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落鎖
終于了卻了亂菊小姐和市丸銀的事情。他兩個已經可以相見,相伴,不管是以什麽形式。夏梨終于沉默了下去心無旁骛,閉了眼,她甚至可以預見到即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了。
安靜的夜色自她的發絲間流淌。這裏,是她的家,真正的空座,有一哥,有游子,有老爸的家。她正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身為思念者兼适合者,現在知道一切的她,可以完全不顧日番谷那個家夥的想法。那家夥只是個半魂什麽都做不了的。拒絕不了,也改變不了,死過一次的靈魂。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看你站在我身前,重新舉起那冷鋒過境的斬魄刀。
那一個畫面在閉了眼的時候會莫名地蹦到眼前,百轉千回。
縱然模糊了你的臉龐動作,改不了的卻是自己的心跳。
奪走全部的光線,像全世界就只是一個你。
夏梨想着,嘴角微微揚起來。
這次,你就任我宰割吧。
她眼前又浮現起哥哥焦急的臉孔,好似下一秒鐘自己就沒命般的。還有浦原喜助,那家夥一臉凜然的神情。夏梨不禁想,最近他嚴肅的時候可太多了吧自己竟然還有點懷念他那些戲谑的話了。
又不是一命換一命,你們窮緊張個什麽勁。
好吧,好吧。
知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後果,代價,應該說我比你們更清楚。
可是又能怎樣。我已經,決定了。
她的笑容黯淡下去。
那也許是編造的,可以喚回某個半魂的事情。那又怎樣。
就是想去試一試。
只要還有一線希望。你以為我可以視若無睹麽。
看吧。逃避,警告,你什麽都做過了,日番谷冬獅郎。
可我比你想象的,要倔強得多,難纏得多,棘手得多。
夏梨在床上翻了一個身,對面床上游子的睡顏映進她眸子,在月光下是如此的安詳寧靜。她眼前突然就朦胧起來。
為了一些人,就要傷害另一些人。
就算再不忍也沒有退路。
你從來都是個愛哭的人,我怎樣說才可讓你不哭呢,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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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回日番谷冬獅郎,代價是自己被鎖進他的內心空間。直到,他能重新回到那個空間為止。這是理論上的說法。如果這一條成立,那麽下一條也成立:由于日番谷是從半魂狀态返回,借用了适合者的靈子構成自己的身體,所以之後他的靈壓,只會變成适合者的程度。也就是說他的靈壓強度會變成夏梨的程度。
想重新見到夏梨,唯有再一次回到自己的內心空間。但是就憑她賦予自己的靈壓,怎樣才可回到那個擁有冰雪系最強的冰輪丸的世界。
浦原有足夠的理由去懷疑這些事情的真實性因為它們從未發生,只是作者的理論推斷,但日番谷了解。
從一開始就知道。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在拒絕。不惜逃開,不惜傷害。
因為。這都是真的。
如果回不去,就是永別了。
可她不在乎。
你這家夥知不知道,有人會在乎。
日番谷在空蕩蕩的模型空座,在樓頂呼嘯而過的風中,一坐就是很久。
他想不出拒絕的方法。
根本就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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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去那邊住?”游子睜大浸水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黑發少女。
游子當然知道一些屍魂界的事情,不過由于她的靈力較弱,大家在她面前也不曾過多提及。可是夏梨剛剛用了一種我要去長期旅行的語氣告訴她自己要搬去屍魂界住,什麽時候回來卻難以回答,你教她如何接受。
但是阿,也總比直說的要好吧。
說自己要被鎖進某人的內心世界,那種虛無缥缈的世界,搞不好就永遠也回不來?
還是當我,去進行一場漫長的旅行吧。
“阿是阿,”堆起笑容來,夏梨捏了捏游子的臉頰,“幹嘛幹嘛,我只是要提前去那裏住。你也知道的,以我的靈力可以在那裏學習,然後直接去當死神的。我一定會進護廷十三番的。”
“但是為什麽,不在這裏上學呢?”
“解釋起來很麻煩,這樣那樣的原因啦。”夏梨聳聳肩,臉上是一副別擔心啦的表情。
看到她的表情,游子像是安心了些。但夏梨知道,她心裏的迷茫是無法散去的。
是阿,人本就該在自己應該在的地方,過自己的日子。
屍魂界,那不是我們死了以後才會去的麽。
為何要這樣急切地去一個現在根本沒必要去的地方呢。
游子不明白,她也不會明白。
她不明白,有些人可以讓自己拼盡全力去挽回哪怕是放棄生命,有些事想去做到所有的人都不受傷但那只能叫夢想,有些話盡管一直在嘴邊但就是不能這樣直白說出來。
你總是那樣善良可愛,不想流血,不想犧牲,只想讓身邊充滿美好的事物。你卻不明白,有光的地方一定有影子,光明是注定永遠無法統治世界的。也許你在這邊笑得歡顏,世界另一頭便會有人哭到腸斷。你試圖對所有的人溫柔,也許這偏偏就是種殘忍。到最後,該去哭的該去流血的該去英勇就義的,為你的溫柔鋪路的那些決意,根本就無從改變。
你知道麽。
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百分之百的溫柔。
“阿我的女兒去屍魂界住阿,老爸會寂寞的啦!”黑崎一心一把鼻涕一把淚眼看就要向夏梨身上撲,在後者的一個完美側踢之下滾去了門口。好不容易爬回來,就又忙着裝白癡哄得游子破涕為笑。
夏梨知道自己老爸能這樣地演戲,至少該放下的,他全都放下了。
一護一直都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看。這時老爸和游子鬧在一起,他才走上來,伸手壓在夏梨的頭上。于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家哥哥的手掌,是那麽寬大,那麽包容,也那麽沉重。重到心中有什麽東西轟隆隆的響成一片,要她狠狠咬起牙來才能不哽咽出聲。
“喂夏梨,要是那邊有什麽人敢欺負你,我一定親自去教訓他。”話是說給游子聽的,但言下之意,要是冬獅郎不快點讓自己回來就去砍了他是麽。
游子也揉着微紅的眼睛向這裏看過來。“夏梨,雖然你不能回來了,但總有一天我會去看你的!”
喂不能回來這條是誰告訴她的,是你吧混賬老爸。
但抛開這點,夏梨從一護的手掌底下擡起頭來就看到游子重新挂上了笑容,還是大大松了一口氣。
我只擔心你這個愛哭鬼。
很好,只要你不哭就好。
你們就祈禱我早日回來的那天吧。
最後一次擁抱了游子,之後向哥哥和父親道別。夏梨就要離開了。
“夏梨……”
“夏梨……”
“夏梨……”
她伸手扶在門框上最後一次回頭,視線掃過所有的人。有什麽東西在所有人的心裏裂開碎成一片,說過的那些話,好像什麽都聽不到,又什麽都聽到。有聲音一直在耳邊大聲喊着叫着,可是大腦無暇去思考那些內容,只是朦胧中告訴自己聽不清,我聽不清阿。
是告別吧。
“我走啦。再見。”
再見。
夏梨微微低了頭勾起一抹笑容,在這一片喧嚣中一騎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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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原和壺府遠在模型空座的邊緣,有如等待着神明的裁決。那個方法,是吉是兇就看今夜了。如果成功,那麽從黑暗盡頭走來的就是日番谷。如果失敗,就不會有人。
浦原的表情藏在帽沿之下,難以辨認。他盤膝坐在地上,一語不發。身後,壺府緊抿着嘴唇,目光不時飄到空座的中心,深一點,再深一點,可惜還是什麽都看不到。在他們的旁邊不遠處,站着橘色頭發的哥哥,還有卸去了為老不尊的父親。
那兩個平素飛揚跳脫的人,都一反常态的沉默。不用再裝着笑容說什麽夏梨她沒問題的,于是都安靜了下來。現在她已經消失在衆人視線裏,再沒什麽僞裝的必要了。無論嘴上說着怎樣寬慰的內容,心裏的擔憂一分也少不了。
流淚的人沒有資格去安慰傷心的人。
想安慰別人,就要先藏好自己的心情。
夏梨你也是這樣想的吧,所以,對游子再不舍也要笑着離開。
“我答應了黑崎小姐不架設任何探測裝置,以免影響結果。”浦原這話,像是解釋給旁邊那兩個人,也像是解釋給自己。
正如自己從最開始就說過的,踏上這條路的,就只有黑崎夏梨一個人。
其他的人,也就只能像現在這樣,幹坐在這裏等着,什麽都做不了吧。真無力阿。浦原突然就想起冬季大戰的時候,靈壓全滅的時候自己,不,所有人的震驚。什麽都做不了。
想保護一樣東西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是你甘願拼上性命就能夠做到的吧。
如果可以,那早在百多年前我就會豁出性命了。
何嘗沒有想過,若自己的性命可以換回平子隊長等人的安全,就是雙手奉上又有何妨。
可惜現實永遠比理想沉重得多。
若非集體逃遁出來,結局就是當場全滅。
就是這樣殘酷的現實。
有足夠的覺悟也沒辦法挽回的結果。
即便如此你也依然選擇不回頭不後悔,是麽,黑崎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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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梨在自己一直選擇來用的那株櫻樹下坐了很久。她一向很喜歡這棵樹。早先在真正的空座生活的時候她就很喜歡。她相信這棵樹會帶給她好運。或者只是個心理暗示,卻能讓她稍為安心一些。
女孩子靠在樹幹上,凝視遠方深寶石藍的天幕。她覺得自己從未如此安靜過。不是指不說話不發出聲音,而是整顆心都安靜下來。她就想在這裏站着,什麽也不需要說,站很久。
也許就是最後一次見這天空了吧。嘛,上次進到日番谷的內心世界,那裏也有不錯的天空,盡管那地方有點冷。還有條很大的冰龍來着。有它陪着自己,是不會寂寞的吧。
如果能喚回他,該給他留的言也都用顏料寫了在地上。有那麽多次自己用這些醒目的顏色在這裏寫下無比醒目的字樣,生怕別人見不到,錯過自己的留言。
我生怕你們見不到,可你總是視而不見吧。
這一次我留下的訊息,你總不會再視而不見了吧。
這一次的話……你能看懂麽……
她彎起嘴角笑,然後低頭看表,淩晨一點。
時間到。
夏梨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她握緊手中的四顆殺氣石,然後在櫻樹的周圍走了一圈,按順序放好。這一次,她将自己留在這幾顆殺氣石形成的圈子裏。她用匕首割破自己的胳膊,鮮紅的血順着手臂流下來。夏梨伸指在雪白的絹上寫下了那個名字。
日番谷冬獅郎。
适合者的血液是珍貴的,但同樣也是會失效的。用得越多,效用就越小。就像止痛藥,你總是吃,它遲早會失效。所以藍染才會說,總有一天你會看不見。
想喚回半魂也不是沒可能,只要讓血流到足夠多,引發的力量足夠強,就可以了。那本書的作者提出的方法,就是這麽簡單。可适合者本就寥寥,有哪個肯為了半魂讓自己失血到将死。
哦對,黑崎夏梨就是一個。
也許也是唯一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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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梨将視線從自己臂上的鮮紅移開,她擡起頭看到頭頂上那株櫻樹開始飄下粉色的花瓣。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它們緩慢安詳地落成一片溫和的雨。就如同每年的春天那樣浪漫。
殺氣石陣中的櫻花,是生命力的象征。
所以每每落到瘋狂,就是生命力迅速衰退的表現。
等到它們都落地的那一刻,也就是自己的死期了吧。
也許,這就是自己最後一次看到的櫻花了吧。夏梨不置可否地聳肩,繼而撇一撇嘴角,試圖不再考慮這個問題。總挂念着自己的死期如何如何臨近并不是什麽開心的事情。她将目光又移回到自己手臂上,那裏正血流不止,染得白絹連同地面一片的殷紅。
鮮血的顏色,其實很刺目。而她記得,自己從未說過。
據說流血的人如果放着傷口不管而睡着的話,是會死掉的。大概因為會在睡去的時間內超過最大失血量吧。夏梨并不能肯定這一點,畢竟她不是什麽專業的醫生。盡管如此,她還是知道,無論發生什麽,多困倦多疲憊都不可以睡。
閉上眼,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不光自己,冬獅郎也是。
夏梨正自神思遨游,驀地從手臂的傷口傳來一陣劇痛。她一驚,另一只手反射性地覆上傷口。
唔,怎麽回事!這種……疼法……好詭異,絕對不是,刀傷……
那是種從那個傷口開始,每一寸皮膚,肌肉都破裂開來的感覺。血液仿佛沸騰着沖擊身體裏的每一寸血管,然後一齊湧上頭頂。痛覺差不多在瞬間就席卷至全身,連喊叫都來不及出聲。夏梨只有痛苦地蜷起身子。
要死了吧。她想。
昏迷之前,她拼盡最後一絲意念,眼角餘光看到的,是夜空之下,櫻花狂舞。
已經……就要開敗了麽。
不要,不可以。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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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四面的風聲灌進耳鼓。黑崎夏梨慢慢睜開眼,入眼的竟是一片銀白。
咦?這裏……
之前的疼痛也不見了,她下意識地擡起手臂來,并沒有見到什麽傷口。
放眼四顧,這裏是一個她曾經來過,曾以為是夢境的地方。只不過現在的她終于了解到,這地方也可以叫做日番谷冬獅郎的內心世界。
一如既往的冰冷氣息,支配起天與地之間的所有罅隙。那些也不知是生是死的枯木立在冰原上,一片寂寥。身側一些低矮的雪崖,在風烈的時候就騰起些須模糊的白霧。天空是一脈灰色,興許什麽時候就會飄起雪花的吧。她站起身來,感到那晶凍的大地是如此堅實地被自己踏在腳下。她也能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王賦予這寒氣逼人的萬物,是如何的傲然超卓,不可一世。
在接下去的不知多少個日夜中,自己就要在這個地方駐足了吧。
每向前一步,就更接近你一步。
終于,糾結過那麽多次,也絕望了那麽長時間。
這一次終于可以讓你回去了。是吧。
在我面前,你拒絕無用。
夏梨突然想笑。很開心的笑。
她腳步不停歇地,向着記憶中上次見到他的地方趕去。她只知道自己要見的人就在那裏。顧不得腳底在冰面上打多少次滑,也顧不得這個地方究竟有多冷。見他的次數并不多,就在這為數不多的幾次裏,傷心的次數好像要更多。可是每一次,她還是要一刻不停地趕過去,她還是會一刻不停地趕過去。好像只要慢掉一秒,就會丢了全世界。自己到底在等什麽在盼什麽,結果不過是一次又一次徒勞無功的悲切吧。
她沒所謂地想,你可真是個天生的傻瓜,夏梨。
……直到,那一抹雪發映入自己眼簾,她才怔怔站定。對方像上次一樣,背對着自己站了,對面是那條盤踞的冰龍。一如既往的,讓自己移目不能。
你會是什麽表情呢,日番谷冬獅郎。
恨我麽。惱我麽。還是絕望呢,像上次見到我那樣的絕望。
可是這一次,我只想讓你好好活着。
夏梨笑一笑想,就算你惱了恨了又如何,就讓我任性這一次吧。
因為是……最後一次了。
于是日番谷回過頭,就看到那個自己拼盡全力也不想失去的人,靠在一株枯樹的樹幹上,唇角牽起說了一聲嗨。
剎那間,心口無端痛徹一片。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