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茱芸
日番谷冬獅郎怎麽也不明白,為何總隊長只甩給他一句日番谷隊長務必用心去看,就轉身離開。少年驚愕間,卻沒有錯過山本元柳齋重國眼中一閃而過的深意。一怔之下,竟忘記自己本打算咄咄逼人地問一個水落石出。
日番谷看着昔日總隊長高大的身影消失于殿後的陰影,沒入黑暗,神定氣閑。一如那個人不着痕跡又心安理得地出現。
最重要的是,現在的總隊長是正是邪,神鬼莫辯。
問及雛森的問題,究竟為什麽會落得這樣的答覆?他覺得自己并沒有想明白。怎樣說,雛森都終究是五番隊的副隊長。即便如今的總隊長敵我難辨,也該不會這樣明目張膽地為難護廷十三番的副隊吧?更何況,總隊長出言提醒的內容……
究竟是關于雛森還是針對自己呢?又是為什麽呢?
他真的有很多想問的事情都沒有得到答案。
比如剛問出口的雛森的事情。
比如那些陌生又強大的人的來歷。
……比如他更想問的那一句,你們究竟要怎樣待夏梨?
沒人比他更清楚黑崎夏梨所蘊含的力量,專屬于适合者的霸道和不可一世。他曾以為冬季之戰既然以慘烈的勝利告終,身處太平盛世的夏梨就不會受到過度關注。可惜現在似乎沒有那麽簡單了。如果夏梨真的學會卍解,最終協助總隊長達到那個被提及的“完整的世界”也非是不可能。以那把斬魄刀的能力,遲早會在這群人的刻意為之下驚醒世界。
日番谷步出大殿的時候,依然在思索山本總隊長的話。似是從黑白分明的大殿中猛然接觸到外面的光芒,一時不大适應這麽明麗的光線,他輕輕閉了一下那雙碧如翡翠的眸子。四周一個人都沒有,虛夜宮本就寥寥幾人,一時間所有人又都走開了。日番谷感到或多或少地輕松了一些,一方面是沒有強大靈壓環伺,另一方面,一個念頭閃電般從心底騰起,難以壓制,他也沒有想到去壓制,這個想法對他來講十分重要。正是這個念頭,讓他不再如先前般躊躇:
他決意去探一探關着雛森的那間囚室。
雖說此刻他毫無靈壓,不過正因為沒有了靈壓的痕跡,其他人就更難以把握他的所在。
日番谷辨認了一下方向,輕車熟路就摸去那座宮殿。
上次匆匆一面就被勒令離開,少年冷靜下來才覺得,應該有更多的事情去問她。且不管雛森是不是還能開口,總會有叫她表達的辦法。他不由想起之前曾遠遠觀望,夏梨是如何跟口不能言的半魂試探着交流。他看不見那些半魂,卻理所應當地見着夏梨的神情動作。每當想起那些事情,有種淺嘗辄止的溫柔就漸漸覆過他的嘴角。
他眼前劃過黑發女孩在一張紙上指指點點因循善誘的樣子。面對任誰也看不見的半魂。
她低眉淺笑。揮之不去的淡然又空落。
夏梨對那些人還有用處,就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少年親耳聽到薩瑟說出他們将他帶到此處的目的是引夏梨前來。從內心來講,他不覺得這些是好人,只是利用了自己,更是打算利用夏梨。可是山本總隊長的出現又令他堅定的敵意生出動搖。究竟是福是禍,也許,只有處身更久的雛森可以給他一個答案了……
日番谷冬獅郎輕輕推開大殿磅礴的門扉,放輕了腳步,直來到重重鬼道阻隔的鐵栅之外。他感到自己的心跳随着每一步的接近,都重若擂鼓。
當少年終于站到門前的時候,出乎他的意料,雛森并沒有在。另外有個人已經專程候在那裏等着他登門了。
“喲,日番谷隊長,我正在等你。”同樣年輕的少年潇灑轉身,淡淡煙茶色的眸劃過一絲淺淡笑意,不論是他幾分桀骜卻不失溫和的碧色發絲,還是身上淺灰至白的簡潔衣袍,落在黑暗角落中都有種異常潔淨灑脫的漂亮。
他走出陰暗肆虐的屋角,向雪發少年微一鞠躬。“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萊米。”
+++++++++++++++++++++++++++++++++++
+++++++++++++++++++++++++++++++++++
萊米煙色的眼瞳向雪發少年的腕上輕輕一瞥,就有絲絲笑意蔓上他的唇角。他好整以暇地步出屋門,來到日番谷的面前。他微微傾身靠近那個雪發的少年,伸指點一點他腕上的手環。
“為你吞噬靈壓的裝置?”
日番谷毫不示弱地看着眼前讓他歸類為敵人的這個少年。他湖水綠的眼瞳中映出從頭到腳都籠罩着随性灑脫氣息的人。萊米的笑容有種難言漂亮的感覺。不可否認這是個十分有魅力的人,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自有引人的地方。
“雛森在哪裏?”日番谷冬獅郎本就擰起的冰眉又緊了幾分。他對手環的避而不談被萊米自動理解為默認。
“我想這樣東西,從今往後,你也不需要再用了。”萊米對雛森的問題也采取避而不答的策略,他又向前靠近來一步。
這句近乎發瘋的話立即被雪發少年冷冷打斷。“不行!”
他狠狠咬牙,眸中不覺透出堅定絕卓的神色。這是,為了保護夏梨才特地安置的東西。就是舍棄性命,也不可以放棄的東西。如果只是自己的命,既然落在這些人手上,若是被他們拿去了性命也無可非議。但它……連接着夏梨的生命,就是自己拼盡了性命也要保護好她。
這是早在,很早很早前就已經決定的。
他實在,虧欠她太多。
不是流多少血,傷多少心就可以計量的。
如果,如果說,流血就可以讓他不虧欠,那他寧願放光所有的血液;
如果說傷透了心就可以償還,那他寧可為她疼痛一生絕不會有一點猶豫。
可是他好像……
……總在令她更傷心。
少年想起剛剛在殿中,黑發女孩那不着痕跡就避開自己的淡漠視線。他終于覺得憂心。她本不該這樣的……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是否有什麽誤會?
日番谷冬獅郎并沒有察覺,此刻他心心念念着想見到的,是那個刻意生疏自己的……
……黑崎夏梨。
“隊長對現在的境遇,困擾麽?我覺得你似乎很想脫離這種任人擺布的狀态。”萊米退開一小步,“所以,就不想……重新獲得靈力?如果你夠強,當然可以打倒我們回去……帶着公主殿下一起。”
日番谷站在原地冷冷答複他。“我的事情,不勞費心。”
那只是另一種聽從你們擺布的方式罷了。
如果真的一直在接受,一直在認同,最終是會變成一種習慣性跟從的吧?
……即使對所做的事情并不完全認同。
“安心,公主殿下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受到影響的……”萊米指一指手環,不理會日番谷驚怒的目光,“她有了我們,已經和從前的那個她,徹底不同了。”
“什麽意思?”還沒反應過來他如何知道自己的靈壓與夏梨的關系,就又為這新的言論不安。
“就告訴你吧,有莫薇特在,你最擔心的事情就不會發生。”萊米搶上一步,在雪發少年根本還在思考這句話的時候,伸出食指輕勾住他腕上黑色的手環。
“那麽,讓我幫你一把吧。”輕快的聲音響在他耳畔。
“什!”日番谷猛地睜大眼睛……“喀啦——”一聲脆響,手環節節碎裂。在一陣叮當亂響過後,那個一直壓制着日番谷,一刻不停吞噬着靈力的裝置已經在地面散落一片,再也不複存在。
連同心髒。
日番谷只覺得渾身冰冷,寒氣席卷了每一寸肌膚。不僅僅來自于自己失而複得的靈壓,更來源于手環碎裂的清脆聲響。瞬間,感觸似乎被成倍地放大,他立即就感受到虛夜宮中所有的靈壓。久違的靈力充斥着每一根血管。日番谷冬獅郎的自由,等于黑崎夏梨的絕望。
“你!”怒意毫不掩飾地染盡翡色眼瞳。
萊米輕笑飄開,輾轉騰挪中是說不出的漂亮俊逸。日番谷能夠看出那雙浩渺如煙晶的瞳,根本沒有一絲笑意。冷靜,自信,最可怕的敵人。日番谷是以普通魂魄的身份來到虛夜宮的,甚至根本沒有帶上冰輪丸。此刻萊米也同樣沒有抽出他的斬魄刀。他單手背後,另一只手擺了一個決鬥的起手勢。綠發少年的笑容在大殿中蕩開一層清輝,他笑得暢快。
來阿,如果你能比我更強,日番谷冬獅郎。
+++++++++++++++++++++++++++++++++++
+++++++++++++++++++++++++++++++++++
“真是遺憾……”
淡然的聲線不輕不重,卻讓萊米和日番谷冬獅郎同時一驚。方才還凜冽的殺意頓時彌散無蹤。
日番谷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還有其他人窺伺在側。沒有任何靈壓的感覺,甚至沒有一點氣息。黑發黑瞳的那個男人安靜負了手站在走廊的盡頭,明明什麽動作都沒有做,卻高傲沉重得讓人片刻不敢移開視線。仿佛身處荒原,一旦對上猛獸,任何一絲晃神,帶來的都有可能是滅亡。
叫薩瑟的這個男人不是猛獸,是比猛獸更深邃可怕的存在。
萊米垂下伸出的手,站在原地暗暗心驚。他沒有料到薩瑟的反應。他知道他在,可他本以為他不會在意這件事。現在看來大概是錯了。按照自己撰寫的劇本,這位年輕的十番隊隊長就是枚引公主殿下前往虛夜宮的棋子,任務完成了便可棄置一邊。問題是,不知是怎樣做到的,日番谷冬獅郎竟然在計劃之外引起了薩瑟斐歐——這個他唯一不可能違逆的人——的注意。
真是個,大意不得的人呢……日番谷冬獅郎……
為什麽是你……要比我更早地……比我預料中更早地……
……如果你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了吧。
綠發煙眸的少年斂起心裏芒草般的刺感,視線轉向遠遠站着的人,随即帶了稍許請罪的意味向那個方向微一鞠躬。
“……我還以為來到這裏的都算是夥伴。但如果你們還打算繼續,那請便吧。”黑發男人是滿不在乎偏又有禮的語氣。聽着這樣的話,兩個人心裏都生出一種再難動作的感覺。別說是還沒有打起來,就是喊出了卍解之類的,只怕也要被這一句話生生壓到偃旗息鼓。
實際上,比起要不要繼續,日番谷冬獅郎更關心的是現在自己的靈壓會不會影響到夏梨。他一直在全力壓制自己的靈壓,盡管萊米已經擺出一番決鬥的動作。
也想保全夏梨拼盡全力才拯救回來的這條性命,可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不是你決意逃避就真的可以逃開的。比如他曾以為自己不出現就可以阻止那個女孩犯傻。結果很沒用地在女孩勾着唇角的一句「你拒絕無用」中一潰千裏。
……退一百萬步來講,如今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再死一次,又有何懼呢。
為了她。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一步了。”雪發少年昂然轉身離開。壓下心裏的種種念頭,他決意回頭去找總隊長。就算是為了夏梨,也一定要告訴那個人……自己的靈壓不可以存在。日番谷冬獅郎并不認為在這個鬼地方,黑崎夏梨一旦昏迷或者發生更可怕的突發事件,能有誰可以救她。
自從手環被打碎,便能夠感知到所有人的靈壓。少年幾乎是立即就察覺到沒有某個人的靈壓。想起雛森原本被關在身畔的角屋中,被重重鬼道鎖住也許會降低些許靈壓,但理應不會徹底湮沒。更何況,她已經不在這裏了……日番谷暗暗思索,是被轉移了麽……但就是問這些人,也不會告訴自己答案的吧……連總隊長,也只是說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複而已,要自己用心去看。
用心……用,心……
心麽。如果還有這種東西。
看着雪發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後,萊米緩步走到黑發男人的身側。他揣起雙手,泛白的風衣恰到好處地勾繪出一抹纖長優雅的身形。暗仄的廊角也掩不住他煙色眸中的熠熠流光。
“你是想留着他做什麽,薩瑟。”
舉手投足間已強大至斯,誰還要這般在意一個路人甲身份的人。
即便他身為護廷十三番的天才隊長。
如果不是你阻止,只怕誰也攔不住我想……殺了他。
“很像吧?當初的我們……”薩瑟盯着日番谷消失的那個方向微一挑眉,就有邪戾肆意流轉,“……在蛆蟲之巢的那個時候。”
+++++++++++++++++++++++++++++++++++
+++++++++++++++++++++++++++++++++++
從靜靈廷大半番隊返回的報告都顯示,根本找不到日番谷冬獅郎和黑崎夏梨的下落。那兩個人就像從這個世界蒸發般,蹤跡全無。這件事情并沒有因搜索的持續而有什麽好轉,朽木白哉聽見的消息,只是一次接一次的「報告,本地區沒有發現」。饒是他涵養極好,也終于心憂這樣的處境實在不容樂觀。
四楓院夜一已經找過仙太郎和清音對穿界門進行了一番徹查,但沒有發現被擅自使用的痕跡。夜一吩咐仙太郎與清音将此事報告給朽木總隊長,之後迅速返回現世,将此事通知浦原喜助和黑崎一護。
白哉聽完那兩人的報告,示意他們暫且退下。他獨自坐在書桌前,閉上眼睛,開始思索這件事可能的所有情形。
日番谷冬獅郎已經沒有靈壓,又刻意藏身于煙波浩渺的流魂街,想找到其人殊為不易。但黑崎夏梨,作為擁有靈壓的初學者,想必還不能完美地隐藏起自己的靈壓。如果不是有非這樣做不可的理由和方法,就必定是已經離開了屍魂界。如果現世也沒有她的話——從穿界門沒有通過的痕跡來推斷——她應該是沒有回到空座。那麽剩下的地方,就只可能是……
——虛夜宮。
流魂街近郊的那個模型空座一如既往的冷清,有月色泠泠沐下,朽木露琪亞站在高空,任由夜風淩亂,襟袖揚舞。在這個黑崎夏梨曾經日夜相待的地方,如今卻再也找不到那一抹身影。偌大空闊的城市寂靜,只有長風呼嘯而過,拔地而起的孤獨。
夏梨她,就是在這裏,與半魂相伴着度過無數日月。不知道是怎樣的心情,才讓她可以堅守着這一座壁壘,毫不退縮。
夏梨,你到底去哪兒了?為什麽要從我們面前消失呢?
如果真的是選擇離開,那真的是到不能理解也不能交涉的地步了麽?
一點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
到底你與我們之間……差在了哪裏呢?
「我想聽聽,關于藍染的事情。」露琪亞無端想起這樣一句話。
這是在那個夜晚,夏梨與自己同住在朽木家的時候,她突然問起的事情。當時詫異過,難解過,為何她會問及那個背叛了整個屍魂界的大魔頭。然而就在此時,露琪亞才恍然記起,當時女孩子問的問題是,他在乎些什麽人。
藍染惣右介在乎的。誰。
也許是有的,他也會有在乎的人。
可是因為那個人可能存在的真切感情,所以就忽視了他殘忍嗜殺的本性。是這樣麽。
于是……同情,不平。
就是從這裏開始……偏離的麽。
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就容易被左右吧。
一旦被什麽人慫恿,就會輕易動搖的吧。
一定……要告訴一護才行。
今日的空座,也同樣是一個不眠之夜。四楓院夜一已經将事情悉數相告,浦原商店裏氣氛鮮見如此凝重。黑崎一心眉頭緊鎖表情肅頓。他的兒子也就是夏梨的哥哥,聽見這樣的消息幾乎要立即暴走。而浦原商店的店長,帽沿下的神色正是陰晴不定。
“我不管是誰擄走的夏梨……”橙色頭發的少年狠狠将拳搗到桌上,“我是不會放過他的……”
“既然沒有返回空座……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虛圈了。”浦原用紙扇遮住自己的面容,“不知黑崎先生還記不記得,在日番谷隊長喚回黑崎小姐的那天……我們在模型空座……”浦原喜助語音輕緩,卻猝不及防地沉重至斯,“……遇見了誰?”
一護一愣,那個神色冷然,有着墨綠眼瞳的男子浮現在他腦海,他一點點擰緊眉心。
“烏爾奇奧拉……”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