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回到天水院,謝無虞臉色依舊暗沉,握着寇蔻的手勁兒也越來越大。
寇蔻手被握得生疼,忍不住出聲,“夫君,我疼。”
謝無虞回過神,一下松開,将人緊緊抱入懷中,低頭枕在寇蔻肩上。
眼中酸澀難耐,謝無虞閉眼,“寇蔻,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寇蔻輕輕回抱着他,學着他以前安撫自己的動作,笨拙地輕拍。
“夫君,不難受,寇蔻會一直陪着夫君。”
自己的親身母親說出詛咒父親的惡毒言辭,夫君該有多難受啊。
半晌,謝無虞松開她,捧着她的手按揉一番,手微微有些紅腫,謝無虞低頭輕輕印上一吻,聲音輕得不能再輕,“抱歉,是夫君不好。”
寇蔻縮回手,低聲道,“沒事呀,夫君心裏難受,一時沒忍住嘛。”
謝無虞牽着她的手回到內室,命人打來水,兩人沐浴完才上榻歇息。
今日一整日都在外游玩,寇蔻只覺渾身疲累,沒一小會,便沉睡過去。
謝無虞攬着懷中的人,大手有一下沒一下拍在她的背上。只是手中動作如此溫柔體貼,謝無虞臉上的表情卻是陰沉又冷漠。
垂眸看一眼睡得正香的寇蔻,謝無虞緩緩起身下地,給寇蔻揶好被角,撥開床簾來到外間。
“陳英,取酒來。”
很快,屋外有道黑影飛逝而過,不過片刻,端來食案放在桌上,上面擺着酒壺、酒盞。
Advertisement
公子很少飲酒,陳英下意識朝謝無虞看去。
“世子,出了何事?”
謝無虞倒上滿滿一杯酒,朝陳英淡淡道,“退下罷。”
寇蔻半夜醒來時,床上沒有謝無虞的氣息,空空蕩蕩,迷迷糊糊揉揉惺忪的睡眼,床簾外燭火幽幽。
與謝無虞相處的這段時日,沒有夫君在身旁,她睡不着。
起身趿拉起繡鞋,恍恍惚惚來到外間。
濃烈的酒氣刺得她一下清醒過來,謝無虞背對她,靠在羅漢床上,白皙手掌握着酒盞,一口喝完,又倒出一杯。
連陪他喝酒的人也沒有。
窗棂外的月光打在他身上,影子投射到地上,很是孤單寂寥。
寇蔻心中泛起一股密密麻麻的疼,大踏步來到羅漢床上,緊挨着他坐下。
謝無虞像是沒察覺到身邊有人,飲完一杯後,在倒第二杯時,有只溫暖輕柔的小手按住他。
“夫君,別喝好不好,酒多傷身。”
但謝無虞握着酒壺的手并未松開,眼神淡淡地瞥向寇蔻。
這時的他,像誰也不認識。
寇蔻見他不松手,一咬牙,直接擠到他懷裏,小臉趴在他沒有太大起伏的心口處,小聲道,“夫君,理理寇蔻好不好,你這樣,我害怕。”
她不喜歡這樣的夫君,冷冰冰、沒有一絲人氣,像是什麽東西都提不起他的興趣。
長袖下的小手,依舊緊緊扒拉在謝無虞握酒壺的手上。
喝不到酒,有些躁,謝無虞這才仔細看向懷中的人。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看不見小姑娘的臉,只能看見她小巧秀挺的鼻尖,鼻尖上帶着一點紅。
手背上傳來強橫霸道的力道,他根本擡不起手。
謝無虞氣笑了,小姑娘膽子變大了。
用另一只得空的手輕拍她薄薄的背脊,“寇蔻先松手,我不喝就是。”
寇蔻沒看他,自顧自說道,“反正夫君若是再飲酒,我就陪夫君一起,夫君飲多少我就飲多少。”
“哐啷”一聲,酒壺連帶酒盞一下全打落在地,地毯上很快洇出一灘水漬。
謝無虞扔掉手中的酒壺,連帶着食案也一起推翻。
兩只手交疊,圈住寇蔻的細腰。
低聲道,“嗯,這樣可行?”
寇蔻在他懷裏端正坐直,高出他一截兒,居高臨下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哪怕飲酒後依舊是那般溫潤如玉的模樣,不見絲毫輕浮神色。
寇蔻在他懷裏扭扭身子,指尖碰碰他的長睫,“嗯,尚可。”
謝無虞腦袋突地埋進她胸口處,鼻尖陷入凹地,在上面肆意留戀一番。
“可是寇蔻,我還是不太開心怎麽辦?娘子可有什麽辦法?”
寇蔻頗有些無言,娘子都搬出來了,看來,她必須得哄哄他才行。
可她也實在想不出哄他的法子。
想起以前在永安時,隔壁巷子的張嬸兒哄她兒子時的法子,那是她兒子膝蓋摔傷,她只呼呼幾下,她兒子就破涕為笑。
道理都是通用的,那她也給夫君呼呼試試?
謝無虞等不及,眼神幽暗地催她,“寇蔻可想好了?”
下一刻,眼皮上傳來一陣溫潤柔軟,伴着濃郁的石榴花香,一觸即分。
寇蔻本來是想呼呼地,但看着那薄薄的眼皮,像水晶餃子的皮兒,很是誘人,一不小心呼呼變成親吻。
寇蔻紅着臉,盯着腳上搖搖欲墜的繡鞋,“這樣哄的好麽?”
眼看腳尖的繡鞋要掉下去,寇蔻一急,細腿兒奮力往前一夠,繡鞋又回到腳上。
不過,此刻她與謝無虞的姿勢,便是真正的密不透風。
一股奇怪的感覺鑽進四肢百骸,關鍵,下面有什麽東西好硌人,寇蔻不耐地扭動一下,想從謝無虞懷裏下去,腳尖還未着地。
謝無虞輕掐她的腰,将人重新按回懷裏,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緣故,此刻謝無虞一張俊臉憋得緋紅。
聲音沙啞,“寇蔻,別亂動,讓夫君抱一會兒。”
寇蔻指着地上的繡鞋,“可我要穿鞋。”
說完,換來謝無虞更緊的擁抱。
良久,謝無虞捱過去後,背上早已沁出一層汗來,長舒一口氣,而後親親她的眼尾道,“無事,夫君抱你回去。”
寇蔻嘟囔道,“以後才不坐夫君懷裏了。”
“為何?難道寇蔻更喜歡冷冰冰的板子?”
“板子雖然冰,但不會硌人,我每次坐在夫君懷裏,都硌得慌,一點也沒板子舒服。”
謝無虞無奈地将人送回床上,正準備去浴室沐浴,寇蔻扯住他的袖子。
睜着亮晶晶的眼睛,“夫君又要去飲酒麽?”
謝無虞轉身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去沐浴,身上酒氣太重,怕熏着我們寇蔻。”
寇蔻仔細打量他一番,了然道,“哦,那我知曉了,夫君定是又要去沐浴,做那暢快的事兒。”
看看他的臉色又接着道,“我可真是太可憐了,都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可夫君去做那暢快事兒,從來不會帶着我。”
謝無虞驀地欺身上前,寇蔻下意識退到床角處,謝無虞人高腿長,一半身子鑽進床簾,長腿露在外面。
眸色幽幽地盯着面前的人,“寇蔻真想與我一起?”
寇蔻本就是胡亂一說,謝無虞這深沉的目光着實吓人。
伸出腳,腳尖點在他的胸膛,将他推出簾外,“夫君快去,我斷不會不打擾夫君。”
謝無虞捏捏她柔軟的臉頰,起身去到小室。
一夜好眠。
謝無虞醒來時,寇蔻的小胳膊、小腿兒又壓在身上,而寇蔻睡得正香。
起身用溫水打濕盆架上的帕子,回到床前,溫熱的帕子擦到寇蔻的臉上,“快起來,今日最後一天,用完午膳該回府了。”
寇蔻懶懶地“唔”了一聲,轉過頭又呼呼大睡起來。
謝無虞見她不起,瞥向床簾上挂着的穗子,取下穗子撓向寇蔻腳板。
寇蔻一下咯咯笑個不停,睡意全無,起身坐在床上看着謝無虞手中的穗子,氣惱地瞪着他。
謝無虞挑眉,“聽說午宴上有冰糖肘子、水晶餃、松鼠鳜魚……”
“別說了,我起來還不成。”寇蔻翻身下床。
謝無虞考慮得很是周到,從随身帶過來的箱籠中選出一件緋色衣裳,衣裳成套,也不用考慮搭配什麽的。
寇蔻衣裳換好後,謝無虞随便給她绾了個發髻,沒讓阿芙進來服侍。
等兩人穿戴整齊、磨磨蹭蹭到達前院時,午宴已經設好。
不過,太子李朔正端着酒杯與衆人暢飲,圍在他身邊的人,陸陸續續說些恭喜道賀的話。
寇蔻疑惑看看太子,又看看面無表情的謝無虞。
“夫君,他們這是在恭喜太子什麽?發生了何事?”
李朔一眼看見人群中的謝無虞和寇蔻,朗聲道,“無虞也來了,還沒有告訴你,宋嫣與我情投意合,從今日起,她便是孤的人了。”
衆人皆知,宋煙與宋嫣兩人,不過字不同,太子這般說出來,倒是容易招人誤會,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
謝無虞平淡道,“那,無虞就在此恭賀太子。”
劉曦站在太子身旁,柔和的眼神中充滿哀傷。
寇蔻不滿地瞪了謝無虞一眼,男人果真是每一個好東西,吃着碗裏的,還看着鍋裏的。
謝無虞疑惑,“?”
換來寇蔻更大的白眼。
太子在一旁,看着兩人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心裏一梗,感覺就像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沒撈到半點好處。
但他只想膈應謝無虞。
又道,“無虞,宋嫣是夫人的妹妹,如此算來,咱們也是親上加親,日後便是一家人了,以後所有什麽事,還得勞煩無虞多多幫看。”
寇蔻從成親那日起,就隐隐知曉,宋嫣并非是她的親生妹妹,而是父親母親收養的。
現下太子這般說,寇蔻道,“殿下,您可能弄錯了哦,宋嫣并非是臣婦親生妹妹,我沒有妹妹的。”
太子目光陰狠地瞪過去,謝無虞上前一步擋住,“夫人說的不錯,我與殿下算不得親人,殿下以後莫要再提此事,以免遭人笑話,再鬧出一些結黨營私的謠言傳入聖上耳裏,那就不好了。”
太子冷冷道,“孤倒是不知,無虞的嘴上功夫也如此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