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酩酊

酩酊

系在他襯衫上的緞面領帶,終究如鋪墊的那樣,被纏上她細白手腕。

凹陷的沙發,淩亂的床墊,漸次見證情潮堆疊。

事後,他抱着人往浴室走,本想結束,結果又失控。

氤氲的水汽裏,很快充滿了輕喘和嘤咛。

磨砂玻璃被蒙上一層薄霧,又被她用手抓開。

他目光一寸不離地定在她身上,劍眉星眸裏,似擁了滿城春色。

“滿不滿意?嗯?”他在水幕中執著追問,“這麽做,讓你滿不滿意?”

他太有心機,偏挑這時複盤她曾經的手誤。

察覺到他的用力,她抱着他後背的手驟然收緊。

窗外,狂風大作。

窗內,他對她精準掠奪。

再返回到床上時,已經不知幾時幾刻,白清許累得沾上枕頭就睡。

趁她睡熟,顧錦澤悄無聲息地将手腕上那枚珍貴的白玉扣,移送至她的手腕。

戴好後,又傾身,在她手背上落下了一吻。

——願我的姑娘,永遠平安喜樂。

翌日早晨,比兩個人都先醒來的,是白清許的手機。

一大早的,就嗡嗡嗡的響個不停。

“白清許這人什麽情況,我昨晚給她打了八百個電話都沒接。”像是終于忍耐到了極點,唐若冰手指極為用力地按下了挂斷鍵,然後,又氣沖沖地給她發了條語音:“你什麽情況啊白清許,忙什麽呢連我的電話都不接。”

發過去之後,她才摁滅手機,拉着椅子在咖啡店坐了下來。

“她昨天下午跟我說她回家了,”坐在她對面的程千帆終于找到時機跟她解釋,“可能是在家陪她侄女玩呢。”

“哦,這樣啊。”唐若冰微微松了口氣,“那先不管她了,來吧,正好咱倆先聊聊。”

話音剛落,她剛點好的拿鐵正好上來了,唐若冰沒着急喝,捧着杯壁一邊暖手一邊問:“清許一直鼓勵你重新開始,你怎麽想?如果需要我這邊進行媒體宣傳,你盡管說。”

“你還別說——”提到這個話題,程千帆眼睛亮了亮,“确實是有了些想法。”

“什麽想法?”唐若冰喝了口拿鐵,目光看向對面,“說來聽聽。”

“我想設計婚紗。”

“設計婚紗?”

“嗯,其實我這幾年一直在設計婚紗,本意是想彌補自己當初沒穿上婚紗的遺憾,結果,沒想到,弄巧......不對,弄拙成巧了。”

和白清許不同,程千帆更感興趣的是服裝設計,回國之前她一直在一個高奢品牌做服裝設計師,前途一片光明。

回國之後,因意外懷孕,和付成甜言蜜語的誘惑,她才被迫放棄了事業,一心在家相夫教子。

這也是為什麽白清許和唐若冰都那麽為她可惜的原因。

不過,雖然這十多年都沒有出去工作,但她的專業并沒有荒廢。

決定要重拾夢想之後,程千帆便聯系上了之前的一個師弟,胡君生。

如今,他已是名聲大噪的服裝設計師,師從業界權威,作品享譽國際。

兩個人私交甚篤,在加上她的作品在這兒擺着,摻不了任何假,因此,聽完她的拜托,胡君生一口答應。

程千帆也不讓他為難,只希望他能讓自己的作品在秀場露個面,能一炮打響,所有收益都算他的;沒打響,就相當于她白幹。

闊別職場十年多,這位全職媽媽終于鼓起勇氣再次出發。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應該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

但唐若冰聽了這個提議,卻愁容難掩,看着她,确認地問了句:“你考慮好了?”

程千帆點頭:“嗯。”

“你想聽聽我的意見嗎?”

“你說。”

“這一行不好做,”大事當前,唐若冰也不跟她拐彎抹角,客觀真實地揭露着社會現狀,“這個市場早已飽和,但消費群體的數量一直在下降,不行你看看每年的結婚人數。”

程千帆聽了,卻忽然笑了:“就是這樣,我才要去做。”

唐若冰:“???”

這是什麽邏輯?

程千帆:“我打算另辟蹊徑。”

唐若冰問她:“什麽意思?”

“我想設計的,不是婚禮上穿着的婚紗。”

“那是什麽?”

“單身主題的婚紗。”

“單身主題?”

“嗯。”程千帆跟她解釋,“不拘泥于顏色和款式,也不用考慮在長輩和賓客中是否得體,你喜歡什麽顏色就染成什麽顏色,你喜歡黑的也行;你喜歡什麽款式就設計成什麽款式,喜歡褲裝也行;你不必依附于任何人,也不必考慮任何人的眼光。”

這點子夠新穎,唐若冰不由得眼前一亮。

“你知道我的設計靈感來自于誰嗎?”程千帆問。

“誰?”

“顧律師。”

聽到這個名字,唐若冰瞬間蹙起了眉:“顧錦澤?”

程千帆:“嗯。”

她到現在都不會忘記在聽到白清許給她轉述顧錦澤那段話時心裏的震撼。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會覺得她當初選擇當全職媽媽是一種勇敢。

哪怕最後的結局是不好的,她也永遠有抛棄過去、直面未來的權利與勇氣。

那天晚上,白清許陪她一起,去試了一趟婚紗。

遲到了十多年的婚紗啊,終于穿在了她身上。

當時,程千帆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忽然恍悟:誰說婚紗一定要男人買,我自己也可以。

也因此,她有了設計單身婚紗的念頭,她想通過自己的作品把這份勇氣傳遞給更多人。

她并非想鼓吹單身的生活方式,她最想表達的是——

哪怕你在愛情中被狠狠傷害過,哪怕你在婚姻中走得跌跌撞撞。

只要你想,只要你對幸福有渴望,你就可以做最美的新娘。

“這天底下的男人,要都跟顧律師一樣,”程千帆倏地感慨了句,“就不會有那麽多為愛受傷的女孩了。”

唐若冰聽了,沒好氣地問了一句:“他什麽樣?”

“事業有成,帥氣多金,人品一流,還尊重女性,這不妥妥一人類高質量男性?”

“我們清許也是高質量女性,哪點配不上他?”

“不是,你什麽情況?”程千帆一耳就聽出來她話裏有話,“你這語氣不對勁啊,當初他倆在一起不還是你撺掇的嗎?私廚那個工作不就是你想方設法給清許聯系上的,現在怎麽......”

“現在?”唐若冰冷笑了聲,“現在我真的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當初那麽多事幹什麽。”

看她這個樣子,程千帆也緊張起來了:“到底發生什麽了?”

“我也是無意間才知道的。”唐若冰說。

“知道什麽?”

“知道他心裏有個喜歡了十年的白月光。”

聽到這三個字,程千帆目光本能一滞。

“你看,你表情也變了吧,我不跟你說,就是不想勾起你的傷心事。”

“你知道麽,我前幾天正好去他律所附近拍攝,在咖啡店偶然碰到了他,看到他桌子上放着一份婚禮請柬,就是他白月光的,你是沒看見,他當時那個眼神要多憂郁就多憂郁。”

“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恐怕也只有愛而不得能讓他這樣了。”

“你确定你沒看錯?”

“當然沒看錯,清許知道後,也慢慢想起了之前的一些細節,然後跟我大哭了一場。”

“然後呢?”

“然後?”

——哭完之後,還是喜歡他。

“千帆姐,”唐若冰身子往前傾了傾,“我能冒昧地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

“你覺得,他會是愛不到她,才來愛我們清許的嗎?”

“我覺得不會。”程千帆看着她,語氣落得格外鄭重,“我總覺得,骨子裏那麽尊重女性的人,不會做出玩弄感情的事。”

“我這就是個失敗例子,這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你別一杆子打死所有人。”

“我也希望這樣,”唐若冰說,“我倒不是因為他之前喜歡過別人就對他有偏見,我在意的是,他現在有沒有徹徹底底地跟過去告別,有沒有徹徹底底地把清許放在第一順位。”

“放心,”程千帆手掌躍過桌面,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我們清許這麽好,肯定會是個好結局的。”

“嗯,”唐若冰擡眸看着她,笑眼盈盈地回複,“我們千帆姐這麽好,也肯定會是個好結局的。”

程千帆聽了,什麽也沒說,只是忽然釋懷地笑了起來。

所以,你看,離婚了天也不會塌,只要你願意睜眼,只要你還願意付諸熱情和美好,你依然能收獲善意。

揭過這一茬兒,兩個人又就婚紗的具體細節和設計理念聊了好久。

越聊,唐若冰越覺得她這設計很靠譜,很好地迎合了當今社會女性更關注自身力量的時代風向,如果做得好,肯定不缺市場和話題度。

這一聊,快兩個小時過去。

就是在兩個人的聊天接近尾聲的時候,失聯已久的故事主人公終于發了條消息過來。

屏幕上,言簡意赅的四個字,産生的力量卻是核.彈級別。

【忙着做.愛】

唐若冰看了,一口拿鐵差點噴出來。

拉着遮光簾的卧室,光線昏昧,氣氛也是甜膩得很。

看她要起床,顧錦澤利落地長臂一伸,重新把人攬入了懷裏,酥酥沉沉的嗓音貼着她耳朵落下:“不着急,再睡會兒。”

白清許心裏一暖,笑着哄他:“我去給goodbye開下門,它一晚上都沒見它爸爸媽媽了,肯定想得不行。”

顧錦澤:“你乖乖躺着,我去。”

說完,便二話不說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白清許側枕在枕頭上,擡眸去看他。

稀薄的晨光裏,他穿着一套和她是情侶裝的深藍色真絲睡衣,身高腿長,清清爽爽。

等打開門,抱起跟他撒嬌的goodbye時,他眼睛裏又全是柔情。

看着看着,白清許心裏莫名生出一種得意:

這男人,終于被我給睡到了!

金絲眼鏡和白色襯衫背後的狂野,全世界只有她能見證。

Goodbye一進來,便手腳靈活地竄到了白清許身邊,看着她,目光裏都是好奇:“喵~喵~喵~”

——媽媽,你們昨晚在幹什麽啊,怎麽一直關着門啊?

白清許把它舉着高高跟它解釋:“這些事,你們貓貓不能聽哦。”

Goodbye這貓貓就很會見機行事,看媽媽不說,立刻把目光轉向了顧錦澤:“喵~”

——爸爸,那你告訴我。

顧錦澤笑:“聽你媽的。”

Goodbye:“喵......”

——好吧......

俺就知道,你們大人的事,俺們小貓少管。

他倆說話的功夫,白清許終于注意到了手腕上的那枚白玉扣,她擡高手腕,眼睛閃了閃,有些茫然地看向顧錦澤:“這個是......?”

他扣住她的手腕,語氣鄭重:“這是我的願望。”

“嗯?”

“當初不是說,誰先數完,誰就可以提一個願望嗎?”他眼裏的情意坦坦蕩蕩,“我的願望是你。”

白清許聽着,長睫微顫。

緊接着,又聽到他說:“以後,別再受傷了,好不好?”

白清許:“我沒受傷啊,是你替我受的傷。”

說完,就想物歸原主,畢竟,這禮物跟別的不同。

這種成色上好的玉,且不論其不菲的價格,單這背後的意義,她都受不起。

看到她要去摘,顧錦澤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容置喙地說:“好好戴着。”

說完,把人抱在懷裏,又睡了一會兒,直到手機響起,他才從床上坐了起來,走到衣櫃前換衣服。

邊換衣服,邊跟她說:“律所來了個客戶,我過去見一面,你繼續睡,我忙完過來接你。”

“接我幹嘛?”

“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哦......”

顧錦澤一路疾馳着到了律所,看到剛才給他發消息的蔣嘉末,問他:“鄭總呢。”

蔣嘉末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好事,樂呵呵地圓謊道:“一號會議室。”

結果,等顧錦澤走到會議室,迎接他的卻是一道女聲:“顧老板,好久不見。”

顧錦澤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子,目光怔了下。

下一秒,就聽到她自報家門道:“我是唐若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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