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正在前廳招呼客人的世子明義也聞訊趕來,呵斥他們擅闖府邸,“今日可是安平侯府辦喜事,若是喝喜酒,我自當歡迎,若然來鬧事,莫怪我不客氣!”
再世為人,又見這薄情男子,前世恩怨歷歷在目,許嬌荷緊攥的手指掩于袖間,咬牙警告自己萬不可重蹈覆轍,不可再給明義傷害她的機會!
褐衣男子也不向他行禮,直接出示腰牌,“我等乃是豫王府的侍衛,王爺身患重病,藥石無醫,道士來算命,說是必須找到與王爺八字相合之人,馬上成親,方可助王爺避過此劫。”
那邊還有一堆客人等着招呼,明義無心與他們閑扯,只在想着他們直奔許嬌荷是何目的,“你不會想說,這個人就是本世子的新娘子吧?”
褐衣男子冷着臉,也不正面回應,只向他宣布,“從這一刻開始,許姑娘便是豫王的王妃,與世子再無任何關系。”
她的八字可不怎麽好,居然和豫王相合?莫不是江湖術士胡謅之言吧?許嬌荷有些發懵,身為新郎官的明義頓感難堪,指着他們恨斥,“一群強盜,這可是本世子明媒正娶的妻子,豈容你們說搶就搶?天子腳下,即便是王爺也得按王法行事!”
輕蔑一笑,褐衣男子自背後拿出一道聖旨,用聖旨将他的手指緩緩壓下,“我家王爺當然不會擅自做主,聖旨已然請來,于世子而言的确有些憋屈,還是不念為好,世子自個兒瞧吧!”
疑惑的抓過聖旨打開一看,明義面色鐵青,渾沒了方才嚣張的氣焰。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紅蓋頭下的許嬌荷不明白此事的發展怎會超出她的預想,難道因為她的重生,莫名改變了一些人和事?而明義成親當日被當衆搶親又會作何感想?許嬌荷太了解他,他連成婚兩年的妻子都能抵押,更何況是尚未拜堂的她?
目睹明義的神情變化,褐衣男子不禁在心中冷笑,看樣子不過是個紙老虎,吓他一吓也就迎刃而解,“世子是個識時務的孝子,應該懂得輕重吧?連聖上都開了金口,将許姑娘賜婚給豫王,世子還有什麽可掙紮的,難不成還打算為了一個女子而抗旨,連累整個安平侯府?”
明義自不敢抗旨,但又覺得十分憋屈,“我這提親下聘,前前後後花了一萬兩銀子,你們說搶救搶,也太不道義了些!”
至此,許嬌荷才算明白,方才他眼中的猶豫并不是舍不得新娘子,也不是覺得尊嚴受到踐踏,僅僅只是心疼他花出去的銀子而已!
果如她所料,這個男子眼中只有金銀,沒有其他!
褐衣男子一聽這話便知有譜,若是好面子的跟他死磕還不好應對,如明義這般只在乎銀子的反倒省去了不少麻煩,幹脆的甩出一疊銀票,“這是兩萬兩,算作王爺補償給你的損失。”
一觸及到銀票,明義就雙目放光,忙伸手去接,尚未觸到,銀票又被褐衣男子收回,将醜話說在前頭,“先說好,收了銀票,許姑娘便跟你再無關聯,我要立即帶走她,世子莫相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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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的收回了手,明義故作惋惜的行至許嬌荷身邊,哀嘆道:“嬌荷,我一心想娶你為妻,奈何情深緣淺,聖意難違,今日你我夫妻緣盡,實在可惜,你就聽他們的,嫁給豫王吧!希望你将來會有好日子過。”
許嬌荷心道:只要不是嫁給你,換成其他人大約都能過得比前世要好,而他這幅惺惺作态的嘴臉她最是看不慣,直接戳穿,
“世子花一萬兩,得兩萬兩,這買賣當真劃算,還提什麽情啊緣啊的,情值幾個銀子?還不夠你賭一把呢!”
被噎的明義甚感納罕,當初他正是相中許嬌荷的嬌美容顏,又被她的溫順柔弱吸引,才一心想娶回家,怎的今日說話這般直楞沖人?不過這些不重要,只要将她送給豫王,那兩萬兩銀票就是他的了,今晚必得賭他個昏天暗地!
美滋滋的想着,明義歉笑哄道:“不提舊情也罷,恭送王妃!”
褐衣男子攤手道:“王妃這邊請,有喜轎相候,直接将您送至豫王府,趁着吉時拜堂成親。”
這事兒若擱在前世,許嬌荷定然認為被世子抛棄是奇恥大辱,指不定會一頭撞死以明志,但如今的她已然死過一回,不願再為這薄情人輕賤自己的性命,何況今世她本就不願再嫁給他,逃走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這橫生的變故未嘗不是一種契機,她只有答應嫁到王府,才可以正大光明的擺脫安平侯府,不必再受這一家人折磨!
也許這正是老天為她安排的生路呢?反正人生都能重來,做一回荒唐事又如何?
前世她已嫁給明義兩年,不願再跟別的男人,才會自盡,如今兩人尚未拜堂,也就不是夫妻,沒什麽好顧慮的,思及此,許嬌荷再無愧疚和猶豫,将攏在袖間的手遞給清歌,由丫鬟攙扶着,在褐衣男子的引領下,緩步向前,由後門出去,坐進另一頂喜轎。
自始至終,主子都很平靜,無悲無喜,清歌只覺這态度和她的性格不符,“姑娘被悔婚,難道不覺得難過嗎?”
聽着轎外的丫鬟小聲詢問,許嬌荷反倒笑了,清淺而舒心的笑容勾出兩彎梨渦,“為何要難過,我該慶幸才是,是他抛棄了我,如此沒有擔當的男人不配做我的夫君,趁早看清他的面目也未嘗不是一樁好事。”
她有多久沒這麽開心的笑過,那是發自內心的欣慰和慶幸,此生能擺脫那難纏的一家人,重新過日子,當真是蒼天垂憐。
這樣豁達的想法令清歌吃了一驚,姑娘什麽都好,就是愛鑽牛角尖,且喜歡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說白了就是自卑,總感覺出什麽事都是自己的錯,為此清歌沒少勸她,今日橫生枝節,她擔憂姑娘會想不開,哪料沒等勸慰,她竟自己看開了,說話的聲音聽來也很輕松,如此清歌也就放心了,
“姑娘說得是,左右有聖旨,誰也不敢說什麽,上蒼這麽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再者說,做王妃總比做世子夫人更榮光,您也不吃虧!”
榮光嗎?許嬌荷并不敢多想,說起這豫王殿下,前世她也只有耳聞,未曾見過,也不曉得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她不奢求什麽地位和寵愛,只希望這個豫王不要找她的麻煩,別像世子那般好賭,脾氣暴躁即可。
然而許嬌荷沒料到的是,拜堂之際她也沒見到豫王本人,為着兒子重病,皇帝與安妃娘娘親臨豫王府,為兒子主持大婚,而豫王纏綿病榻,無法親自過來,便由他表弟抱着公雞,代替他與新娘子拜堂。
雖是大婚之喜,可這喜事太過匆忙,又是為沖喜而成親,皇帝生怕兒子撐不住,受過禮之後便匆匆離了前廳,到後院看望兒子。
許嬌荷則被送入婚房,臨行前,替豫王拜堂的男子交代道:“王爺身子不适,今晚大約不能圓房,還請王妃見諒,若是累了便早些休息。”
這聲音聽來無比熟悉,只是這人身形高大,比她高一個頭,她一個新娘子初入王府也不敢亂看,方才拜堂時一直沒留意,直至聽見這聲音才覺疑惑,待她仰頭想透過紅蓋頭瞄一眼時,那人已然轉身,只餘背影,隔着模糊的紅蓋頭她也看不真切,想着也許是自己的幻覺,又或者只是聲有相似罷了!世上哪有那麽巧的事啊!
成親當日不洞房,對旁人而言也許很難堪,但對許嬌荷而言反倒很輕松,前世的明義不懂憐香惜玉,對她太過粗暴,以致于她很抵觸房事,正好這王爺病重無法圓房,她就被安排在臨時布置的婚房裏獨居。
王爺未能圓房,也就沒人揭蓋頭,喜婆直接幫她挑開,下人們則備水為她沐浴,清洗更衣後,許嬌荷終于能清淨一會兒。
回想這前世今生,仿佛一場夢,她甚至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幻,也許一覺醒來,一切都會回到原點?不過這都不重要了,生死都經歷過,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小憩片刻,忽被下人喚醒,說是需要她的血來做藥引,給王爺服用可使身子快速複原。
八成又是那道士所說,許嬌荷不由懷疑,她的血若真是靈丹妙藥,為何自己也會傷風發熱?想來那道士可能是看王爺命不久矣,才會死馬當活馬醫,給他一絲希望吧!
但也只是瞎猜,沒敢說出來,想着自己身份卑微,能做王妃已是瞎貓碰見死耗子,嫁過來不能白吃包住,給幾滴血也不算什麽,只是她沒料到,一次根本不夠,往後的一日三餐,都會有人過來割指取血、
不是自己的手指她們自不會心疼,鋒利的一刀下去,鮮血頓冒,許嬌荷緊蹙月眉,十指連心可不是一般的疼,挨一回尚能忍受,每日三次可就是噩夢了,以致于她現在一看到匕首就不自覺的打顫。
雖說一直沒見到王爺,但她怎麽說也是王爺的妻子,象征性的關切還是應該有的,就在她又一次被取血的時候,許嬌荷順口問了句,“王爺的病情如何,可有好轉?”
但聽丫鬟誇贊道:“王妃的血果然神奇,王爺恢複得很快,奴婢聽說,王爺打算今晚就過來與王妃圓房。”
當是時,許嬌荷才被割完,正喝着清歌準備的阿膠糯米粥補補元氣,忽聞這麽一句,吓得她勺子都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