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偷我的首飾,就為了給我畫個觀音圖做驚喜?”
聽到這個理由,皇後生生被氣笑了,“你正大光明地跟我讨要,我會不給?”
她正色望着兒子,目光冰冷:“堂堂皇子,光明正道你不走,學這等偷雞摸狗的伎倆,你以為,就算你做成了,就真能給我驚喜?”
“驚則有之,喜……從何來?”
“母後……可楚十九……”燕王跪伏在地,真不知該說什麽,才能讓母後出手,救一救楚雲瀾。
“住口!”皇後怒容滿面,厲聲問道:“你說實話,到底是不是你拿了我的鳳釵?”
燕王遲疑了一下,還不等他回答,皇後已經疲憊地擺擺手,不想聽他再說。
“罷了,你也不必說了,下去吧。”不等燕王起身,她又補充了一句:“在你皇兄大婚之前,你就不要出門了,好生在家收拾東西。待他大婚之後,你便去就藩吧!”
“母後!”燕王急忙擡頭,可皇後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身邊的大宮女木槿沖着燕王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能再跟下去,否則只會惹得皇後更加生氣。
燕王頹然地用拳頭砸了一下地面,無比郁悴地離開。
剛走出宮門,就有羽林衛前來“護送”。
“皇後有旨,讓我等護送燕王回府。”
燕王明白,這是皇後怕他出宮之後不回家,跑去長興伯府找楚雲瀾,若是那樣,被皇帝得知,只怕他要受到的責罰,就不僅僅是“禁足”這麽簡單了。
可讓他就這麽眼睜睜看着楚家被查抄,甚至被降職被流放……讓他坐在王府中如何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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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讓他禁足,可沒禁止他向別人求助啊!
燕王靈機一動,匆匆回到王府,便寫了一封書信,派人送去東宮給太子。
從小到大,他們幾個弟弟,無論犯了什麽錯誤,都有太子相護。皇帝素來是個暴脾氣的父親,一言不合就動用家法,他們幾兄弟都沒少挨過打,可有長兄護着的時候,因為他的體弱,父親的鞭子都會落得輕些少些。
而太子也習慣了維護弟弟們,在父母遠征之時,他身為長兄,既要做好後勤工作,還得盯着幾個淘氣的弟弟,長兄如父,放在他身上,再合适不過。
也正因為如此,燕王才會替他不平,以長兄驚才絕豔的本事和谪仙般的容貌氣質,就算體弱多病,也不是那個粗鄙俗豔的商戶女能配得上的。
可長兄為了父皇和大昭,犧牲了自己的婚姻,替父皇分憂,讓他在慚愧之餘,愈發敬重。
只是因為蠢三哥的算計,害得父皇生氣,要将他們都趕出京城就藩,他倒是早就想出去做一番事業,當初父皇将他的封地定在燕北之地,就是讓他為國守邊,抵禦北蠻入侵。
這本就是他的理想之地,只是自己主動去和被人攆走趕着去,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太子收到信後,忍不住笑了。
“這個四弟,居然讓我替他照顧楚雲瀾……他對這個伴讀,未免也太過上心了吧!”
他的親軍統領淩駿說道:“楚世子素有小神童之名,與燕王殿下相識于十年前的元宵燈會,當時燕王偷跑出宮看燈,險些被人販拐走,還是太子殿下帶人将他們救回來的。”
“你這麽說,我倒是有點印象。”太子笑了笑,“難怪四弟會選他做伴讀,還對他如此照顧。那孩子的确有點小聰明,可惜……沒用對地方啊!”
淩駿點頭說道:“屬下已經查明,正是他挑唆燕王殿下去沈家鬧事,因為當初長興伯曾經想收編沈家船隊,被沈萬年一口回絕。後來楚世子想與沈家合作,讓沈氏的海貨在奇珍閣寄賣,也被沈萬年拒絕。如此便結下了冤仇,自然不希望沈姑娘嫁入皇家。”
他沒說,當初放出消息時,幾乎所有人都以為皇上會将沈家女指婚給燕王,這才是楚雲瀾急了的原因。
可誰能想到,沈家女慧眼獨具,居然對太子情根深種,相思成疾,而太子終于肯放開“克妻”的心結,接納這位太子妃,對他們這些下屬來說,太子妃簡直就是他們的救星。
誰也不想看到太子日漸消沉,将自己封閉在東宮之中等死。
明明他有那般驚世絕豔的才華,能夠讓每個在他身邊做事的人都為之心折臣服,可偏偏天妒英才,讓他身染惡疾,哪怕有太醫搜集天下良藥,也只能維持他不足半日的精神,甚至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讓所有知情人看着都心痛不已。
若是這位太子妃,能讓他肯走出宮門,肯生出鬥志,就如同枯木逢春般重現生機,或許就能出現新的奇跡。
太子上次在沈家時,看到跟在燕王身後的楚雲瀾,就已經發覺她的眼神有些不對,後來讓人收拾楚家時,就特地多查了一下,自然不會對她和沈家的恩怨有所意外。
“四弟這是有些糊塗了,識人不清啊!父皇日理萬機,沒有時間管教他,看來,還得我幫他一把啊!”
“淩駿,既然四弟想要保護的,是楚雲瀾,而不是整個楚家,那讓長興伯明白這點就夠了。”
淩駿會意地點點頭。
楚家如今已是鐵證如山,罪無可赦,得罪了上至皇後下至京中無數勳貴後,在這麽多人對他恨之入骨,無數雙眼睛盯着的情況下,長興伯想要全身而退,幾乎不可能。
但若是有貴人相助,保住楚家其中一個人,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楚家的案子很快就有了定論,盜竊宮中財物,亦牽涉到窺探帝蹤,罪不容赦。
皇帝命人将長興伯削職為民,斬首示衆,并查抄沒收所有家産,族中女子沒入教坊司,男子不論老少流放三千裏,發配到西北邊境的一處軍屯中為奴。
太子幫着燕王求情的結果,是将流放地從西北換成了東北,在燕王封地最東北方的一處軍堡,據說那裏一年有近半的時間都是大雪封山,不光缺少糧食,還極為苦寒,比之西北軍營,更讓人聞之生畏。
素來女扮男裝在外面以世子身份行走的楚雲若,正準備換回女裝,跟着楚夫人離開長興伯府。
楚夫人崔慧如出身世家,祖上曾是前朝高官,到了本朝屢屢受到打壓,逼不得已才讓自家女兒與長興伯這樣水匪出身的新貴聯姻。
如今長興伯倒了,崔家卻出了幾個進士,如今在朝中和其他姻親互相扶持,漸已成勢,眼見這長興伯府靠不住,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便讓楚夫人提出和離,要帶着女兒和嫁妝離開楚家。
兒子是楚家世子,崔慧茹帶不走,女兒馬上到了及笄之齡,早晚是外嫁女,大把的銀子撒出去,換得了網開一面。
可要讓長興伯在和離書上簽字按手印,一別兩寬,卻沒那麽容易。
楚雲若等了兩日,才等到崔慧茹拿到和離書回來,趕緊收拾了自己的包袱準備跟她離開,卻沒注意到崔慧茹眼中閃過痛苦之色,身邊的侍女悄悄地走到了楚雲若身後,一掌劈在她頸後,将她打暈了過去。
崔慧茹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阿若,是娘對不起你……可娘若是不答應他……他就不肯與我和離,那我們一家都要死……”
“你平日就說,只恨不生為男兒身,若是你是楚家世子,定然能做出一番功業……可這功業未成,楚家……楚家卻被你毀了……”
“娘也是沒辦法……反正你與燕王交好,就是到了軍營,燕王也會照拂于你,你弟弟生來體弱,若是被流放北方,怕是還沒到地方,就要送了性命……”
她哭得泣不成聲,手下卻一點兒也不慢,和丫環一起替楚雲若換回男裝,然後又取走了她身上的幾件佩飾,尤其是其中一枚帶着荻字印記的玉佩。
楚雲若當初還曾經向她炫耀過,這是燕王親手送給她的。只要亮出這塊玉佩,燕王府中,任她自由出入,燕王部下,都任她差遣。
崔慧茹想不到女兒女扮男裝去當個伴讀都能把燕王哄到如此地步,卻也知道眼下萬萬不可洩露身份,否則這女扮男裝入宮之事,又是一條欺君罔上的死罪,這若牽連到她,就算和離都不管事,甚至連崔家都有可能跟着獲罪。
所以這塊玉佩,決不能帶在女兒身上,只能帶在真正的“楚雲瀾”身上。
反正他們是龍鳳胎,容貌有八九分相似,再加上經此大難,略有些變化也是人之常情。
這是長興伯在臨死之前,肯簽下和離書放走楚夫人的唯一條件,就是要她帶走楚雲瀾,并将嫁妝分給兒子一半,以後再改嫁他人,都再無關系。
他那麽多兒女之中,楚雲瀾素來被姐姐壓得暗無光彩,連他都很少注意,可到了生死關頭,他還是想要保住這個嫡子。
哪怕是跟着和離的夫人扮成女兒家逃走,也好過死在被發配流放的路上。
至于那個聰明絕頂的女兒,既然她那麽喜歡女扮男裝,心比天高,那就讓她一直扮下去好了。
正笨手笨腳地在繡娘們趕制出來的新嫁衣上添上自己針腳的沈青葉,是從太子的來信中得知這個消息的。
從她給太子送出第一封信開始,這對未婚夫妻最近就時常書信往來,讨論的大多是軍糧運送和後期的屯田墾荒之事,偶爾也會提一下其他的八卦。
得知長興伯居然将龍鳳胎兒女調換,讓假世子真女兒被流放邊關,她當場就深表震驚,一針将自己的中指紮出了血珠,忍不住豎着這根指頭沖已經被斬首示衆的長興伯表示了一下。
“狠還是你狠,就是不知道這脫缰野馬般的劇情,原來那位大女主,能不能再扭轉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