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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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虞凝着寇蔻上下不停開合的菱唇,心中湧起一股沖動,含桃如此酸澀,難以下咽,也不知含桃滋潤過的唇又是何滋味?

謝無虞半晌沒說話,看着她的眼神越來越沉郁,寇蔻從未見他露出這般神色,心底有些打鼓。

原先還放松地躺在美人榻上,此刻也禁不住端正坐姿,規規矩矩起來坐好。

猶豫一陣,試探性地開口,“夫君?是寇蔻說錯什麽了麽?”

不過也真是,夫君一個大男人,不會真的因為這樣一句話就信心受損吧?

謝無虞艱難移開落到她唇上的視線,端起香橼放到桌上,“怎會,都是我讓寇蔻失望了,不過,這含桃不可再多吃,小心傷着胃。”

寇蔻支支吾吾應了聲,蒙混過關。等到午時用膳時,寇蔻照例端起謝無虞給她盛的小魚湯,甫一入口。

臉色大變,整張臉比謝無虞剛才還扭曲,嘴裏不停叫道,“我牙沒了,疼死了,疼死了。”

謝無虞蹙眉,放下湯匙,右手擡起她下颌,兩指稍微用力一擠,迫使她嘴唇露出空隙。

聲音鎮靜道,“嘴張大一些,我看不清。”

寇蔻眼淚汪汪,聽話地張嘴。

貝齒潔白如雪,牙根也未出血,視線落在不遠處香橼盤中的含桃上,謝無虞無奈笑道,“我去讓府醫開個方子。”

空出來的左手懲罰性地摁了一下她的牙齒,寇蔻立馬從凳子上彈起來,捂住嘴,瞪眼控訴他。

“好狠的心!我都這樣了你還欺負我。”

謝無虞慢悠悠端起剛才為她盛的湯,在她面前一晃,又慢條斯理地喂進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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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桃吃太多,牙齒受不了,看你下次吃東西還不知節制。”

不過謝無虞到底擔心她吃不了東西會挨餓,草草喝完湯便去府醫那兒取藥。

藥熬好後,阿芙很快送進來,喝完藥,寇蔻又昏昏欲睡起來,謝無虞見她睡着,替她揶好被角,放下紗帳後離開。

太溪江畫舫中。

今日是榮昌公主李雨瓷的生辰,她專門着人在此處備好筵席,宴請與之交好的親朋好友。

按理說,謝無虞多年未歸,與她并沒什麽聯系,況且他如今已是有婦之夫,但她竟特地下了拜貼,謝無虞無意前來,最後還是李允在他面前賣慘,他才赴宴。

謝無虞到時,舫內人已到齊,見他進來,紛紛上前與之招呼。

謝無虞今日只簡單着一襲靛藍長袍,烏發随意地用玉簪绾起,這玉簪與寇蔻那只是一對,不過是榴樹枝葉的樣式。

自打謝無虞踏進這屋內,李雨瓷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後便再也沒移開過,除此之外,蔣晴的視線也隐秘地落在謝無虞身上。

太子李朔适時擊掌,立馬就有幾名紅衣歌姬進來,自覺退到角落處,彈奏起曲子來。

接着李朔又道,“今日是雨瓷生辰,各位盡可暢所欲言,不用拘束。”

說完,衆人落座,開始飲酒品菜。

李允胳膊搭在謝無虞身後的椅子上,語氣頗不着調,“哎,我說你就這樣放着你家嬌娘在家,不擔心她東想西想?”

謝無虞睨他一眼,朝門外的陳英一招手,陳英便捧着一個紅木盒子進來。

謝無虞把盒子随手放在幾案上,淡淡道,“我家夫人得知公主生辰,讓我特意送來給公主當賀禮。”

李玉瓷聽完僵笑道,“那就多謝世子和夫人了。”

李雨瓷原本是想借這個機會多與謝無虞說上幾句話,哪怕只有幾句,可她沒想到謝無虞絲毫不給自己機會。

真是不知空長一張臉的草包有用,她堂堂一個公主竟還比不上她?

一旁的蔣晴視線輕飄飄地掃過李雨瓷陰暗不定的臉上,心裏嗤笑一聲,貴為公主又如何?還不是不能與心儀之人在一起。

期間太子有意與謝無虞攀談,卻都被謝無虞不動聲色地回絕。

聖上現下雖對太子很滿意,但樹大招風,難保以後出個什麽差錯,到時這太子之位坐不坐得穩還未可知。

但聖上對國公府是有愧的,再如何,都會給謝啓的獨苗苗幾分薄面,太子籠絡謝無虞的目的也就顯而易見。

太子見他不領情,眼中陰冷之色一閃而逝,但很快臉上又挂着假意的笑,“無虞不妨看看,今日奏樂的幾名歌姬,比之府上夫人如何?”

太子話音一落,在座衆人齊齊變了臉色,拿歌姬與別人正經夫人比,這不純純找事兒嗎?

謝無虞溫潤的眸色一冷,起身淡淡道,“夫人在我心中獨一無二,太子日後切莫再拿此事說笑。”

“不過,既然宴無好宴,我且先行一步。”

李朔聽他如此不給自己面子,當即黑了臉,在謝無虞腳步快跨出門檻時,李朔朝角落處的一名歌姬使了個眼色。

他雖不能對謝無虞如何,但使使小絆子還是可以。

歌姬立馬上前撲向謝無虞身後,濃郁的胭脂味撲鼻而來,謝無虞利落地跨出門檻,嫌惡地撣撣衣襟。

歌姬跌到在地,咬唇小聲啜泣道,“都是盈盈的不是,不小心沖撞了世子,還請世子責罰。”

歌姬一雙美目柔情似水,近距離看到謝無虞的真顏後,心中蠢蠢欲動起來。

哪知謝無虞根本沒多看她一眼,只冷冷地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不動如山的李允。

李允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看他做什麽,他也很無辜的好不好,誰不知道李雨瓷在帝後面前受寵,随便給他穿雙小鞋他都會難受一整年。

兄弟嗎,就是拿來用的喽。

謝無虞走後,屋內衆人心思各異,驚訝他竟連太子的臉也敢打。

李允暗嗤一聲,這大哥還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以為誰對他都該低眉順眼。

蔣晴瞧見方才的那一幕,若是她成為他妻子,他也會如此待她吧,可終歸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謝無虞回到靜遠堂後,紗帳裏的人還未醒,撩開紗帳,謝無虞坐在床頭,靜靜凝視着眼前的少女。

臉側印出些枕頭上的海棠花紋,像是用筆精心勾勒過,襯得人比花嬌。

許是謝無虞氣場太強,寇蔻不多時便醒過來。

寇蔻揉揉幹澀的雙眼,定睛一看,夫君正盯着自己看個不停,也不知在看些什麽。

一股陌生的胭脂水粉味兒鑽進鼻孔,寇蔻又仔細嗅嗅,是從夫君身上傳來的!

當即往床裏邊一縮,用手捂着鼻子,甕聲甕氣道,“夫君,你去了什麽地方?身上一股味道。”

謝無虞伸手準備撈她到身邊,寇蔻急忙道離得更遠,捏着秀氣的鼻子,“夫君,你還是先去沐浴吧,有些臭。”

伸出去的手,就這樣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謝無虞蹙眉,想必是剛才畫舫中,那名女子撲過來時,沾上的。

溫聲叮囑寇蔻,“你先起來去院裏走走,當心入夜又睡不着。”最後折騰的還是他。

說完轉身進了後房沐浴。

再出來時,換上一身紗質衣衫,頭發也被絞幹。

看了一眼,床上衾被裹成一團堆在那裏,沒有人影。

謝無虞在妝奁臺尋了把團扇,提步來到院裏,此事快入盛夏,院中楓樹枝繁葉茂、綠意盎然。

寇蔻坐在一旁的亭子裏,和阿芙小聲嘀咕個不停。

“阿芙,今日回來,夫君身上有胭脂水粉味兒,你說他會不會是去了那些不幹不淨的地方。”

阿芙正想說,擡眼就看見謝無虞朝兩人的方向走來,心裏雖替寇蔻忿忿不平,但到底不敢當着謝無虞的面放肆。

只得違心道,“夫人,說不定是世子特地給您買的胭脂,這才沾染上。”

謝無虞來到亭中後,阿芙默默退下。

寇蔻轉身看着一身清爽的謝無虞,疑惑地盯着他,“夫君,你不會瞞着我在外邊養人吧?”

要是夫君真的養了外室,然後成天與那外室你侬我侬,到時哪裏還有她的位置呢。

寇蔻越想越不滿,越想越傷心,眼中酸意泛濫,眼看就要落淚。

謝無虞見她落淚,忙上前幾步将她摟進懷中,小姑娘愛胡思亂想,其實更怕他扔下她不管。

從袖中取出帕子,仔細擦去她眼角的淚,“放心,只有你一個,不會有別人。”

寇蔻扯過帕子自己擦起來,“那你身上的胭脂味兒哪裏來的,你別說是給我買的,我從不用胭脂。”

謝無虞無法,只得将今日在畫舫中發生的事細細說給她聽。

聽完,寇蔻氣呼呼地将帕子往他身上一扔,“她往你身上倒,你就不會躲開麽?難道夫君比我還遲鈍?”

貢緞繡成的帕子,就這樣輕飄飄落在地上,謝無虞沒看見般踩上去,低聲解釋。

“當時我背對着那女子,事發突然,為夫的确遲鈍了些,寇蔻原諒為夫這次可好?”

其實當時他已經竭力避開,但還是免不了被那女子蹭上一身胭脂。

為夫都搬出來了,寇蔻自不是小氣之人,扯過謝無虞另一只手中的團扇,用力扇起來。

嘟囔着,“行叭,這次就算了哦,下次再有女子往你身上撲,夫君可得離遠點兒。”

兩人又納了會兒涼,天完全黑後,兩人才回屋,屋裏燃起燈,還點了清涼驅蚊的香。

近日越來越熱,床帳、簾籠一類,已經全部換上薄紗,透氣又舒适。

兩人用完晚膳後皆沒睡意,謝無虞去一旁的小書房處理公務,身後的尾巴沒跟上來,謝無虞朝她伸出手,“過來一起。”

寇蔻抿抿唇,這才歡天喜地握住他的手,跟在他身後。

謝無虞的手冰冰涼涼,像塊玉石。不像她的,一旦到了夏日,老是愛出汗,握着他的手,可真舒服,都可以節省好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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