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繪世

“我想,自我介紹就不需要了吧?”曾經的靜靈廷總隊長在王座前站定,雙手拄在木杖上,一如他曾千百次居高臨下地站在死神們的面前。

沒有一個人露出訝異的神情包括黑崎夏梨。

她會認得這個人就如同她會認得雛森一般,沒什麽值得奇怪的。

“總隊長,我需要一個解釋。所有的事情。”站在最下首的雪發少年不卑不亢地開口。盡管失去了靈壓,卻無損他一貫坦然的氣魄。他生生壓下想立即詢問雛森的念頭,眼前的事态才更值得他關注。

本應該在那個空座跟崩玉一同消失的總隊長,為何會時隔多日出現在虛圈的宮殿。

又究竟,是不是敵人呢。

靜靈廷的總隊長看着曾經的得力部下眼裏漸漸染上懷疑閃爍的光,擡手示意烏爾奇奧拉向他作出解釋。

“元柳齋大人從最開始就在實行這個計劃。”曾經的No.4號破面輕輕走上前半步,“早到……藍染大人剛剛注意到崩玉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我是元柳齋大人在那時就扶植在虛圈的棋子。在藍染大人來到虛夜宮之後,一方面作為藍染大人的眼睛看着屍魂界,另一方面,作為元柳齋大人的眼睛看着虛夜宮。”

日番谷冷然地聽着烏爾奇奧拉沒有起伏的聲線,像在述說別人的故事而不是他自己。他暗自思忖,這樣的事情,如果是這個男人……

雪發少年的視線不着痕跡地劃過烏爾奇奧拉深不見底的眼瞳。

……絕對可以做到。

“藍染大人從一開始就在被元柳齋大人牽着走,市丸銀和東仙要也是一樣。藍染大人以為在崩玉的事情上是他得手了,但那只是因為元柳齋大人在讓他拿着。僅此而已。從最一開始,元柳齋大人就在默許他搶走崩玉,研究崩玉,進行各種實驗。不出所料,所有的事情都在向着元柳齋大人所要的那個結果發展——即,讓崩玉的力量在冬季大戰的時候,徹底失控。”

“什……!”翡翠綠色的眸子猛地睜大。日番谷猛地盯住座上的總隊長,開始有憤慨的光芒在他眸中流離,“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

崩玉的失控,奪去了多少死神和破面的性命?!

幾乎毀去了大半個靜靈廷和全部虛夜宮!

如果是單純為了取得勝利,也太不擇手段了吧!

他一點點咬起牙來。

這就是總隊長的目的?!兩敗俱傷的勝利麽?!

不,不對……

如果是那樣,屍魂界已經勝利了,為什麽他還是沒有出現,而是躲在虛夜宮直到現在才肯出來示人?

黑發的女孩看着日番谷眉心漸漸收緊,綠色瞳中染上一重更加深邃的冰光。她試圖去理解那些事物之間的關系。但她唯一可以聽明白的就是,藍染似乎是被這位總隊長利用了。她全部的思緒都回到初次見到藍染的時候——那個身為半魂的藍染惣右介。

被稱作冬季之戰的總Boss,草菅人命的大魔頭的男人。

他第一次來見自己,只是請自己幫忙帶一個人過來。他想要再見一眼那個人。

在夏梨眼中,那只是一個想默默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的普通人。

即便知道那個人看不見自己,聽不見自己,也還是固執的,安然的想見她。

她分毫不差地記得那個人降落唇角的溫柔笑容。

他對他面前的那個女子,說着永遠也不可能被聽見的話。

她難以自制地不去想……如果空座的那個事件沒有發生,是不是藍染就會——總有那麽一天——就會真的那樣溫柔地站到卯之花隊長的身前去?

可是這個問題,成了永遠不會有答案的謎題。

座上的山本元柳齋重國微微眯着眼睛,審視下面的人。真相也許有些難以接受可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着劇本完美進行。

這攤牌的一步,遲早都要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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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崎夏梨。”

突然間聽到自己的名字從總隊長的嘴裏說出來,黑發的女孩微微擡起頭,漆黑的星瞳中映出那人高大威嚴的身影。光線從大殿一側的磨砂窗棂間流瀉,那個人堪堪站在明暗交界的重重光幕中,有什麽難以言明的東西汩汩川流。他的聲音肅頓,在大殿內铿锵。

“身為半魂的适合者,你所持的斬魄刀擁有獨一無二,足以颠覆世界的能力。”

烏爾奇奧拉,萊米,薩瑟和莫薇特都神色如常,顯然他們早都知道這樣的事情。日番谷冬獅郎猛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盯着座上的那個人。

為什麽……夏梨的身份,為什麽身在虛夜宮的總隊長會知道?

再有,他為什麽會知道夏梨斬魄刀的能力?

雪發少年曾以為,那樣的事情,只有半魂會知道。而這個能力将作為适合者與半魂共有的秘密,永不宣洩。

這個神話如此輕易地就被破解。

“我需要這樣的能力。所以我無需隐瞞就可以告訴你們,我想要辦成一件怎樣的事情。” 山本元柳齋重國頓了頓,“我想構築一個完整的世界。”

日番谷的神色在聽見這樣言論的瞬間就複雜起來。而看着黑崎夏梨那不解的表情,總隊長和緩神色向她解釋。“現今的這個世界是由三個部分不相幹擾地構成。屍魂界,現世,虛圈。在這三個區域之間,有斷界和黑腔相互阻隔,維持着平衡。我的目的,是要消除這三界之間的阻隔。讓世界變成唯一的,完整的存在。”

“什麽?!”日番谷身體劇震。

如果說夏梨并不了解那些事情,他日番谷冬獅郎可不會不清楚。靈子是如何在這些不同的區域間流動,保持平衡。一旦被打破,後果不堪設想。盡管,雪發的少年意識到這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然而他根本沒有想到,總隊長要做的,是這樣的事情。

這……會在瞬間打破世界的平衡。無異于将整個世界摧毀麽!

“總隊長!……”不待他再說一句,山本總隊長就已知道少年想表達的內容,截斷了他的話。

“日番谷隊長,”這位靜靈廷的前總隊長語氣淡然,仿佛之前自己所描述的,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關于屍魂界的一段歷史,我想征詢你的看法……在你看來,滅卻師被死神剿滅這件事……是應該的還是不應該的?”

“什麽?”

“滅卻師,原本只是靈力稍高的人類。因為現世中虛的存在,才漸漸成為擁有實力的滅卻師。對人類來講,這是一種進步,或者可以叫做……進化。”

日番谷冷目看着山本總隊長。他不明白為何總隊長突然間話鋒一轉開始提及那件對于屍魂界,對于靜靈廷而言并不光彩的事情。他也不明白這件事與之前驚世駭俗的一席話與颠覆世界的大計劃又有何關聯。

他沒有貿然進行任何表态,不過那個人不會因為他的沉默也同樣選擇沉默。沒人阻止,于是山本總隊長繼續說了下去。

“虛原本就會存在于現世,而人類又必然會擁有高低差異的靈力,所以滅卻師的出現,是必然的進化。我們做的事情,是在扼殺原本應該存在的進化。而這種行為是不正确的,違背自然的。”

黑發的少女看着老人平靜陳述,她雖然并不太明白但她覺得這個人說的似乎有一定道理。因為,日番谷冬獅郎沒有進行任何形式的反駁。甚至連言語上的反駁都沒有,他只是咬着牙,神色複雜地看着那位總隊長。日番谷冬獅郎沒能阻止總隊長繼續說下去,更也許,他根本就沒打算反駁他。

“我想要創造的,是一個将世界糅合,讓所有人類,魂魄,死神和虛都相互制約進化,最終逐漸趨于完美與平衡的世界。而要創造出這樣的世界,适合者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山本總隊長擡起嶙峋的手,指向階下黑發的女孩。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夏梨的身上。

“你就是改變這世界的宿命之人,黑崎夏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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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合者一旦成為死神,斬魄刀将擁有驚動天地的能力,那種掌控空間的力量遠遠超越任何一種存在的鬼道。你身邊的斬魄刀是一筆最寶貴的財富。我不會強迫你做出選擇,因為現在的你還不足以了解這些事情。我可以等你作出決定。我可以等到你期望去發掘自己能力的那個時刻。”總隊長并未立即逼迫女孩作出回答,這番話說得寬宏大度,字字铿锵。

窗外有夕照的金色不着痕跡地流瀉。時幻流離,鐘擺過鏡,在誰眸裏輕染過一片迷蒙。

“我……我不知道……”夏梨有些懵然,輕輕搖了搖頭。

對于自己身為适合者的事情雖然很接受,但面對剛剛得到不久的那一把斬魄刀,她實在是沒有一丁點的把握。關于各番隊隊長與副隊斬魄刀的能力,她大致在《靜靈廷》月刊上也讀到過,每一把刀都有不同的能力。她也曾在腦海中想象過那些斬魄刀解放的姿态,有罹盡萬世的浩蕩。

但她真的難以想象自己手中的支離,會是怎樣的能力。

她伸手撫上那深紅的刀鞘,墜在柄上的黑色圓石輕輕晃了一晃。深邃如水的光澤一閃而過,将她的眸光也一起暈染。有什麽歷歷彌深,就從指尖蕩動開來,浸潤皮膚,溶入骨血。

明明……是自己的東西……卻這樣不了解呢。

也許這是個好機會……可以更明白自己。

已經有太久太久的時間,弄不明白自己了吧?

“總隊長,您是從哪裏知道的,那把斬魄刀的能力?”日番谷眸中泛起更甚的疑慮,盯着座上的那個人,語氣中漫漫多出幾分淩厲。

黑崎夏梨沒有擡頭,但眼前明明白白就是那個雪發碧眸的人,荦荦繞繞,不絕于目。可她甚至不想——或者該說不敢——回過頭去看那人一眼。哪怕近在咫尺。

總覺得……只要看他一眼,自己的世界就一定一定要崩壞。

它已經……不能夠再崩壞了。

山本元柳齋重國一語不發,只是淡淡将視線投向日番谷的身後。那個綠發煙晶的少年輕輕走上前一步,勾起嘴角笑得坦然大氣。萊米擡起眼睫,毫無心虛地對上日番谷冬獅郎冰冷的視線。

“我可以把這句當作對我的誇獎麽,日番谷隊長?”

雪發少年回過頭,正對上萊米那雙淡墨色的眼眸,在莫測明暗的光線映照下,一脈深深淺淺,捉摸不定。

“查閱無數的資料,包括各種禁止面世與被封印的文件,将所有掩藏在光明印記下的陳年舊賬都翻出來分析……這都是最後才得出的結論了,日番谷隊長。”少年眉梢帶起的笑容淡然又閑适,“唯有适合者的斬魄刀,是會相傳的。由下一位适合者來繼承。也許名字會不一樣,因為名字是取決于适合者自己的心境,但是它們的能力……是完全一樣的。”

“不應該出現兩把能力相同的斬魄刀,即使是在不同的時間。”日番谷漸漸咬緊牙關。他是不可能忘記的,擁有兩把同樣的斬魄刀會是怎樣的後果。然而他也不可能否認萊米的話……因為每一個字都無比正确。

為了夏梨的安全,他只有竭盡全力讓別人相信那是個錯誤。

綠發少年斂起先前閑散的神情。他語音輕輕,聽在日番谷的耳中卻如同雷聲轟鳴。“這是适合者共同背負的命運,我想你明白的吧,我的隊長?”

在雪發少年再難以自持地驚怒的時候,總隊長站起身來。“今日就到此為止。黑崎夏梨的起居就交給莫薇特,日番谷隊長暫居原地。”

萊米,薩瑟和烏爾奇奧拉紛紛準備離開。那個穿着黑色和服的美麗女子走到夏梨身邊親密地拉起她的手。她笑,你跟我來吧夏梨。我叫莫薇特。

“等一下。”日番谷的聲音突兀地在殿中響起,所有人都停下腳步。夏梨覺得左邊的胸口都跟着那個聲音被狠狠扯了一把。日番谷冬獅郎看着山本總隊長即将離開的背影,終于開口問起那個惱擾了他很久的問題……

“雛森,為什麽會被關起來?”

黑崎夏梨在他話音落地的時候感到,那些已萬劫不複的什麽,鈍痛蔓延着,強烈又持續。她明白的。那人不可能不眷顧,更不可能棄之不顧。

所以……也不可能……再挽回了。

她再沒有遲疑地跟着莫薇特一起走出去。身後傳來殿門關閉的聲音,沉重而壓抑,連着心,徹底隔斷了一切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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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麽?”輕輕嘆息,響在黑發女孩的耳際。

夏梨一怔,看向走在自己身畔的,叫做莫薇特的那個女子。略約看起來與露琪亞相似的年歲,不過夏梨深知死神之流的壽命遠遠超于人類,所以也無法說出她的真切年齡。

莫薇特表情淡然又冰冷。可夏梨覺得自己看得分明,那張幾近完美的精致臉龐下,揮之不去的淡淡哀傷。點染在新月黛起的眉間,朦胧像穿越百千年也逃不脫的霧魇。那雙灰眸飄過,帶起驚蟄三月的流風。天頂一半柔光明媚,酒紅長發甩脫的高光,動蕩晃迷了誰的視野。有什麽就開始在光暗交錯中複蘇生長。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夏梨收回目光,繼續向前。

總覺得,要是放任的話,最終一定一定,會如一場盛大的溺雨,沉重窒息,苦楚不堪。那樣……那樣的話,就再也逃不掉了。

所以不能放任。所以要統統壓制。

我不怕天崩地坼。

可我怕它崩壞了一次又一次。

“呵,”莫薇特側目,玩味地看着身邊的女孩,“都是同樣命運的人,怎會不明白的呢。”

日番谷冬獅郎于你,就等同那個人于我。你願為他付出的,我也會毫不猶豫。

不過我們兩個人,究竟誰愛得更深一些,更絕望更悲壯,更……撕心裂肺?

為此,我感受到的那些……無盡的黑暗,你也來試試。

疼不疼?

黑發女孩的腳步,倏然靜止。黑崎夏梨盯着自己腳下一方凝滞的影子。莫薇特看着她的嘴角漸漸勾起一個清淺弧度。她也看得見……夏梨眼底那些深深淺淺的眸光,交彙在一起的形狀,絕望的前奏。

她無可避免地開始疼。

女孩開口,語音輕忽,笑容殘忍。“根本就什麽都沒有過。所以,又怎麽會疼呢。”

日番谷冬獅郎所給予自己的全部全部,就只有一句「我不會再讓你孤身一人」,和額頭那個蒼白的吻。

能代表什麽呢。

根本就連一句喜歡也不曾說過,要我怎樣去信呢。

又該信什麽呢?

可以救下他的性命,卻救不回一顆心。從最最開始,所相信的,也許都只是自己的想象和自以為是吧。

那人對自己就只有感激吧。他所有的溫柔,也都只是出自于一種禮貌吧。

如果有什麽感情,也都是種錯覺吧。

黑崎夏梨,你真的要守着這樣的虛幻病入膏肓麽。

這樣的念頭并不是第一次出現,但它像罂粟,一旦侵襲,就不可避免地蔓延滋生,飛速流長。虛夜宮頭頂的天空雲層沉重,那雙墨色晶亮的瞳子流雲潼潼。藍天太柔軟,終會覆滿重重陰霾。

呵。所以說,所以說阿。都是同樣命運的人呢。

莫薇特收斂心情,她知道現在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她領着夏梨向前走,似是漫不經心地開口。“你……了解你的斬魄刀麽?”

夏梨一愣,不管怎樣,這個話題怎麽可以跳轉得這樣迅速。

“……”

“你知不知道你的斬魄刀有多強大,”不等女孩的回答,莫薇特輕輕靠近一點,揚起的嘴角有一抹自信又邪氣的笑容,“等你真正擁有卍解的同時,可以擁有從無到有的整個世界。自然也能夠擁有那個人。”

夏梨難以自抑地睜大眼睛。

“相信我。”

她看着莫薇特向她伸出手,笑容優雅漂亮,在一片明麗中綻放無端。毫無預兆的暖意溫柔升騰,灰色的眸有燈火空落的痕跡。

“我幫你。跟我們一起吧,夏梨。”

樣貌分明是不同,可夏梨晃神間,紅發女子的身影卻在這一刻……與露琪亞重疊,何其相似。

……那個時候,朽木露琪亞正就着身後闌珊的燈火對她微笑。「跟我回去吧,夏梨。」

伸來的手溫暖如斯,她視野迷離。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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