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顧南榆拿着筷子的手一頓,看着岑晚笑了笑:“感情嘛還可以吧,不過呢,也确實跟岑姐一樣。”她揚了揚眉梢,說:“離了。”
岑晚表情微滞,小半秒,不動聲色地一笑,“我聽說你們是青梅竹馬。”
眼瞅着是要進入下一個流程了。
顧南榆索性放下筷子,拿紙巾擦了擦嘴,又擡眸看對面正吃的滿嘴流油的于回。
“我們小時候是鄰居,”她斂了眉,似乎是在回憶,片刻才又接着道:“不過初中快畢業那會兒我就搬家了,後來也是因為正好上了同一所大學才又遇到。”
吳曉眼神在顧南榆和于回之間來回游移,附和了一句,“那還真是緣分,所以後來你們就戀愛了嗎?”
“沒有,是長輩安排的。”于回不知什麽時候擡起了頭,腮幫子裏還鼓鼓囊囊的,接過了話,“要不然南榆也不會在事業上升期選擇退圈結婚。”
這一番話,倒是不曾在任何公共平臺上聽相關人員提起過,除顧南榆以外的其他人都不免怔了怔。
沈以誠思緒一晃,倏然,開口問道:“那你們就沒有日久——”
“我們的革命情誼永留存。”
于回擲地有聲地打斷了沈以誠的話。
顧南榆有些好笑,視線從沈以誠略帶玩味的笑容上掠過,揚了揚唇,卻也沒說什麽。
于回說的是事實,卻也不全是真相。
他們的婚事是有長輩幹預不假,但當時卻是她自己跟于回提出來的,以放棄事業為前提,換得在公衆視野裏銷聲匿跡。
那會兒她剛憑借電影《母親》裏的女兒一角,提名百花節最佳新人獎,風頭正盛。她以為她的生活慢慢就會回歸正軌,卻不料,有人也因此發現了她的行蹤。
Advertisement
短短一周時間,他以她父親的身份,輕松找到了她的住處,堂而皇之又出現在了她和她母親的生活裏。
甚至在她斬獲最佳新人獎當天,那人不知用了什麽手段,買通工作人員在她酒裏下了藥,将她送到了某個暴發戶床上。
那晚過後,她那個所謂的父親,自認為已經拿捏住了她。高利貸和追債人随之蜂擁而至,甚至揚言她要是不給錢,就将她的床照曝光。
多可笑啊。
原來為人父親,竟然能對女兒這麽狠的下心。
顧南榆不知那晚是否真有什麽把柄落在他們手上,不得已,将自己這幾年的積蓄全給了付彭。但遠遠不夠,天知道他到底欠了多少錢。
可她也知道,不能就這樣任付彭予取予求。他可以送她去那個老男人床上,自然還有更卑鄙更下流的手段。
于是,她找到了于回。不為天高任鳥飛,只求一方庇護,能夠換得她母親後半生的安穩生活。自然,更不能輕易放過付彭。
于回幫她還清債務,解決所謂床照的事,她替他處理家族裏難纏的人際關系,幫他隐藏好他不為人知的秘密,讓他專心在音樂上發展。
互相幫助,各取所需。
剛才沈以誠想問他們之間沒有沒日久生情,顧南榆初初還想應承一句,現在于回的一句“革命情誼永留存”便将話頭掐在了她嘴邊。
對面的于回還在滔滔不絕,“我們一起長大的,要喜歡早就喜歡了,還輪得到他們插手嗎。她初中暗戀誰我都一清二楚,哎你們猜她暗——”
“于回,”顧南榆将手邊溫熱的開水遞給他,“吃這麽多別噎着了,口渴嗎?”
于回被她一點,虛虛咳嗽了聲,目光有意無意從沈以誠臉上掠過,“好像是有點。”
動作十分利索地接過水杯喝了一口。
顧南榆遲滞地舒了口氣,隔着滿院子燕歸燈的迷離燈光,視線也飄向了斜對面的男人。
沈以誠倒是一臉的閑散笑容,目光似有若無同她相接,又很快悠悠然移開了。
“南榆姐,你那個時候暗——”
吳曉還要追問,被楊凱瑞拉她袖子的動作止住了話頭,這才意識到現在還在錄節目。剛才顧南榆顯然是故意打斷于回的話,不想讓他多說,自己偏還頭鐵地要撞上去,這不是找事呢嗎!
雖然是無心,備不住別人會怎麽想,吳曉暗自嘆了聲“糟糕”。還想着要說什麽話圓過去,便迎上了顧南榆帶着安撫之意的目光。
“誰的青春沒有一點幻想躁動,”她笑了笑,“但這是個秘密哦。”
吳曉心下松了口氣,手指作拉鏈狀捂住自己嘴巴,“明白,小的絕不多問。”
清甜嗓音從指縫間漏出來,平添幾分滑稽。引得在場嘉賓一陣好笑。
顧南榆眨了眨眼,側頭看向岑晚,“也別光說我們了,岑姐和沈老師呢,我記得你們當年可是圈內公認的金童玉女,光那場豪華婚禮就羨煞旁人。”
岑晚思緒還停留在那句“你們猜她暗戀誰”上面,聞言眼角一揚,面上立即挂上笑容,“那場婚禮啊,得有快五年了吧。”
“以誠,”她擡手撫了撫耳朵上的流蘇耳墜,十指一圈兒高調精致的寶石紅,“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嗎?”
沈以誠突然被拖入了局,偏了偏頭,才回神似的,“嗯”了一聲,“很久了,那時我剛出來拍戲,多謝你的提攜。”
一句話便道清了前因,語氣淡淡不帶什麽情緒,恍若是個局外人。
岑晚臉色幾不可察地變了變,小半秒,揚起唇角。
“那個時候我正在拍一部戲,原本飾演男主弟弟的演員臨時有事,我看以誠雖然剛出道,但很有天分,就跟導演商量着讓他頂上去了。”
一旁的吳曉顯然也起了興趣,眨巴着眼睛問岑晚:“那後來呢?”
“後來,以誠憑借這部電影獲得了當年金雞獎的最佳男配。”岑晚說,表情還帶了點與有榮焉的驕傲,“我就說我的眼光不會錯。”
——所以,她這是在提醒沈以誠什麽?
“那部電影就是《突襲》吧?”
顧南榆饒有興致地眯起一雙杏眸,手掌撐着下颌,看看斜對面的男人,又轉頭看看岑晚,一副想聽故事的模樣。
岑晚攏了攏耳旁碎發,聞言轉過頭:“你知道?這部電影上映已經快十年了吧。”
“我是沈老師的影迷啊,”顧南榆笑着答了句,又有些遺憾似的,“不過沈老師作品太少了。”
斜對面的男人聽到了,眼皮輕擡,看着她,仍是一臉疏淡笑容,問她:“你都看過?”
顧南榆依然懶懶撐着下颌,與剛才說出“沈老師作品太少”時,表情一樣的遺憾,“沈老師不相信我啊?”
沈以誠斂了斂眸,還沒說話,于回突然大大咧咧插了一句:“哎哎,這我作證啊,絕對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家裏還珍藏着好多碟片,不信你自己去看。”
話題被于回一帶,又轉到了她身上。
顧南榆心底暗暗翻了個白眼。
旁邊的吳曉一無所覺,馬上接過于回的話:“南榆姐你還說我,明明你自己也是來追星的吧。”
“被你發現了,”她唇邊漾起笑容,沖吳曉眨了眨眼,“所以我支持你追星。”
隔着昏昧的光線,沈以誠一時都分不清,她面上表情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他看着顧南榆。
直到顧南榆有所察覺似的,也看向了他。
一雙眼睛明澈,映着院內火光,好像燃起了熊熊火苗,将要攜裹着他,一起燃燒殆盡。
她睨着他笑,塗着淡色口紅的唇一張一合,“沈老師相信嗎?”
沈以誠滞了滞,她似乎也只是随口一問,很快便輕慢地收回了目光,又看向岑晚,“所以那之後,岑姐和沈老師就開始交往了嗎?”
“也不算在一起吧,”岑晚從沈以誠臉上收回打量的目光,一笑,“就是保持聯系,偶爾見個面吃個飯什麽的。”
顧南榆不以為然地哦了聲,又從善如流地附和起來,“那也不錯。朦胧的暧昧,才是最勾人的嘛。”
沈以誠目光膠着在她臉上,若有所思。倏爾,開口調侃了一句,“你倒是懂得很多啊。”頓了頓,又很輕地笑了聲,補充道:“不過呢,沒有你想的這麽浪漫。”
顧南榆興味盎然地看他一眼,挑了挑眉,不甘示弱地接過話:“你們男人就是這麽無趣。”說完轉頭尋求支持,“吳曉,你說是不是?”
吳曉撓了撓臉頰,還不明所以的。擡眼看了眼一言不發的楊凱瑞,頓時沒好氣,同仇敵忾似的道:“就是,你們男的,就是一點情趣都沒有。”
“哎不帶這樣一竿子打翻一條船的啊,他們倆我不知道,但我還是很有趣的啊。”于回在一邊誇張地嚷嚷。
“你有趣也不妨礙你離婚啊。”吳曉笑道,“偶像,你還是好好當偶像吧。”
于回一陣語塞,哀怨地瞟了眼顧南榆,“南榆,咱倆這麽多年交情,就因為這個男人,”他指了指一旁面色疏懶的沈以誠,“因為他,掰了嗎?”
顧南榆和岑晚幾乎同時一愣。
于回也仿佛察覺到自己話中的歧義,頓了頓,接着補充道:“不對,因為這兩個男人,”他又指着楊凱瑞,“都怪這兩個無趣的男人。”
“于回你怎麽這樣,”吳曉也跟着一起笑鬧,“就你最有魅力是嗎?”
凝滞的氛圍倏然流動起來。
沈以誠的表情卻仍舊平靜,置身事外一般。
他兀自看着顧南榆,小半晌,忽然問她:
“所以,是因為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