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酩酊

酩酊

蔣嘉末哪裏會知道今天這人是專門過來挑事的。

他之所以配合唐若冰,就是為了和當初失手打了老板娘這件事來個抵消,能在顧錦澤那裏将功補個過。

結果,顧錦澤進去還不到五分鐘,蔣嘉末就看到他冷着臉從會議室裏走了出來。

共事這麽多年,蔣嘉末還是第一次從他臉上窺見這種表情。

再沒了平時的運籌帷幄、從容不迫,反倒有一種束手無策的慌張。

預感到大事不妙,蔣嘉末趕緊跑進會議室問:“唐小姐,剛發生什麽事了?”

她不是過來商量怎麽和老板一起為老板娘策劃一場神秘求婚的嗎?

商量個求婚,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

“沒什麽。”心中憋了好幾天的話終于和盤托出,唐若冰渾身暢快,動作利落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雲淡風輕道,“我就是把你老板罵了一頓。”

蔣嘉末:“??????”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他沒聽錯吧?

本來想将功補過,現在可倒好,又加一過。

這下,蔣嘉末同志連夜寫辭職信的心都有了。

樓下,車身流暢的黑色保時捷,被駕駛人熟練操縱着開出了地下停車場,然後一路疾馳着開上了寬闊的柏油路。

早高峰剛過的高架橋,依然車來車往,顧錦澤觀察着路況,在确保安全的情況下,直接把車速飙到了最大。

回家的這一路,他心裏就一個念頭,那就是:這姑娘怎麽能這麽傻。

顧錦澤回到家的時候,白清許還在賴床,正穿着昨晚他親手給她換好的睡衣,舒舒服服地躺在被陽光鋪滿的蓬松被子裏,懷裏抱着goodbye,一會兒舉高高,一會兒放低低。

卧室的門大開着,顧錦澤看着這一人一貓玩鬧的場景,剛才緊張了一路的心緒忽然就穩定了下來。

于是,就沒着急進去,而是倚着門框,滿目柔情地看着他們。

貓有時候比人類還要靈敏。

這不,白清許逗貓逗得那叫一個有勁,絲毫沒注意到來人,還是goodbye先于她看到了顧錦澤。看到帥哥,這只見色起意的小貓瞬間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悅心情,揚高音調叫了一聲:“喵~”

“嗯?”這會兒,白清許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随它的目光看了過去,看到站在門邊的帥氣身影,唇角立刻揚起一抹笑,歡喜得不行,“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看她發覺,顧錦澤才擡腳朝她走近:“忙完了就回來了。”

看他過來,白清許抱着goodbye從床上坐了起來:“那你這工作效率也太高了。”

這次,顧錦澤沒接話,沉默無聲地走到床邊,在她身邊坐下。

然後,張開雙臂,力道輕柔地把人摟進了懷裏。

這動作太溫柔,簡直讓人招架不住。

白清許心軟得跟剛烤出來的大面包似的,蓬松又香甜。

他這樣寵她,她倒也樂意享受,雙臂摟着他的腰,下巴枕着他的肩,在他耳邊低喃:“這才分開多久啊,你就想我啦?”

“嗯,”他鄭重其事地說,“想。”

吧唧一聲。

心裏的大面包就這樣被他咬下了一大塊。

白清許心思瞬間便軟乎得不行,整個人下意識往他懷裏蹭了蹭。

溫暖而來的冬日陽光,相擁而坐的一對戀人,和一只窩在床邊翹首以盼的小貓咪。

這三者組合在一起,是多麽溫情的一幕景。

可美好到無與倫比的氣氛,下一秒就被某人叫了暫停。

顧錦澤抱着她,清了清嗓子,話鋒陡然一轉,問她:“我生日那天,你為什麽喝酒?”

剛才沉默的時分裏,他有想過,要不要找個委婉的方式提問,可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直來直去。

只有直來直去,才能弄清楚她心裏真正的想法。

白清許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她從他懷裏坐了起來,一臉茫然地問:“啊?”

“說!”顧錦澤看着她的眼睛,自然往下沉的嗓音,帶了絲不容置喙的威嚴感,“為什麽喝酒?”

“我......”白清許沒見過他這個樣子,明顯是被鎮住了,溫吞道,“我壯膽啊,這不是想趁機跟你表個白,所以我壯壯膽嘛。”

“你現在想起來兇我了,”白清許覺得他這會兒才過來跟她翻舊賬真是莫名其妙得很,擡眸瞪了他一眼,“再說,我又沒有喝得太過分。”

給了她機會,她卻不實話實說,顧錦澤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挑明了這個話題:“是為了壯膽,還是為了消愁?”

這道二選一的選擇題問得實在是太過直白,白清許聽了,神情一愣。

“白清許,”顧錦澤卻不給她愣神的機會,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既然你自己想不明白,既然你自己心裏有結,為什麽不親自過來問我,嗯?”

聽到這兒,白清許其實已經能猜到他為什麽這麽生氣,卻還是嘴硬道:“我想不明白什麽了?”

“非裝傻是吧。”顧錦澤不留情面地戳破了她,然後,又如實道出她那天的心路歷程,“以為我是因為池漾要結婚才那麽難過,你有沒有良心?”

“我......”白清許一時語塞,“那我後來不是知道不是了麽。”

知道那天,他送請柬是順便,拜訪她父親才是真,那滿面愁容,都是為她。

代際間的隔閡為什麽那麽難以消除,那就是因為雙方都認為自己沒有錯。每一種根深蒂固思想的形成,背後鋪墊的都是漫長的生活習慣和難以磨滅的時代軌跡,因此,它不好瞬間改變。

不管它在你看來是偏頗還是客觀,在當事人的角度,那就是對的。

所以,怎麽把話說得禮貌又切中要害,怎麽溫和又迫切地點明這件事背後的嚴重性,對他這個身經百戰的大律師來說,也是難度奇高。

尤其是,他是她的父親,所以,顧錦澤不可能不緊張。

那天的誤會終于解除,白清許本來以為這一茬兒終于過去了,結果,下一秒,顧錦澤跟能看透她心思一樣,又輕描淡寫地扔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那你當時不知道實情,還是過來找我了,給我過生日,又跟我表白。”

顧錦澤看着她輕顫的長睫,一點餘地都不留,直直問道:“你有勇氣做這一切的原因,是覺得我喜歡上了你,還是我習慣了你?”

沒想到他會把自己的小心思猜測得如此清楚,白清許瞬間覺得有點羞赧,掌心下意識一緊,下一秒,她逃避似的低下了頭,小聲道:“這不重要。”

看她這樣避重就輕,顧錦澤平日裏的溫柔紳士全都不複存在。他動作霸道地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問她:“真不重要還是假不重要?”

“顧錦澤,”白清許眼睛不受控制地紅了,聲音也不由自主帶了哭腔,“你別太欺負人了!”

話音一落,他的吻就覆了上來。

他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後頸,把她貼向自己,含住她的紅唇,溫柔舔舐,似乎是想通過近在咫尺的肌膚相貼,把她心中的不安都吸去。

這吻持續了好一陣,久到他身上的襯衫都被她抓出褶皺,他才放手。

下一秒,只見他低下頭,用柔軟指腹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紅唇上的水跡,壓着心底的怒氣,邊擦邊哄:“誰欺負誰啊,嗯?”

“我平白無故被扣了這麽大一頂帽子,誰欺負誰啊?”

看她沉默着輕輕吸了下鼻子,顧錦澤心一軟,語氣又柔了下來,耐心地跟她解釋着,一層層地撥開籠罩在她心間的迷霧:

“白清許,你覺得我為什麽沒有一心動就跟你表白?”

“我就是怕你會覺得我對待感情不夠認真,所以我埋了這麽久的線。”

“我想用一點一滴的相處,讓你知道我對這份感情是多麽珍惜。”

“結果,在你看來,我就是因為習慣了你的存在才選擇跟你在一起?”

他說着,不知道是氣是笑地低下了頭。

過了會兒,再開口時,語氣都近乎妥協了:“你非要這麽認為也行。”

這話太令人浮想聯翩,白清許擡眸看着他,長睫輕顫。

顧錦澤用目光坦坦蕩蕩地迎向她,沒有任何閃躲:“但你要知道,讓我習慣一個人,比喜歡上一個人,還要難得多。”

他微微傾身,與她額頭相抵着,嗓音寵溺:“沒有喜歡做前提,我哪裏會願意去習慣,嗯?”

“白清許,你給我聽好了。”

他語氣堅定得,像是能推翻她心間所有莫須有的迷障:“除了你,我沒讓別的女人睡過我的床,沒給別的女人處理過傷口,沒給別的女人喂過糖,沒替別的女人養過貓......”

白清許這會兒眼睛已經徹徹底底的濕潤了,說不清是感動的,還是剛才被他兇的。

但偏偏,骨子裏的頑皮因子就是安分不了,接上他的話問:“也沒給別的女人切過狼牙土豆吧?”

說完,想起他拿着刀笨拙地切土豆的樣子,又控制不住地笑出了聲。

顧錦澤簡直服了她:“你還笑?”

她嗓音裏已經帶了絲哭腔,卻還是據理力争道:“那我還不能笑啦?”

看她一臉嬌嗔地反駁他,顧錦澤投降似的點了點頭:“笑吧。”

“笑完之後,別忘記我愛你就行。”

嘩的一聲,天地好像在剎那間靜了。

語言的力量究竟要多大,愛人的力量究竟要多真。

愛人的語言,究竟要經過多少道淬煉,才能經由他的心底、直達她的心扉。

否則,怎麽一句簡簡單單的“我愛你”,便能讓一直忍着不哭的她,輕而易舉地淚流滿面。

看她哭,顧錦澤又心軟了,他垂下眸,姿态放低,心甘情願跟她服軟:“好了,我的錯,我剛才不該兇你的,原諒我,好不好?”

她被他哄得更想哭了。

“對不起,是我太着急了。”他擁她入懷,帶着安全感的一字一句落在她耳邊,也落在她心間,“白清許,我舍不得你受委屈,一秒鐘都舍不得。”

他被誤解,他一點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她一步一步說服自己的過程,有多難受。

所以,才會這般急切地趕來,向她和盤托出自己的所有真心。

告訴她,我不是習慣了你的存在,才選擇了你。

我是喜歡你,才願意和你一起去創造新的習慣,新的一日三餐,新的餘生漫漫。

這才是我選擇你的正确因果。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