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雁花

夏梨留了個字條給自家哥哥,在全家人都睡了以後悄悄離開。她只寫了要去一趟屍魂界。現在的屍魂界很太平,又有浦原和夜一在,所以不需要擔心。把字條留在身後,夏梨推開了門。

“我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一切。過程,結果,代價,詛咒,什麽都可以什麽都接受。看好了前進的方向,就要努力地伸手去碰觸未知了。沒有畏罹,更沒有猶豫。閃閃發光的穿界門彼端,也許就裝着女孩子想要的答案。

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後,浦原喜助側過頭來。

“晚上好,黑崎先生。”

一護穿着死霸裝,從訓練場上方躍了下來。他手裏捏着夏梨留下的字條。

“你想讓我妹妹幹嗎。”

“這件事是她自己的決定。”

想幹嗎?

別逗了。現在這種情況能做什麽……

對着那個全部都寫着未知的世界,誰知道都能做些什麽?!

摸索,前行,都必須要靠自己了。

縱是他浦原喜助也再給不了更多的情報。

“我想,如果是她做的決定,黑崎先生你也不會拒絕吧。”

“要是夏梨出了事,我一定殺了你!”威脅性地揮了揮拳頭,一護的目光投向閃着白光的穿界門。

夏梨,不管你在做什麽,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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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崎夏梨跟着夜一來到了靜靈廷。夜一為她找來幾本陳舊的《靜靈廷月刊》,那上面有護廷十三番各隊長與副隊的介紹與照片。萬一夏梨真的見到某個人,也好讓她知道那是誰。

“夏梨,你見到的,是這個人麽?”夜一指尖點住那個十三番已故的副隊。

點頭。

果然啊。再沒什麽可懷疑的了,這女孩子不折不扣就是半魂的适合者。這樣一來的話……就一定會和那個詛咒挂鈎了麽。夜一的眸子開始點染大片複雜難解的芒,也不知是寬慰還是擔憂。

“那個空座在哪裏?我可以帶着這幾本書去那裏看。”夏梨開門見山。

婉轉謝絕了夜一提出的一同前往,也謝絕了讓露琪亞陪自己去,夏梨帶着那些書獨自踏上了旅途。

是吧,在這條路上,只會有自己一個人,也只能有自己一個人。

終于踏上了那個複制的城市,她還是帶着些欣喜和好奇的。沒想到複原度如此的高,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嘛!很好,先去黑崎醫院逛一圈,然後呢,索性就到處轉轉吧。夾着那幾本《靜靈廷月刊》,夏梨在空無一人的城市中行走。真的是空無一人。這個地方。女孩子的身邊總會圍繞着家人和朋友,她還不太習慣一個人。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得過了頭緊接着就失落。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自己。有種叫做孤獨的情緒慢慢滋生出來,帶着些微邪魅的笑輕覆上孩子糾結的眉心。

你只有一個人哦。

我親愛的,親愛的孩子。

他曾經說過喜歡站在那個地方看天空。

自己也曾經兩次三番地在那個地方找到他。

現在的屍魂界……就快日落了。

她蜷坐在欄杆旁邊,翻看着手中的書,時不時擡起頭看看天色。玫瑰色的天空與某塊記憶重疊起來,讓她在一瞬間辨不清眼前的是幻象還是現實。而書頁上那些微笑着的面孔,也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出現在自己身畔。

喂夕陽就要落了。

喂沒有人來麽連你也是。

喂你不是最喜歡這個地方麽。

喂你不是會目不轉睛地看着這裏的天空麽。

喂今天的夕陽真的很漂亮所以我一直都坐在這裏等你啊。

你去哪兒了。

……

你還在麽。

天色沉了。疲倦的睡意終于侵上心頭。女孩子輕靠在欄杆上阖起雙眸。

是誰無聲的腳步落在沉沉睡去的她的身旁。翡翠色的眸中映出了她不甚沉穩的睡顏。那凍結在眼角眉梢的,是關于誰的哀傷。他伸出手來,可惜這個半透明的身體卻無法再進一步的碰觸。于是無言的少年化成一片背景沉默在夜色中。就如同人類死去後自然而然會知道還有一個屍魂界一樣。他已經無比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所處身的這個玻璃紙屋子。而屋子的主人,就帶着眼角的冰花,倚在這個她不應該在的地方。

我想見你。

我很想見你。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見你,夏梨。

但是……你為什麽會在。

你可以遺忘你可以無視你可以遠離可你為什麽還是來了。

你知不知道,等着你的究竟是什麽。

你教我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你的出現。

半魂存在的意義,不在于拖累摯愛着自己的人。

所以說。

如果可以讓你遠離詛咒,

我寧可丢掉聲音,

我寧可永不現身,

我寧可連這最後的魂魄也一并銷毀,

就當我,從未存在過。

眼看天将破曉,那如雪的羽織輕輕一擺,悄然消失在街角。

夏梨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她拭了一把臉頰,視線定格在遠方霧霭迷蒙的樓閣。

是因為……

誰都沒有來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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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梨在空曠的城市中游蕩。目光過處,只是一片空白。也不知道這樣的情形還要持續多長時間。也許零落在這片土地上的,其實什麽都沒有。

當她看到黑崎醫院屋頂上的那個半透明的身影時,猛地睜大了眼睛。

那個人,是……

“喂,喂!”夏梨猛地大叫起來,“看這裏阿,我在這裏,亂菊小姐!喂!”

坐在屋脊上的人卻仿佛什麽都沒聽到一樣,一直在看着另一個方向。夏梨見她沒有理會自己,急忙跑到她所注視着的那個方向,拼命向她揮手。

女孩子做出的大動作總算是引起了她的注意。松本亂菊的目光,終于和夏梨撞在了一起。她的神色在瞬間寫滿了不可思議。她扭頭看了看周圍,好像是要确定夏梨是否在和別人說話。

“亂菊小姐我在叫你啊!”夏梨對她喊,“我有很多問題要問你阿!快下來!”

松本亂菊收起了剛才的異色,平靜地看着下面的女孩子。她輕輕從屋脊躍下來,一如曾經的優雅輕盈。半透明的身體隐約看得到背後的景色,就好像自己在空座看到的所有魂魄。夏梨覺得這簡直是一場夢。

亂菊終于站到了女孩子的面前。她微微揚起嘴角,燦若桃花的臉上凝成一個凄豔的笑。她指着自己的耳朵,緩緩地搖了搖頭。

一直在喊着叫着的夏梨突然噤了聲。

她。聽不到聲音了。

有什麽東西嘩啦一聲碎掉了。

她站在那裏就覺得刺骨的寒。

半魂,你到底還想奪走多少東西。

明明還有那麽多話想說,還有那麽多話想問,

你要我怎麽告訴你。

你要我,怎麽聽你回答。

亂菊寬慰地一笑,接着擡起修長的手指,在空中寫字。為了讓夏梨看得清楚,她寫得很慢。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下去。

夏梨,不要露出那種又平靜又絕望的神情。

既然無法用言語,那麽就用文字吧。

至少,我們還可以看到彼此。

「告,訴,我,銀,在,哪。」

銀?誰?是市丸銀麽?那個三番隊的隊長?他不是也……

夏梨打開自己帶着的《靜靈廷月刊》,找到三番隊的那頁,指着那個笑容滿面的銀發隊長。亂菊點頭。另一個人卻搖頭。覺得光是搖頭還不能表達出自己确切的意思,夏梨也伸出手來在空中寫字。

「他,和,你,一,樣。」

亂菊灰藍色的漂亮眸子中滿是震驚與不可能。怔怔半晌,她重新擡起手來寫。

「不,可,能……我,有,他,的,思,念……在,心,裏。」

有他的思念?這是,什麽意思?

“夏梨,我就猜你會在黑崎醫院!”身後突然傳來露琪亞的喊聲,“瞧我給你帶什麽來了。”

夏梨轉過頭去看了看露琪亞,再回過頭看亂菊。這種情況,應該是亂菊能看到露琪亞但露琪亞看不見亂菊,是這樣吧。

松本亂菊調皮地一笑,走到露琪亞面前,就在她眼前擺了擺手。

“你也是有靈力的人,肚子餓了吧?”露琪亞果然看不到。

亂菊沖夏梨做了個鬼臉,然後揮手拜拜,徑自離開了。

“露琪亞,亂菊小姐和市丸銀,是什麽關系?是戀人麽?”

“哈?怎麽突然問起他們了……好像,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不過,市丸銀可是屍魂界的叛徒啊,跟着藍染一起去了虛圈。松本副隊長會喜歡他麽?”

“唔。”夏梨低頭把飯團塞進嘴裏不再言語。

也許,真相正是誰都不知道的呢。

雖然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麽,

也不知道曾經做過些什麽,

但是她說。

「我,心,裏,有,他,的,思,念。」

所以,亂菊小姐才會出現在這裏。

但,那也就是說……前提是……

市丸銀這個人,也還在。

他也是,半魂麽……

會不會就是因為亂菊小姐在思念他呢。

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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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世的時候并沒有好好做功課,一白一黑那兩本書夏梨都沒怎麽翻過。但是在見到半魂那麽多不可思議之後她覺得有必要很有必要認真地把那三頁翻譯出來。她向露琪亞要來了紙筆,就一個人在模型空座用浦原所授的複雜方法一點一點解密。

「半魂是由于其自身分子的構成方式不同才不能為普通人所見,所以只有極個別的能适應并分辨這種分子構成的靈體才能見到,即适合者……」

這段是什麽……關于半魂分子的構成?沒用……也看不懂……

「半魂能夠感受到究竟是誰支撐着自己的存在。」

是麽。那亂菊小姐所說的,能夠感受到那個人的思念,就是這個意思?

那換句話說,也許生前并不了解的心意,在死後才終于能明白?

比如,某個人竟然是這樣殷切地思念着自己,之類的?

嘴角牽起一個嘲諷的笑。

是不是這樣呢。

如果你在,如果你真的在……

你了解麽。

你了解了麽。

中間那一大段是複雜艱深晦澀難懂的理論,關于什麽彼此的波長與頻率之類的東西,夏梨看不懂也就不再去追究。但這一段的最後一句,徹底奪走了她的注意力。

「因此,半魂之間,皆不可見。」

喂。

不是吧。

同是半魂的人,相互都看不見?

你到底要給他們一個怎樣寂寞的世界。

普通人都看不見他們倒也罷了,

連一個同伴都不能留下麽。

完全把他們和這個世界隔離開?

這樣的存在到底有什麽意義?!

僅僅是“存在”麽。

那能叫“存在”麽。

為什麽。

所以連聲音都失卻了保留的必要麽。

就因為千年不遇的适合者幾乎等同于沒有。

就因為根本沒有任何同伴會與半魂作伴。

就因為整個世界只剩下一片寂寞。

寂寞又寂寞的一直存在着。心裏明知哪個人在思念着自己,肝腸寸斷,卻無法傳達,即使站在對面也看不到,連個可以傾訴可以陪伴的人都沒有,直到被遺忘被抛棄最終消失殆盡的那一天。中間那些空曠的歲月,你讓那些流離失所的靈魂拿什麽去填滿。

也許松本亂菊此刻正走在什麽地方,與市丸銀錯肩而過。

誰也看不見對方。

你夠了吧老天。

你為什麽要創造出半魂這種存在。

你就讓他們那樣站在風裏,看着所有能看見的人眼睛裏再也不會有自己。

你是讓思念牢牢拴住無以為繼的魂魄讓他們慶幸于自己的還在,還是痛苦于自己的還在。

你這是成全,還是懲罰。

腦子裏一陣的亂。原本還想着下次見到亂菊小姐一定要問她有沒有見到……現在看來完全不需要了……

她無奈地擡起頭,看着一片冰藍徹骨的天空。餘光猛地發現一個人。哦不對,是半魂。現在的這個空座,除了夏梨自己,是沒有屍魂界的任何人的。

這個人,是……不是吧……

她不确定地翻開手邊的《靜靈廷月刊》,翻到某一頁,然後倒抽了一口冷氣。

藍染惣右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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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崎夏梨是半魂的适合者?”朽木白哉微微擡頭,看着眼前金瞳的女人,“跟我提這個做什麽。”

“喜助要我轉告你,那個女孩子如果要做什麽事情的話,不要阻止也不要妨礙。如果可能,要盡全力的幫助她。”

“我為什麽要這麽做。”護廷十三番的代理總隊長低下頭去繼續批閱手中的文件。

“她的力量仍是未知之數。或許可以喚回半魂。”

“這不是理由。”

“如果我告訴你,也許可以喚回你的緋真呢,你會不會改變主意。”

滿意地看到白哉的毛筆停止了移動,夜一甩起紫色的長發,于頃刻間消隐無蹤。

白哉慢慢擡起頭,視線落于窗外的櫻樹。在他的腦海中飄起了櫻花浩蕩的雨。不,是場劫。如同千本櫻般,每一點絢麗都劃開一道深不見底的傷。劫後餘生的自己,就此掩埋了從前的每一重笑顏。

緋真。

那從未有一刻曾經遺落的,溫婉至愛的女子。

但是,是說但是。

死而複生并不是自然的事情,它違背了這個世界的規律。

所以說,如果辦得到,一定就需要付出某些不為人知的代價。

不知道用什麽才可以換回至愛的重生。

如果只是簡單的性命,我甘願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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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幹嗎,藍染?」

就算你在這空蕩蕩的城市裏一直孤零零的,猛地看見一個大活人坐在這裏而開心不已,也用不着這樣一直死盯着人家看還笑到讓人心底發毛吧!夏梨覺得自己實在是不能無視掉眼前這位冬季之戰總Boss的所作所為了,就随手揪張紙寫了這句話舉起來順便丢了張日語50音圖出去……讓他自己指出要說的音節總比用手比劃來的容易點。

都是事先就準備好的東西……這是她能想到的最方便快捷的交流方式了。

于是非常奇怪地,擁有靈力的小女孩和虛夜宮的大魔頭就這樣開始了無聲的交流。

「你,就,是,半,魂,的,适,合,者?」

藍染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是……你想幹嗎。」

夏梨嘆一口氣,面對這個人自己可不敢太過放心,就算他身為半魂。

「你,覺,得,我……還,能,幹,嗎。」

夏梨突然覺得真是太諷刺了。任你生前至高無上呼風喚雨,如今雖然還在,又能做什麽。能見到你的也就只有我一個。而你站在那裏,什麽都碰觸不到,什麽都做不了。

她看到藍染站在那裏,似乎奇怪地陷入了沉思。半晌,他伸手出來,緩緩指出一句話。

「你,可,不,可,以,帶,一,個,人,來。」

第一優先考慮的是,這人不會又在想害誰吧。雖然夏梨對于冬季之戰,屍魂界的那些是是非非并不甚了解,但至少她還知道一哥的敵人是虛夜宮,而那裏的王,他們的敵人,就是站在眼前的這個男人,藍染惣右介。

等等,他……夏梨猛地反應過來他竟然也是半魂?!那是誰在思念他?!

半魂都知道是誰在支撐着自己存在,也許他想見的,就是思念着他的那個人?但也有可能,只是他單純想見的人。她無法确定但也不想再問。

「誰?」

藍染惣右介站在那裏,雪白的長袍在風中輕輕擺起來,臉上一瞬的猶豫讓夏梨覺得仿佛是自己的錯覺。這個人怎麽還會有這種表情呢。你想要見誰,誰想要見你。只是思念,只是想看一眼,這樣的要求,在這樣兩個平行不相交的世界中,試問我有什麽理由可以去拒絕麽。

「我會幫你的……告訴我是誰?」

她看到藍染彎起嘴角笑得一臉溫柔。

「4,番,隊,隊,長……卯,之,花,烈。」

「她看不見你的。」

「我,知,道。」

只是想見一見,就夠了。

這樣的身體,這樣的魂魄,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做不到。就算再有什麽想說的話,又能怎樣去傳達給你。

而且你教我,用怎樣的語氣來告訴你。

那麽索性就不要聽到了吧。

我會全部說給你聽的,只是,你一句都不要聽到。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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