺,莫急,莫急。”

一旁的宋嫣小聲道,“姐姐,你就少說兩句吧,你知不知道母親當年……”

“夠了。”話未說完,柳芫一改往日的溫和面孔,冷冷出聲。

“以後誰都不許再提當年之事。”柳芫落在寇蔻身上的目光,像冬日裏的一捧雪,沒有一絲溫度。

宋嫣漫不經心地摩挲着殷紅的指甲,很滿意自己制造的效果,寇蔻和宋家的裂縫越大,她就越高興,人嘛,若要享受,總得付出一些代價,不能天底下的好事全讓她一人占了去。

……

宮內全安殿。

全安殿內燈燭耀眼,富麗堂皇,因只是平常宮宴,宴請之人并不多,大多是朝中重臣及家眷,交談也較為随意。

宋府一家被安排在主座右下側,來給宋安引路的宮婢低順着頭,引着幾人落座。

寇蔻一落座,藏在袖裏的手指無聊地糾纏到一起。

宮宴上的一些大臣及家眷,頻頻向她投來目光,神色各異,有驚訝的、驚豔的、嫉妒的,紛紛都在揣摩她和宋安的關系。

對于這些人的目光,寇蔻一點兒也不犯怵,在永安時,每每外出踏青,也會有這樣的目光繞着她打轉兒,長此以往,她早就習以為常。

只是不知這些天潢貴胄也會露出和普通百姓一樣的神情,可真是無趣。

美麗的事物到哪兒都會備受矚目,人也一樣,她自認為自己不是絕色大美人兒,但小美人還是勉勉強強夠得上,反正看了她又不會缺胳膊斷腿兒。

這時,只見身穿紫色長衫的蔣毅端着一杯酒,來到宋安面前,蔣毅雖是面對着宋安在說話,但目光卻一直落在寇蔻身上。

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來,“多日不見太師,不知這位姑娘是?”

不過,不待宋安回答,一聲尖亮且綿長的高呼傳來,打斷兩人的談話。

“聖上到。”

李晉一身黑色龍紋常服,時值壯年,下巴蓄了短須,雙眼亮而有神,看向衆人時,犀利萬分。

衆人紛紛起來行了禮,在路過寇蔻時,他意味不明地笑道,“太師,這便是你那養在觀裏的大女兒?”

宋安一向好面子,不想讓外人知曉真相,對李晉宣稱寇蔻從小體弱多病,一直将其安養觀中,不久前才接回府。

宋安誠惶誠恐道,“回聖上話,阿煙确是微臣長女。”

李晉對于臣子家事一般不會過問,這回不過是謝無虞在向他請旨賜婚時,他才知曉,原來謝無虞要取的千金便是宋安的大女兒。

李晉審視的目光從寇蔻身上掃過,笑而不語,轉身邁步向上首走去。

席上衆人得到答案,個個兒若有所思,太子李朔對才貌雙全的宋嫣有情誼,現下,又來美麗不可方物的大女兒,這宋太師以後在朝中,可少不得有人巴結。

待李晉一走,寇蔻提起的心才緩緩滑落原位,剛才李晉看她時的目光,讓她感覺自己就像是果盤裏的果子,先吃她還是先吃其他果子全憑他的心情。

等李晉宣布都落座後,衆人才再次入座。

“諸位愛卿,今日不必拘禮,一切随意即可。”

上首的李晉摩挲着手中杯盞,抛出一個消息。

“不過今日倒有一樁喜事,無虞孝期已滿,現已歸京,途中來信懇請朕為他賜婚,明日便是他的大婚之日,各位明日可前往恭賀。”

當年李若晴和謝啓的婚事,是他親自下旨賜婚。哪知婚後兩人成了一對怨偶,後來謝啓戰死沙場,李若晴又成日往丞相府跑,府中大小事宜從未經過手,全由謝無虞一手撐起。

他心中終究是愧對謝啓父子,從前謝無虞無欲無求,可現在他卻只想從他這裏求得賜婚聖旨,李晉大手一揮,便下了旨。

有小太監匆匆進入殿內,在李晉耳邊低語幾句,李晉展顏一笑,“瞧,這不就來了。”

皇後阮氏端坐在李晉左手邊,此刻聽聞李晉的話,諷刺一笑,鮮紅的指甲撥弄着手臂上的念珠,可笑她的女兒竟然争不過一個臣子的女兒。

目光幽深地望向下首的寇蔻,喚了身邊的大宮女來。

……

寇蔻感覺有什麽陰森冰涼的東西落在身上,忙擡頭四下望去,卻見謝無虞從殿門口進來,陳英跟在他身後,臂間挽着青綠色的薄披風。

而他依舊是一身月白色長衫,玉帶束腰,玉冠束發,遠遠望去,仙姿玉質,讓人見之難忘。

寇蔻剛準備向他悄悄打聲招呼,可謝無虞卻轉過身,對着殿外的人說了句什麽,而後才進殿。

在他進殿後,一雙精致華美、不染纖塵的繡鞋映入寇蔻眼中,接着是繡着青竹紋樣的月白色襦裙,最後才是那張清麗脫俗的容顏。

月白色,那不是和謝無虞衣裳顏色一樣?

寇蔻眼色一暗,看了看謝無虞,又看了看女子的衣裳顏色,而後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的藕色衣裳,悶悶不樂地盯着桌上的菜色發呆。

謝無虞的位置恰好和蔣晴的位置挨在一處,寇蔻坐在兩人對面,心裏煩得慌,懶得去看兩人,李晉宣布宴會開始後,寇蔻就開始不停地吃,以此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菜放的時間有些久了,基本都涼了,但寇蔻意外地發現口感竟然不錯,都是偏辣口味,然後便認真吃了起來,徹底把剛才的事兒抛到腦後。

阮氏坐在上首,将寇蔻的反應看得清清楚楚,這就受不了了?可真是天真呢。

宴會中途,寇蔻看見斜對面的女子一直在暗處朝她招手,仔細一看,那不是白日在畫舫的那名女子。

只見她伸手指了指殿外,寇蔻正好吃完,又偷偷觑了一眼對面的謝無虞,哪知他眼睛都沒眨一下。

寇蔻冷哼一聲,不看就不看,誰要他看了。

這什麽亂七八糟的宮宴,可真是惹人煩,寇蔻彎腰悄悄隐入黑暗中,跟在荀蘭的身後往殿外跑去。

身後一道身影躊躇片刻,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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