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生日宴沒出任何差錯,只是沈琛站在一旁,似乎在想些什麽,臉色陰沉得可怕。
沈嬌生得好看,哪怕這種時候他并非皇子,也是衆人中的焦點,被人圍着,也難分出心思去顧及着沈琛。
他懷孕之後,被虞承宣管得嚴了,眼下鎮北侯難得不在了,他倒是放空了心思,連有人敬酒有不拒。
雖說太醫說他現下的身子,不能喝酒,但是沈嬌寬慰自己,偶有一次又有何關系。
過至半晌,沈嬌有些微醺,他終于是找到借口脫身,也沒有去叫沈琛,此時他忽然想獨自呆着,便去了外面的長廊。
夜風穿堂而過,冷飕飕的,吹得他從酒勁中恢複過來。
夜幕低垂,深色的庭院間難以看見景致,沈嬌倚在欄杆上,忽然想到,虞承宣又要何時過來?
他又想起來,今夜也沒有見到秦兆,這與前種思緒不同,該是好事。說明他總算擺脫了前世的陰影,等到去了北疆後,面前應是一
條寬敞的大道,他不由得想日後該如何?
虞承宣對他不錯,若是住得習慣,那便一直在北疆也無事,若是住不習慣,便等到這孩子生下來過些時日再隐姓埋名回來京城。
也是此時,忽然有人來叫他。
沈嬌轉身,見到來人時,不自覺後退幾步。
來者是顧夫人。
不同于沈嬌的冷淡,先前一見沈嬌就橫眉冷對的顧夫人眼下卻換上一副和善的面容,施施然過來挽住沈嬌的手臂,狀似關心般問道:“嬌嬌,在太昭寺住得可否習慣?”
可是她這副樣子,卻反而吓着沈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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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夫人叫他小名,幾乎讓他雞皮疙瘩都生出來。
沈嬌急忙抽回手,又後退着和顧夫人保持段距離,警覺問道:“你做什麽!”
顧夫人說道:“今日是你生辰,我便過來送賀禮。沈嬌,你是顧家的人,怎麽不肯回來?”
她似乎意有所指。
若不是沈嬌已經知道顧夫人并非自己的生母,還想弄死自己,他當真會以為這是關心。
沈嬌雖然醉了,卻是清楚地記得那一世自己被送到顧家後,被怎麽虐待了,先是生病時被扔到柴房,可以被仆從肆意欺淩……
“你又并非我的母親。”
沈嬌說道:“我與你哪長得像,倒不如說那顧如霖長得更像你。”
“我的母親是顧貴妃,你是她妹妹,你我自然有血緣,血也會相融。”沈嬌越說越覺着有道理,他理直氣壯道,“我不是皇上親子,但是顧貴妃親子,也并非亂語。”
然而此話一出,顧夫人的臉色就差起來,她遲遲才說道:“你知道了啊。”
顧夫人的神色有些古怪。
她看着沈嬌,忽然笑道:“既然知道,你不想去見一見當年你母親私通的罪證。”
沈嬌聽着,忽然心下一驚。
“不想。”
顧夫人笑了聲,說道:“你母親當年,也留有信物在顧家,你不想去看看?”
這近乎直白的引誘,說明到顧家絕對是個陷阱。
可是,沈嬌心下糾結,也沒想着第一時間拒絕。
于是顧夫人知道,這是有機會的。
她轉過身,慢悠悠地走着,說道:“我的姐姐,當年不想嫁給老皇帝,後與人私相授受。她懷孕了,但并非皇子,可是顧家不能沒有皇子,尤其是到了我們這代。”
沈嬌神使鬼差地跟了上去,他聽着,有些生氣,問道:“那為什麽當年我會成為皇子?”
顧夫人說,到地方了,再告訴他。
……
沈嬌與顧夫人同乘一輛馬車,駛出宴廳時去往顧家時,另一輛挂着鎮北侯旗子的馬車正急速駛進宴廳,車前禦馬的士兵坐不住,鞭子抽得風都啪啪作響,連登記的侍衛攔車也是不停,只說:”快!鎮北侯要見沈公子。”
虞承宣坐在馬車,也是心下難安,他剛收到了顧家預謀在今夜叛亂的消息,城外顧家的士兵已然在集結,他下了軍隊調度令給副手的士官清剿叛兵後,自己便是跑出來找沈嬌——那嬌弱無依的假皇子,在顧家眼裏卻好似肉中刺,他在今夜最是危險,所以虞承宣要在城門打開、顧家的私兵進城前,先一步帶沈嬌離開。
按理來說,虞承宣不在兵營,出現在這裏,也很是危險,但現在,沈嬌的安危對他而言更為重要。
甚至馬車還未停下,虞承宣就率先跳下去,大步跳下車去找沈嬌,正巧碰上出來尋沈嬌的太子殿下。
沈琛剛知道沈嬌要和虞承宣去北疆,眼下對皇叔也沒什麽好臉色,只問道:“鎮北侯前來作何?”
虞承宣先是沒理會沈琛,他着實是急壞了,望着宴廳裏一圈也沒有沈嬌的影子,頗有些惱火地問道:“殿下,你可知沈嬌去哪了?”
沈嬌先前還在裏面。
沈琛聽了,心下忽然一緊,他回頭望,也是不見沈嬌的影子,這時他問道:“方才還在的。出了何事?”
虞承宣說道:“顧家叛亂了。”
……
顧家經營多年,宅邸建造得如同皇家園林一般,沈嬌在那個前世的夢中沒有好好見過,現下卻是被顧夫人帶着一陣彎彎繞繞,才走進顧家正廳。
顧如霖坐在高堂上,抿着茶,見顧夫人和沈嬌來,也是微笑着,說道:“坐。”
這副架勢卻讓沈嬌感覺不寒而栗。
沈嬌猶豫片刻,倒也是坐下了,喝了口侍女遞上來的茶,他既然已經來了,那就是在害怕也不能在顧如霖面前表露出來,那樣只會被人威脅。
顧如霖叫侍女拿來封信交給沈嬌。
信紙已經很舊了,看上去像是許久之前寫的了。
雖說并不認識顧貴妃的字跡,沈嬌也從未見過他的生母,他卻是在打開這封信的第一時間,就意識到,這是他真正的母親寫給他的。
沒有過多的字句,只說了當年顧貴妃的安排,她想要那個與她私通的侍郎帶着孩子出宮。可惜,這計劃未能實現,就被顧家攔下了。顧家不能沒有皇嗣,顧夫人當時自請入宮,也是為此。
顧夫人說道:“當時已有太子。皇帝忌憚顧家勢力,也未必會與如霖寄予厚望。看看你,就如我們猜想的,陛下把顧家的孩子養廢了。”
顧夫人說着,不由得放肆笑道:“不過那個老東西沒想到,如霖才是真的皇子。”
顧夫人說道:“待到如霖長大,再惹出換子一事,叫皇帝與天下知皇室對顧家有虧,便讓顧家占據大義。”
顧如霖沒有說話,只是笑着,看他的母親講。
沈嬌捏着信紙,也是突然想起沈琛對自己說的話,父皇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孩子了,所以……父皇早就知道顧家的計劃了。
這一切都是被計劃好的,于是沈嬌明白了,上一世他的所有遭遇,從出生開始到死亡,都是被算計的。
這些權勢滔天的人将他當作棋子,于是他更加迫切地想要離開。
沈嬌站起來,他板着臉說道:“這都與我無關,我要走。”
也沒有人攔着他,可是他剛動身出去,就看見圍牆外亮起的火光,以及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和刀劍厮殺聲。
“請。”顧如霖說道,“刀劍無眼,你覺得你能在亂兵叢中逃脫嗎?”
亂兵……
沈嬌忽而想到什麽,他顫抖起來,指着顧如霖說道:“你要謀反。”
而從外邊的景象來看,這場叛亂,持續已久了。
顧如霖挑眉,笑道:“看來還不算蠢到家了。”
“你确實與此事無關。”顧如霖說道,“但有一人的存在,叫我不得不殺你啊。”
說着,顧如霖搖頭,他嘆息一聲,嘴角卻是揚起來的,他根本很是高興。
也就在這時,廳堂的大門被人撞開。
秦兆持劍立于門外,他身上沾染鮮血,卻是神色自若,而在他的身後跟着衆多人馬。
沈嬌朝外看去,只見兵馬厮殺着,原先安寧的顧家園林已經成了戰場。
濃重的血腥味彌漫着,
顧如霖見他,大笑起來,說道:“秦兄,你來的正是時候。”
“待到叛亂事成。”顧如霖走着,說道,“顧家是你的,天下霸業也是你的。”
秦兆卻說道:“顧家大勢已去,你們投降吧。”
然而,在此刻,顧如霖卻是迅速地扼住了沈嬌的喉嚨。
沈嬌猝不及防,他有防備,但是在此時顯得極為無用。
顧如霖從腰間拔劍橫在沈嬌的脖頸處,說道:“叫你的人手後退。”
沈嬌閉上眼眸,他顫抖着,倒是始終不覺得,秦兆會為了自己,叫兵馬後退。
秦兆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嗯”了聲,卻是後退了。
沈嬌有些不敢相信,不過他心想,或許這也是因為秦兆不想殺顧如霖呢?自己在那個人的心中,怕是沒有那麽重要的。
顧如霖看了眼沈嬌,說道:“秦兆,你當真要為了他,背叛顧家?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